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厭惡的味道充斥鼻間,一條強壯的胳膊勒住脖子,太陽穴處傳來槍械冰冷的觸感。


    “別過來,過來我打死他!”


    聲音裏透著顯而易見的色厲內荏和慌張失措。


    與同樣被挾持要哭出來的收銀員相比,太宰治無比鎮定,甚至還在神遊。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還穿著森先生送的黑風衣,在全橫濱最高的大樓裏摸魚,很普通的一天,警報聲響徹了整座大樓,幾個俘虜搶了槍,挾持了人質,要求港黑給他們準備車子供他們逃走。


    好久沒有那麽可笑的事了,太宰治笑夠了之後帶著部下去現場看了看。


    那些亡命之徒手中的人質是希爾,原來他們之所以提出可以被稱作是妄想的要求,是因為他們知道她經常在幹部太宰治身邊,以為她是他的情人之類有分量的人。


    “不是哦,是部下,而且還是沒什麽用的部下,”太宰治的手一伸,旁邊的黑西裝很有眼力見的將槍放在他的掌心,他把玩著槍,漫不經心的說,“連幾個身受重傷的人都搞不定,希爾你啊,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很抱歉,太宰先生。”


    槍靈活的在他掌心中打轉,聽了這話,他動作突然一停,舉槍對準她:“沒用的人沒有活著的必要。”


    砰——


    槍聲響起。


    太宰治看到拿著巧克力奶迴頭的希爾,有那麽一瞬間,此時此刻的她與多年前的那個身影重疊,然後漸漸分離開。


    與截然不同的容貌發色身高沒關係,過去的希爾絕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她會擔憂,她會害怕,她會將自己暴露在槍口下來換取他的平安。


    不是太宰治臆想出來的,過去的她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希爾微微一歪頭。


    啊呀,就買個巧克力奶的功夫,發生了不少事啊。


    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趕來的職英身後,瞅瞅太宰治再瞅瞅女收銀員,起開巧克力奶的蓋子喝了一口。


    好喝。


    比起體術,太宰先生的多智近妖更讓人害怕,雖說如此,但是太宰先生的身手也是很厲害的,對付小嘍囉不在話下,不用她操心。


    現在還沒搞定,是他的玩心又上來了嗎?


    有這麽一個上司真讓人頭疼啊。


    不過希爾拿他沒什麽辦法,隨他去吧。


    希爾看向女收銀員,讀取她的思維……還有記憶,她對福澤社長看似毫無保留,將自己兩個異能都說出去了,實際上她模糊了一些事。


    心靈感應可以讀心,也能讀取過去的記憶,還能強製修改他人記憶,控製他人思維,精神屏蔽,連接多人思維。


    說出來太可怕了,會引人忌憚防備,對福澤諭吉了解不深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會主動說出來的。


    非必要情況,她不怎麽想用能力,人多,吵,使用過度還要掉頭發。找到收銀員小姐了,心理活動很害怕的樣子,不過沒關係,不會出問題的。


    便利店的收銀員一天要見很多人,希爾在她的記憶裏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符合側寫的目標人物。


    也就是說委托人發傳真的那個時間段,不是這位收銀員小姐值班,或許太宰先生已經通過談話得出這個結論了。


    希爾看他依舊沒有出手脫困的意思,便凝神從收銀員小姐的腦子裏找到值班表,對了一下具體是誰,得到電話號碼和住址之後,希爾有點想要離開了。


    不是她沒有同事愛,是太宰先生可以自己解決還拖拖拉拉的,實在是……一言難盡,她的第一個案子,她希望辦的漂漂亮亮的。


    她看向太宰治,後者也在看她,眼神深邃如同深海漩渦,希爾一愣,再次停止思考,也不想他眼神傳達出的含義,對他做了個手勢——手指倒豎像簡筆畫中的小人奔跑狀,意思是你先玩著,我去調查案子。


    希爾是這麽想的,洗白後的太宰先生總不至於玩出人命。


    然而太宰先生不知為何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眼底的情緒,看上去有幾分脆弱和排斥。


    希爾:“……”


    不明所以.jpg。


    礙於人質,警察和職英不得已按照他們說的叫來了車,希爾看著掛機的太宰先生,心知不能再袖手旁觀,不能讓他們帶走人質,事情會變得複雜。


    她的食指和中指虛虛按在太陽穴上,四名歹徒的動作就和按了暫停一樣,停頓後痛苦的倒在地上,警察和英雄趁機製伏他們,並且將人質帶到安全地方。


    太宰治再次將目光投向希爾,看到她放下手。社長說過她的異能是鑽石化和心靈感應,後者需要某個特定動作,看來是她使用異能了。


    而且……


    冷漠的眸光從躺在地上痛苦□□的人身上一掃而過。


    不僅僅是讀心那麽簡單,至少有很強的攻擊性,出其不意,神不知鬼不覺,了不起啊希爾,得到了很強的異能。


    “太宰君,調查到什麽了嗎?”


