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郭磊和李超追著蘇優圖進了小巷,往前走了一段到了盡頭,這是大戶人家倒房後夾的過道,沒有門,盡頭也沒有路,兩側是高高的圍牆,蘇優圖不見了蹤影。


    李超道:“明明看見他進來了,怎麽不見人?”


    宮九警惕的環視一圈:“小心些,他可能已經發現我們,藏起來了。”


    這話一出,三人都繃緊了神經,背靠背站在一起,舉目四顧。


    小巷一側高牆後的大樹樹冠陰影裏,蘇優圖踩在樹枝上,漠然看著下方的三人,淡淡的黑色煙霧繚繞在他的身上,讓他從眾人的視野裏消失。下方的幾人視線不止一次的掃過他所在的地方,卻依然沒有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他的腳下,一股股黑色的氣息正順著大樹的樹幹往下蔓延,在三人沒注意的時候,整個小巷已經悄無聲息的被一雙雙詭異的眼睛包圍,正在悄悄的注視著他們。


    三人看不見,在他們眼裏透明的灰色魂魄就漂浮在他們身邊,甚至纏在他們的身上,俯低了頭齜牙咧嘴的威脅和嘲笑。他們隻是覺得身體莫名其妙的有些發沉,漸漸有些困頓,宮九使勁搖了搖頭,心裏警鈴大作:“這裏不太對,我們快走。”


    纏在他們身上的一眾妖魂猛的張開了血盆大口,正要咬向三人的時候,巷口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所有的魂魄在一瞬間如雲般迅速湧迴蘇優圖的腳下消失,三人頓覺神智一清,方才那種混沌的感覺仿佛隻是一種錯覺。巷子口夏滿插腰站在那裏,氣唿唿的看著他們:“你們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想欺負誰?”


    “蘇夏滿,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兀自不知自己撿迴了一條性命,郭磊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欺負人了?”


    李超在旁幸災樂禍的接話:“你這話問的有問題,她本來就隻有一隻眼睛能看見啊!”


    夏滿眉頭一挑,冷笑一聲:“我明明看見你們跟在蘇優圖身後,怎地,在他手上吃過虧,就想在外麵以多欺少找迴來不成?”


    “我們想做什麽,要做什麽,與你何幹?”宮九冷笑道,“你算哪根蔥哪瓣蒜,也來管小爺的事情?”


    夏滿慢慢上前一步:“因為姐姐看你們不順眼,就是要管,你能奈我何?”


    身後傳來落地聲,蘇優圖從樹上跳了下來,冷冷的看著聽見動靜迴頭的三人:“你們跟著我想做什麽?”


    情形不太妙。單是一個蘇優圖他們三人還有把握對付,如今又來了一個蘇夏滿。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好漢不吃眼前虧,決定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宮九道:“這巷子是你家的不成?你能走,旁人就不能走?”


    他冷哼一聲,轉身往巷外走,示威的撞了一下夏滿,帶著另兩人迅速離開。


    夏滿並未與之計較,轉身看著蘇優圖:“你沒事吧?”


    少年慢慢的迫近,到了近前夏滿才發現他身量非常之高,竟然高出了她一個多頭。少年的身上帶著一種難言的壓迫性和讓她迷惘的氣息,她眯起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這種心慌和畏懼從何而來。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冷哼了一聲:“多管閑事。”


    夏滿很不高興,迴來之後就一直黑著臉。宇文墨問灼華,灼華到時蘇優圖早去得遠了,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搖頭。


    和來時的興致勃勃截然不同,夏滿草草的選了幾種口味的點心,如同應付差事一般了事後就爬上了馬車,托腮看著窗外一動不動。


    蘇優圖遠遠離開了夏滿,小心的混跡在街邊擁擠的人群中,借著人群的氣息掩蓋著自己。今日引著那三隻蠢貨進了自己的陷阱,卻讓他們僥幸逃脫,沒關係,來日方長,而今他在大遼京城,他還有的是機會獵殺這些靈師。


    蘇優圖到了前門大街的盡頭,這裏是距離皇宮最近的地方了。再往前,是戒嚴的殿前廣場和護城河。站在這裏,皇宮巍峨的宮牆已經清晰可見。


    不僅僅是調防,整個皇宮的防禦法陣已經盡數激活,哪怕是距離如此之遠,蘇優圖也感覺到了法陣帶來的讓人窒息的壓力。即使是想法撤掉了宮裏所有的傀儡防守,大遼皇宮果然也還是固守得如鐵桶一般,無縫可鑽。他想趁亂混進宮的想法,行不通。


    蘇優圖不動聲色的慢慢後退,看來還得尋個別的法子。


    書院裏,幾隻鬆鼠打鬧著從樹上掉了下來,聽見人的腳步受了驚,翻身爬起,哧溜一聲跑了個沒影。


    經過此地的書侍腳下不停的走了過去,對著這些小家夥視而不見。這小東西漫山遍野都是,書院裏好幾處大的樹林,也來了不少這些小家夥安家。平日裏,心情好的時候,他見著這些小家夥了還會拿了吃的逗一逗,有些個膽大的,甚至敢從人的手上去接食物。


    機物殿裏也跑來了幾隻小家夥。順著殿頂上的氣孔,毫無難度的就爬進了室內。和普通的鬆樹不同,它們渾身火紅,肋下有翼。幾隻小家夥悄無聲息的蹦跳著上了陳列架頂,猛然跳向另外一個,尚在半空中時,幾個小家夥就突然化作了渾身劇烈燃燒的火球。


    夏滿突然扭頭看向身邊的宇文墨:“奇怪,先生,天裕關整個都是修建在陣基之上,為何京城反而沒有布陣?!”


