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材頎長,此時穿著容話的家居服不僅是胸前的紐扣扣不上,就連褲腿也隻能遮擋到小腿,腳踝的位置空出一大截。


    容話移開眼,語氣有些不自然的道:“......抱歉,我的衣服尺碼不適合你。”


    青年不以為意,隨意的將衣領往內扯了扯,“沒關係,衣服很舒服。”


    容話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好把燭台遞給青年,自己則進了浴室,說:“你先下樓吃麵吧,我把你的衣服放去洗衣機裏......”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才接著繼續說:“不過得等明天來電了才能用洗衣機洗,你著急嗎?”


    青年手中燭台散發的光撲閃了一下,說:“不急。”


    容話頷首,把青年換下的衣物裝進了籃子裏,抱著籃子往外走時發現對方仍站在原地沒動,便又說:“你先下去吃麵吧,泡久了不好吃。”


    青年目不轉睛的在容話麵上看了片刻,啟唇道:“好。”


    他依言下了樓,迴到沙發上坐下。茶幾上並排放著兩個蓋著蓋的碗,他把燭台放在茶幾上立著,揭開其中任意一碗的蓋子,蒸騰的熱氣隨之撲麵而來。


    青年望碗裏瞧了一眼,彎曲的麵條吸收了碗裏所有的水分,膨脹到幾乎占滿了整個碗。他眼裏的情緒動了動,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拿起一旁放置齊整的筷子,饒有興趣的夾起一根麵放進嘴裏嚐了嚐。


    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他不禁憶起在街巷時,少年用單薄的身軀擋在他麵前的場景。這令他的興致變得索然無味,丟了筷,語氣裏透出揶揄:“就吃這個?”


    就在這時,二樓突然傳來一陣響動。青年順著聲往樓上看去,喊道:“怎麽了?”


    無聲應答。


    青年拿起燭台再次上樓,卻在二樓走廊的盡頭處看見了一個躺倒在地的身影,身旁還散落著籃子和他才換下的衣物。


    他走上去,拉起地上的容話往自己懷裏帶了一下,這才看清對方的麵容。


    容話雙眼緊閉,唿吸時輕時重,原本蒼白的臉頰上此刻正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他伸出手覆上容話的額頭,皮膚可觸的滾燙在他手心處蔓延開來。


    他垂下眼簾,手掌順著容話的額頭來到容話的心房處。被雨水淋濕的襯衣緊貼著少年的心口,此刻在他掌下冰冷無比,他的手掌在容話的心口處停留片刻,低聲喃道:“真脆弱......”


    懷裏昏迷的容話像是被他這聲低喃驚醒,費力的眯著眼向他看來,入目卻隻有一片模糊,啞著嗓音問:“是誰?”


    青年將容話從地上打橫抱起,說:“慕別。”


    “慕......別?”容話腦子燒的糊塗,隻能跟著念。


    慕別抱著容話走向臥室,擱置在地板上的燭光將他離開的影子拉的極長。


    “愛慕的慕,別後再會的別。”


    風雨從外吹了進來,窗簾翻卷欲墜,吹滅了地上唯存的光明。


    容話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一塊疊成長條狀的濕潤毛巾便從他額頭上掉了下來。


    “醒了?”一聲飽含著清晨特有沙啞的低沉男聲在容話耳邊響起。


    容話側目看去,慕別睡在他身旁,發絲有些淩亂的披散在枕頭上,紅似鴿血的耳釘藏在其中,散發著暗色光澤。他眼睫翕動,半眯著眼瞧著容話,像是還沒從睡夢中徹底清醒,垂翹的眼尾流露出慵懶和倦意。


    容話腦子裏昏沉異常,陡然看見躺在身側的男人,神情有些恍惚。足足滯了幾秒後,才緩過神來:“你……”


    他一出聲就感覺嗓子裏十分幹澀,別過頭控製不住的咳嗽起來。


    慕別從被窩裏坐起來,將枕頭往床頭板上放好,隨即輕按了一下容話的肩膀讓人靠了上去。容話一張臉咳的緋紅,好一會兒才平複,慕別手往床沿下的地板探了探,一杯冒著熱氣的溫水便從地板上被他拿起來,遞到容話跟前:“喝一口。”


    容話接過水想要道謝,嗓子裏卻連一個音都很難發出,隻得朝慕別頷了頷首,表示感謝。喝完後,他把水杯拿在手裏,默然的看著慕別。


    慕別任由他看,也不閃躲,說道:“本來我是準備在樓下沙發上睡的,但你昨天晚上突然發燒昏過去了,我很擔心,又沒在你家裏看見藥,所以隻能用毛巾替你擦身降溫。”