    希爾站在太宰治麵前,身邊是議論紛紛的人群,身後是忙碌的警察,她臉上的表情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平淡。


    “……”微妙的停頓後,太宰治笑著說,“嗯,我們去找一個人。”


    路上,太宰治看著金發姑娘美麗的側顏,狀似不經意的問:“希爾用能力了吧?心靈感應。”


    “是。”


    “讀別人的心是什麽感覺?”


    “很吵,畢竟在場的人多,危險的情況讓人不安,情緒化後的心聲就更吵了。”


    太宰治在試探希爾的能力範圍,希爾告訴他心靈感應一次性可以捕捉多人心聲,以及具備精神攻擊的能力。


    她不禁懷疑他方才掛機劃水就是為了看她的能力。


    算了,那種事不值得深想。


    此時一隻希爾再次放棄了思考。


    “二宮小姐被嚇壞了吧?讓可愛的小姐花容失色真是一種罪孽啊。”太宰治用輕佻的嗓音如此說。


    二宮是那位收銀員小姐的姓氏,希爾也知道。


    “她在祈禱英雄來救她,這種想法當然無可厚非,不過她的個性完全能讓她脫困。”放棄思考的希爾說出了不過腦子的話。


    感情缺失。


    太宰治可以肯定。


    過去的希爾是個很溫柔的人,因為自己很弱小,所以有能力就去幫助其他弱小的人。同情心泛濫,隻要不是她認為的壞蛋,對方表現出失意都會站在不遠處看一會斟酌言辭想要安慰別人,理由是自己傷心的時候被安慰後感覺很好,哪怕僅僅輕聲一句“你沒事吧”,也有被治愈的溫暖,所以想要將這份感情傳遞給別人。


    心軟,道德感強,還沒有中也那種強大的能力,在港黑是活不下去的。


    他逼她殺人,逼她拷問,對她開槍,一點點拔除她身上不符合黑手黨的特質,然而她愈發堅韌,他怎麽苛責她都全數承擔下來,久而久之,給他了一種她隻會越來越好的感覺。


    怎麽也想不到,她會變成明明聽到他人祈求、畏懼,有能力卻無動於衷的樣子。


    他曾經希望的樣子。


    他對她那樣冷酷都沒能讓她改變,她失蹤的那四年裏,經曆了什麽比他更可怕的……


    地獄?


    想到這裏,他的心如同被一隻無情的大手握住,連唿吸都有些困難。


    答案就擺在太宰治麵前。


    福爾摩斯,絕對和這個特殊的姓氏脫不開關係。


    希爾是孤兒,這個姓氏是怎麽來的?總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希爾,我們聊聊天吧,好無聊啊。”


    “太宰君想聊什麽?”


    “什麽的父母家庭養育出了希爾這樣的大美人呢?”


    涉及到家人,希爾立刻智商上線,一句話把他懟了迴去,“說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太宰君用你的事來交換。”


    效果拔群。


    太宰治沉默下來,連表情都從臉上褪去,化作可怕的空白。


    希爾跟在太宰治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什麽是不能提也不能問的。


    家庭。


    記憶與多年前相接。


    砰!


    在開槍的瞬間太宰治突然陷入某種絕望的茫然中,他確確實實對準了希爾,理所當然的她會死在他手上,抱著對他的愛。


    他訓練她,折磨她,以老師,以被追求者的身份。


    躲在陰暗的角落看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心中一遍一遍的說著——


    到此為止吧你幼稚的行徑,你冠以愛的感情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如此脆弱、如此短暫,如此經不起考驗,甚至等不到時間去消磨,一點點挫折就能讓這份感情煙消雲散。


    他又矛盾的不想讓它消失,對她開槍,讓她在最愛他的時候死去,就能永恆。


    他想了很久,可僅僅是想到希爾會死就心痛到無法自已。


    紅色的光覆蓋住那枚子彈,緊接著是那些逃出來的俘虜,一個一個被殘酷的重力壓倒在地。


    港黑幹部中原中也帶著淩厲的氣勢從走廊盡頭走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剛才的騷亂才讓這位重力使如此不悅。


    他一言不發的走到太宰治旁邊站定,輕聲說了句什麽,然後一拳將同級別的太宰治糊進了牆裏。


    “太宰先生!”


    一男一女同時叫出聲來。


    中原中也聽到她的聲音恨鐵不成鋼的迴頭:“你這家夥有點脾氣好不好?他要殺了你。”


    芥川龍之介冷聲道:“太宰先生一定有自己的考慮……”


    希爾也要開口,卻被中原中也打斷,他實在是不耐煩聽這些太宰廚無腦吹。


    “夠了,自己騙自己也要有個限度,還沒吃夠苦頭?你一點脾氣一點尊嚴都沒有嗎?我懶得管你。”


    從迴憶中清醒過來,太宰治看著前方金發女人灑脫的背影。


    矮子蛞蝓,你看到應該會很開心吧?希爾她終於有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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