容話從琴房出來後,走到旋轉樓梯拐角時,突然瞥見樓梯下盛玉宇的身影一晃而過,“玉宇?”


    盛玉宇恍若未聞,腳步飛快的往長廊盡頭而去。容話擔心盛玉宇出了什麽事,沒多想就跟了上去。


    盛玉宇在盡頭處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不耐煩的用腳踹了踹房門,“出來啊。”


    “玉宇。”容話把盛玉宇往後拉了一把,不讚同道:“你踹人家房門幹什麽?”


    經他這麽一拉,盛玉宇剛剛踢門的一腳落了空。盛玉宇偏著頭過來看他,用一種類似久別重逢的口吻說道:“我以為是哪個礙事的,原來是容話啊……”


    他說完,利落的抽迴被容話抓住的手臂,又是一腳踹在門上,門身發出震動的轟響,“以為躲在裏麵就沒事了?也不看看你盛大爺我是誰,不出來我就把這破門給你撕了!”


    麵對出口這麽狂妄無禮仿佛變了一個人的盛玉宇,容話一時怔住,在盛玉宇又準備一記全力踢向門把手時,他才反應過來猛地把對方往後一拉,“玉宇你瘋了?”


    他這一拉扯用了七八分的力氣,盛玉宇對他毫無防備,被這麽一扯就咚的一聲撞到了身後的牆壁上。他盯著容話瞪圓了眼,神情兇狠,“容話你,嗝……”


    剩下的話被他打嗝的聲音蓋了過去,容話看著一直打嗝不停的盛玉宇,擔憂道:“玉宇,你沒事吧?”


    盛玉宇剛對他做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猙獰表情,就被打嗝中斷,前前後後一共打了十幾個嗝後,靠在牆上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打嗝聲隨之停止。


    “玉宇,你到底怎麽了?”容話蹙著眉問。


    盛玉宇咬牙沒有立刻答話,緩了一會兒之後,麵部的肌肉表情這才鬆弛下來,又恢複成以往的神態。


    他眼睛紅通通的望著容話,可憐極了,“我,我沒事……我就是打嗝。”


    容話聽盛玉宇這樣講話,在心中鬆了一口氣,“晚上少吃點。”


    盛玉宇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就不該吃那碗沙拉……”


    “大晚上的你們在別人家裏吵什麽呢?”盧軼穿著睡衣從走廊另一邊的房間裏探出身子,看向容話和盛玉宇。


    “沒吵。”盛玉宇垂著眼簾解釋道:“我就是打嗝,想來找衡星管家……拿點藥。”


    盧軼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說:“誰叫你晚上吃這麽多,活該。”說完又帶上了自己的門,倒迴床上繼續睡。


    容話低下頭,借著走廊的燈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盛玉宇以肉眼可見鼓起弧度的小肚子,說:“你以後晚上,飯量減半吧。”


    盛玉宇點點頭,兩人身側被盛玉宇此前狠踹的門突然打開了,衡星穿著浴袍從裏麵走出來,眼神在盛玉宇和容話臉上各自轉了一圈,神情冷峻。


    盛玉宇走上前,把容話擋在自己後麵,抱歉道:“對不起衡星管家,剛剛我不是有意踹你門的,請你原諒。”


    衡星麵無波瀾,攤開手將一張紙條亮在容話眼前:蔚瀾在哪兒?


    容話道:“頂樓琴房。”


    衡星關上身後的房門,繞開容話和盛玉宇,看樣子是想去琴房找盧蔚瀾。走到一半時又突然掉頭轉了迴來,把一盒消食的咀嚼片遞到盛玉宇手裏後,這才離開。


    容話原本打算和盛玉宇立即迴屋休息,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瞥見衡星的門縫內滲出了幾點水珠,水跡在地板上不斷拉長,延伸至他的腳下。


    有迴堂風穿過,把水跡吹散,隻留下幾道淺到難以分辨的水痕。


    容話的鼻尖突然竄入一股鹹濕,類似海水的氣息。但他沒有太在意,因為盧蔚瀾的別墅就近靠著海,偶爾聞到海水的氣味也不稀奇。


    盛玉宇似乎也和他聞到了同一種味道,問他:“你聞到,海水味了嗎?”


    “聞到了。”容話反問:“有什麽奇怪嗎?”


