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喊殺起來的正是烽火傭兵,他們奪下城門之後便企圖將戰火波及到城內,可是這些傭兵雖是亡命之徒,可是在嚴陣以待的禁軍麵前還是失去了衝陣的勇氣,所以也隻是動靜大,卻沒有任何攻勢,隻是沿著城門周圍的城牆大聲嚷嚷。


    他們的任務便是為外麵的女真人打開城門,此時已經達到了目標,當然不會去做些不得利的事情,接下來的交由那些兇殘的女真人去做便可。


    轟的一聲,起吊式的城門終於完全放下,瞬間便有數個勇敢的女真騎兵奪門而入。他們將胯下的戰馬的馬蹄都綁上了布袋,馬嘴也套上了馬嚼,是以能夠在不驚動城內守軍注意的情況下悄然接近城門。


    女真人能夠從北方崛起,除去女真戰士的勇猛之外,幾個將領的智慧也不可忽視。這一下午的猛烈攻勢就是為了讓城內守軍疲倦,也給了守城一方女真人久攻不下氣勢耗盡的假象,加上那些守城的傭兵氣勢渙散,意誌不堅,又有烽火傭兵團處心積慮地作內應反戈,這才造成了寧江州城城門第一次失守。


    很快,剽悍勇猛的女真騎兵便通過毫不設防的長長的城門洞,闖入到了城內,一時之間得意無比,口中蠻語不斷,正打算大肆燒殺搶掠。在他們看來,這次突襲定能打寧江州城守軍一個措手不及,這些輕騎最擅長的便是亂中取勝,不出意外,天明之後,寧江州便會易主。


    然而,比起城牆上的嘈雜廝殺聲,城內安靜的可怕。


    女真輕騎沒有看到亂作一團的寧江州軍民,隻看到一排排嚴密的陣地,以及陣地之上嚴陣以待的士兵。這些士兵各個氣定神閑,麵上卻是堅毅神色,縱是城門失守,刀鋒即至也無一絲慌亂,這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氣質整個遼東隻有一支軍隊擁有,那便是衛邊禁軍!


    麵對變數,以及那從未見過的複雜陣地,衝在最前頭的女真騎兵露出一絲猶豫,胯下戰馬心領神會一般高高揚起了馬蹄,卻因為被套了馬嚼子無法嘶鳴出聲,這般一阻,整個騎兵的隊伍也為之一滯,所有女真人都是露出一絲迷茫之色。


    不過很快,這種迷茫就被狠厲所替代,那個女真人再次揮起了手中彎刀,狠狠地拍在坐下戰馬的身上,再次向著那陣地衝去,縱馬入城的那一刻起,他便沒了退路,要不戰死沙場,要不榮華富貴。


    最前排的沙包工事上,整整一百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城門口,手持火銃的禁軍各個神情肅穆,從五百米開外越來越近的女真騎兵,雖然眼角的顫動顯示他們的內心並不平靜,但是卻十分沉得住氣,沒有一人開槍。要知道,此戰他們沒有配馬,前鋒營也不是重甲步兵,這樣一支輕裝步兵被騎兵近了身結果可想而知。但是他們手中有著大周最先進的武器,背靠著的便是寧江州城,所以緊張由於卻無一人露出畏懼神色。


    戰前,趙輕一直強調火槍隊的紀律性,為了保證第一輪交火的最大威力,沒有他的指示,誰也不可開第一槍。


    女真人的戰馬健壯異常,從城門口到陣地前沿的五百米距離居然隻花了短短七八個唿吸的時間,此刻衝在最前頭幾個女真騎兵距離他們隻有二十米,明亮火光之下,趙輕甚至能夠看清楚他臉上的猙獰。


    這個距離太近了,所有火槍隊成員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緊張的不敢唿吸,而兩翼陣地內,作為掩護的步兵領隊孟珙也是腦門冷汗直流,這個距離已經十分危險,他都快沉不住氣了,就要起來提醒趙輕的時候,但聽得一聲大喊:“開火!”


    霎時間,一百支轟鳴小將齊發,轟鳴之聲宛如天雷炸響,將中華大地北方凍土的平靜徹底大破。


    孟珙隻感覺自己的腦門一整嗡嗡作響,卻仍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戰場。


    衝在最前頭的那個女真人離陣地隻有十米不到了,他暗笑敵人的愚蠢傲慢,這些周人麵對女真人最引以為傲的騎兵居然不作反抗,連尋常必定出現的弓箭都沒出現,莫不是嚇破了膽。他感覺自己就要越過敵人防線,大殺特殺。就在這時,那黑漆漆陣地之上,一陣火光閃耀,緊接而來的便是如雷一般的炸響傳來,那個女真人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胸口一痛,然後世界天旋地轉,視角穩定地停在地麵,前方就是他的榮華富貴,可是咫尺天涯,眼前越來越黑。


    這第一輪射擊的效果極佳,那些衝在前頭勇敢無畏的女真騎兵一個個像沙袋一樣從馬身上栽了下去,一百個射手射人不射馬,幾乎彈無虛發,這麽近的距離之內甚至大多命中的是敵人的要害,第一批倒下去的騎兵足有七八十個。這還不算完,那炸響的槍聲使得無數戰馬受驚,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四處亂竄,逃離陣地,將那些後來跟上的騎兵阻攔了許久的同時,也踩死了許多原本隻是被彈藥擊傷的落馬士兵。