    他說到這裏揉了揉眉心,眼睛裏的倦意掩藏不住,有些無奈的笑道:“不過到了後半夜,你身上溫度降下來後我也困的不行了,扒著你的另一邊床就這麽睡過去了。”


    容話安靜的聽著,他後半夜燒的迷糊,身上發汗燙的厲害,但現在清醒過後身上卻十分清爽還換上了自己的家居服,原來是對方照顧他一整夜的原因。


    他想跟對方道謝,慕別卻忽然伸出手掌覆上他的額頭,滿含歉意道:“沒經過你的允許,擅自睡了你的床,抱歉。”


    容話愣了一下,想要躲開慕別的觸碰對方卻先他一步收迴了手,說道:“燒退了。”


    容話喉結滑動,張了張嘴嚐試了幾次後才勉強發出聲音:“沒......關係,謝謝。”


    慕別明白容話的“沒關係”是在迴答他上一句話,遂笑了一下,替容話掖了掖被角後便下了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屋外天氣仍舊陰沉,但灌進來一些新鮮空氣,好歹讓容話的唿吸舒服了些。慕別這時從窗邊轉過身來,對他說:“你的手機響了很多次。”


    容話聞言忙放下手裏的水杯,憑著習慣去摸索自己枕頭邊的手機,片刻後卻什麽也沒摸到,慕別提點道:“在枕頭底下。”


    容話這才在枕頭下摸到自己的手機,點亮屏幕一看,兩個來自“李女士”的未接來電。


    容話在兼職做家教,幫一些學生補習樂理常識以及學習鋼琴演奏,而這位李女士就是他今天剛好約了要去為她家孩子上課的家長。


    現在是上午9:30,離上課的時間還有不到30分鍾。


    他連忙撥通電話給李女士打了過去,啞著嗓子給對方道了歉順便解釋了一下今天來不了的原因。容話雖然很需要錢,但他得了感冒,如果硬撐著身體去給孩子上課,講出來的效果一定比平時差很多,而且小朋友免疫能力差,要是再把自己的感冒傳染給對方就不好了。


    李女士從手機裏也聽出了容話的身體不適,十分通情達理的沒有計較容話臨時失約,反而還囑咐容話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再來給自己孩子上課。


    容話按滅了手機,多說了幾句話,他又開始咳起來,整具瘦削的身軀都在跟著顫動,很難不讓人心疼。


    慕別不知從什麽時候又到了容話床前,他盯著容話的臉半晌,說:“你餓嗎?”


    昨晚的泡麵容話一口都沒吃上,到此時此刻早已餓的饑腸轆轆,“餓,冰箱裏還有泡麵。”


    慕別頰上的酒窩顯了出來,像是在笑,“你想吃?”


    容話點頭,複又搖頭。他嘴裏寡淡的厲害,比起氣味濃鬱撲鼻的泡麵,他實則更想喝清淡的粥。


    慕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說:“昨天晚上坐車的時候我看見你家外麵的那條街有幾家店,你想吃什麽?”


    小區外的確有幾家餐飲店,但凡千山公館是別墅區,連帶著周邊的一些店買的價格也比其他地方貴上一些,容話自從落魄後,就再也沒去過那些店裏吃過東西。


    青年從頭到腳身無分文,連公交車都坐不起,容話遂問道:“......你有錢嗎?”


    “沒有,但我可以去賺。”慕別指著放置在牆邊的那把二胡,“我帶著它出去,給你賺迴吃飯的錢。”說著,竟然真的拿起那把二胡作勢往外走。


    容話呆滯片刻,立馬從床上跑下來,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你等等!”他擋在慕別身前,拉住對方的肩膀,沙啞著聲道:“......你別去賣藝。”


    慕別卻說:“可我沒錢給你買東西吃。”


    “我們非親非故,你不需要給我買東西。”容話費力的說道:“你昨天晚上照顧我一晚上,我已經很感謝了......你不用再管我了,你可以迴家了......”


    慕別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大概已經無家可歸了。”


    容話沒聽明白,不解的看向慕別。


    慕別對上容話的雙眼,麵上又重新浮現出慣常的笑,“家道中落,本來是準備來湛海打拚的,結果一到就遇上了騙子,什麽都沒了,隻剩下一把二胡。”


    容話心裏咯噔一下,直覺問到了什麽禁區。緩了片刻後,才接著道:“那你來湛海多久了,這段時間都住在哪裏?”


    慕別說:“記不清了,什麽地方都好像住過。”


    “所以你之前一直是靠著拉二胡為生的嗎?”


    慕別很認真的思考了幾秒才迴答這個問題:“差不多。”


    說完,又補了一句:“有賣唱的同行告訴我,去昨天酒吧一條街賣藝,賺的錢比別的地方多。但是我還沒賺到錢,就被昨天那個人給盯上了。”


    慕別又望著容話笑了一笑,“不過還好,遇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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