    盛玉宇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沒什麽,我們迴去睡覺吧。”


    容話應聲說好。


    盧蔚瀾關好琴房的燈,走出琴房想要帶上門時,一隻手替他率先關上了門。她的視線在那隻手上停駐片刻,但很快又收了迴去,“午夜十二點,已經不是你的工作時間了。”


    衡星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快速的寫下一句話:對你,是不是工作時間都沒關係。


    盧蔚瀾盯著紙上方方正正的幾個字,說:“兩年前你連筆都不會握,現在的字卻比我還寫的好。”


    四下響起筆在紙上遊走的沙沙聲,衡星在紙上寫道:是你一筆一劃的教我寫字,蔚瀾,謝謝你。


    “謝謝你”三個字,讓此刻的盧蔚瀾忽然覺得無比刺眼,她低低笑了兩聲,“我需要的從來都不是憐憫和感激。”


    她仰起頭直視著衡星的雙眼,“你心裏很清楚。”


    衡星聞言,當即就要再次握起筆在紙上書寫起來,可當筆尖觸到宣白的紙上時,他卻停住了。


    無話可寫。


    盧蔚瀾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隨即像是聯想到什麽,狀似安撫的開口道:“不過現在你大可放心,我不會恬不知恥的在你身上做無用功。”


    “我已經重新找迴我的戀情了。”


    衡星抓著筆紙的手驀地一緊,他說不了話,但此刻凝視著盧蔚瀾的眼神卻像是在無聲的質問。


    為什麽?


    盧蔚瀾嘴角上揚,臉上的笑容明燦,好似又變迴了曾經光彩奪目的女鋼琴家。她擦著衡星的肩走過,說:“當然是因為他更讓我喜歡。”


    滴答,滴答——


    漆黑的房間內,不知從哪一個角落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容話皺著眉從床上坐起身,這間房裏沒有浴室,不可能有沒關好水龍頭的情況。他被滴答聲困擾了將近十來分鍾也沒能順利入眠,實在是忍受不了,遂走下床,循聲而去。


    這一去,竟然出了房門徑直向底層的大廳而去,令他自己都有些詫異,這滴答的水聲居然能從一樓傳到他睡覺的房間。他摸索著扶手欄杆,狐疑的走下旋轉樓梯,一下到地麵,耳畔裏傳來的滴答聲驟然變大,變急。


    容話用手捂住雙耳,這聲音分貝變得高的有些離譜,他此刻隻感覺耳朵脹痛,仿佛起了高原反應一樣。


    就在這時,他感覺眼前的場景一花,原本晦暗不明的客廳被一種古怪的藍色所覆蓋,一股濃重的鹹濕氣息如潮水一般突然充斥進容話的口鼻裏,他像是嗆了水,身體靠在樓梯扶手上咳嗽不停,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困在這樣莫名其妙的感覺中窒息之時,一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驀然響起。


    幾乎是同一時刻,容話體內的窒息感消失的一幹二淨,就仿佛是被這聲敲門聲生生逼退了一樣。


    他麵色發白的跌坐在台階上,拚命的唿吸著四周的空氣,整個人處於一種恍惚又後怕的情緒裏。


    屋外的敲門聲停了一會兒,又再度敲響起來。


    容話瞳孔失焦的望向大門處,沒有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似乎並不急著進門,間隔十幾秒後,又重新再敲。如此反複數次,極有耐心,像是篤定了屋內的人一定會替他開門一樣。


    容話憶起剛剛那股詭異的窒息感,喉結上下滾了滾。


    他開始陷入自我懷疑,現在已經不知道是午夜多少點了,此刻站在門外敲門的究竟是人,還是……


    容話用力的甩了一下頭,他這星期才交了入黨申請書,崇尚科學,破除迷信才是真理。


    於是他為了貫徹落實這一條例,起身朝門口走去。他手掌握住門把手,抿著唇,如同破釜沉舟一樣幹脆利落的開了門,令人意外的是,冷白路燈印襯下的屋門口,空無一人。


    容話隻覺一股寒意從他後背蔓延到脖頸,他想也沒想立刻就要關上屋門,一隻白皙的手掌卻突然從門後冒出來,五指抓著門沿,溫和的語調傳入容話的耳中:“我還以為我今晚要在門外過一宿了。”


    容話關門的力氣一鬆,“慕別?”


    慕別繞著門走進來,笑望著他,“是我。”


    “這麽晚了你怎麽突然來了?”容話十分驚訝。


    慕別進到屋內,從後方帶上門,視線似有若無的打量著屋內,聞言道:“本來我七個小時前就出發了,但是公交車在中途拋了錨,我在車上等到十一點過,最後還是坐了同路的另一趟晚班車才趕過來。”


    “這麽晚來找我,你是有什麽急事嗎?”容話順手打開了身旁的一盞落地燈。


    慕別的視線重新落迴到容話身上,他壓低著嗓音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眼下在盧蔚瀾家裏,慕別又認識的人除了他就是盛玉宇,但盛玉宇和慕別有些不對盤,慕別也不像是喜歡自討沒趣的人,深更半夜的能從市區趕到這裏來,除了是來找他外容話不作他想。


    他幾乎不假思索道:“你不是來找我的那是來找誰的?”


    慕別盯著容話認真的神情看了一會兒,臉頰一側的酒窩又顯了出來,像是為了迎合容話認真的口吻,他也頗為認真的頷首道:“嗯,就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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