    難道是因為修建了天裕關之後國庫空虛沒錢了?那也不對啊,京城和天裕關幾乎是同時修建的,如果是國庫空虛,金錢也會向著京城的修建偏斜才是。


    “京城有法陣。”宇文墨道,“整個京城隻有皇宮內布有複雜的法陣。那是當年的開國皇帝和無念大師無為大師,蕭司殿共同布置完成,同天機陣相唿應,又完全獨立。”宇文墨笑了笑,“小滿,這是帝王的戒心。即使是最信任的天機殿,他也不會任憑自己的京城變成可操控在他們手中的一座法陣,讓自己成為能被他們拿捏住的一顆棋子。”


    夏滿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宇文墨道:“天機殿和書院雖然都建在天裕關,卻不受天機陣控製,同樣也是這個道理。”


    因為不想破壞掉現場的痕跡,機物殿在黃司殿和齊先生離開之後,就按照齊先生的吩咐封了殿,學生們都被遣迴了家,機物殿附近沒有人,等到發現濃煙從氣孔裏猛烈升騰的時候,整個機物殿內早已燒成了一片火海。


    所有殿內的陳設,包括木質的陳列架都燒成了焦炭,唯一還能辨識出形狀的是那些金屬的構件。挪進來封存,曾經化作妖獸的傀儡也盡數付之一炬,再也分辨不出之前的模樣。


    齊先生臉色鐵青看著一片狼藉的殿內:“怎麽會走水?!”


    旁邊有書侍道:“迴先生的話,是火鼠為患。”


    幾名書侍呈上了幾隻烤焦的火鼠屍體。它們並不怕火,然而機物殿大火一起之後變成了封閉的空間,無路可逃的它們被煙嗆死後反而被火燒焦。


    齊先生拿過一隻火鼠的屍體看了看,猛地擲向地麵怒道:“這是天裕關!是極北之地!這裏怎麽會有火鼠出沒?!書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偷襲而毫無頭緒,顏麵何存?!”


    四周的司侍書侍同時躬身:“先生息怒。”


    齊先生閉上眼睛,努力控製自己的怒火:“查,一個人一個人的查,把他揪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書院裏搗鬼!”


    夏滿迴了家,按照先生的吩咐,在房間裏練習書寫符文。剛寫了一篇,灼華就笑吟吟的掀簾走了進來:“姑娘,先生讓你去前廳一趟。”


    夏滿放下毛筆,淨了手:“家裏來客人了?”


    “是美玉和他的師兄惠善大師來了。”灼華笑道,“還有書院的歐陽先生。”


    他們來家裏幹什麽?夏滿心下存疑,換了見客的衣裳去了前廳,規規矩矩的和歐陽先生,惠善大師,美玉師兄問好,然後安靜的坐在了宇文墨的身側。


    歐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麵帶笑意:“貿然來訪,叨擾大師了。”


    宇文墨道:“歐陽先生客氣了。小滿淘氣,勞先生們費心了才是。”


    歐陽先生笑道:“今日貿然來擾,實是有一事相求。”


    宇文墨道:“先生請說。”


    青黛上了茶水,拿著托盤安靜的退到一角垂手而立。歐陽先生伸手指了指青黛:“敢問先生,這些人形傀儡可都是出自先生之手?”


    宇文墨點了點頭。


    雖然在崇德大師那裏已經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親眼所見又得到了宇文墨肯定的答複,歐陽先生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當下把書院裏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末了道:“需得找到傀儡異動的根源,以作防範。宮裏的防衛一向都是由傀儡負責,而今為了安全起見已經抽調走了所有的傀儡,此事幹係重大,不敢耽擱,這才前來煩請蘇先生走一趟。”


    宇文墨正沉吟間,隨著歐陽先生前來的書侍進了房間,俯身在歐陽先生身邊耳語了幾句,歐陽先生聞言臉色大變,霍然起身道:“蘇先生,機物殿走火,而今已燒的一片狼藉。先生避世不出,本不該打擾,隻是即使不談家國大事,而今蘇姑娘尚且在書院裏學習,任由這樣的隱患存在,對姑娘的安全也不利啊。還請先生出山。”


    夏滿握住宇文墨的手搖了搖,道:“先生,那些妖獸殺了好些書童,胖子差點被抓死,郭洪濤的胳膊也斷了。若不是玳瑁在,我也不一定能安全逃脫。先生就去一趟吧。”


    宇文墨伸手摸了摸夏滿的臉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便走這一遭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安平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跳躍的火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跳躍的火焰並收藏安平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