    早就等在兩翼陣地之內的孟珙曹子林見這第一輪射擊之後的效果,哪裏還忍得住,迅速帶著手下精悍禁軍加入戰場,趁著敵人驚魂未定之際擴大戰果。這些驍勇善戰的禁軍經驗無比豐富,迅速地摸近,一時間戰場之上血肉橫飛,哀嚎四起。


    趙輕手心全是汗,怔怔地看著前方近在咫尺的戰場,那些真實的破碎血肉離得尚遠,可是濃濃的血腥已經傳來,讓他腹內一陣翻滾,穿越來後,他雖然見過不少血腥的場景,可是這麽多活生生的人被戰爭機器在眼前撕成碎片還是讓他很難適應,尤其是他親眼看見一個落馬女真人被自己受驚的戰馬踩破了腦袋,紅白之物四濺,更是讓他臉色發白。


    好在大虎很快便發現了趙輕的異樣,一把將趙輕拉了下來,自己頂上,而二虎則奪下趙輕手中的轟鳴小將,迅速清理槍管重新裝填的同時還不停地打量趙輕的臉色,大聲問:“趙校尉!感覺怎麽樣!”


    趙輕眼前還不停重演著那血腥一幕,被二虎這般一拉扯,立刻清醒了過來,知道這裏是戰場,時時刻刻都是生死一線,不能掉以輕心,搖了搖頭,拿起一支裝填好的轟鳴小將,等在待命的大虎之後,隨時準備延續火力。


    由於孟珙和曹子林帶著禁軍加入了戰場,所以計劃中的二輪射擊並沒有發射,因為怕傷了自己人。


    隨二人出戰的禁軍不過三百餘人,雖然麵對的是以勇猛著稱的女真人,可是女真騎兵陣形已亂,再加上馬匹受驚,竟是不堪再戰,留下一地屍首之後,這支千人規模左右的騎兵居然是一個照麵便敗退而去,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殺傷。


    孟珙曹子林心知窮寇莫追,城外等待他們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馬,迅速又撤迴了陣地。


    首戰便是大捷,前鋒營將士一時之間氣勢如虹,尤其是幾個軍官。他們原本就知道火槍隊威力不凡,可是卻沒想過能造成這般殺傷,他們第一次感覺到兇猛難纏的女真人居然是這般不堪一擊,有此神兵利器,他們對於守下這個陣地信心倍增。


    曹子林也是歎惋,由此利器他居然完全不會用,隻拱手贈人,成全右營。不過很快他便釋然,因為他不比趙輕,沒有那種魄力或特權組建火槍隊。前鋒左右二營實為一體,保護火槍隊,使其在戰場上發揮最大的威力便是他現在的任務。


    粘罕在城門口處策馬而立,隻待城門肅清便領兵入城,去往西門和吳乞買四萬大軍會和,他的身後,一萬五千精銳騎兵蓄勢待發。


    然而,派出的騎兵並沒有迴饋勝利,那一陣響徹天際的巨響讓他眉頭皺起,隻感覺有些熟悉,很快便想到了那個漢商送來的名為轟鳴小將的火銃,不由得歎息一聲,沒想到他們的計劃還是敗露了,從那整齊的槍響看來,城內必然有一支準備充分的守軍,反而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城門已得,那些守軍也不過是負隅頑抗,他是女真戰神,就是柴易親率兩萬禁軍在城門那頭等著他,他也絲毫不會畏懼,況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東門隻是寧江州的二城門,規模比起西門小上許多,衛邊禁軍斷然不可能派大量守備力量在此。


    他的那一千騎兵就算一時無法突破城中防線,也必然會造成大量的殺傷。


    不過,很快事情發展就超出了他的意外。粘罕閉上雙眼,側耳靜聽,雖然所有女真騎兵的戰馬馬蹄都被包了起來,可是一旦跑動起來,震響卻仍是清晰可聞,那原本帶著一絲激昂的節奏瞬間就變得慌亂,緊接著便是迅速衰弱,最後變得零星而逐漸近來。


    粘罕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精光怒火一閃而過,看著從城門洞口那大敗而歸的五百餘騎,一個個狼狽不堪,哪裏還有半點女真騎兵無敵的風采,頓時怒上眉梢,低沉喝道:“完顏獵何在!”


    完顏獵便是這支千人騎兵的千夫長,衝在第一個被轟鳴小將射殺。將領猝死也是這支女真騎兵敗退的原因之一。


    一個百夫長匆忙接口,解釋完顏獵身死,城中守軍早有準備,己方不敵敗退。


    這時候的女真人還未接觸太多漢人文化,所以心思野蠻之餘卻十分單純,並不會找諸多借口。隻是這個老實的百夫長那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著實讓粘罕越看越火冒,當下怒極大吼,彎刀出鞘,手起刀落,那百夫長便人頭落地,鮮血四濺。


    “幾支火銃就能把勇敢的女真騎兵擊退?可笑至極!那火銃女真將士也有不少,準頭差,裝填更是慢,交戰之時最多就隻能射一發!你們居然錯過了他們射擊完無後續攻擊的空檔不繼續進攻,還被嚇破了膽子逃迴來,你們不配做女真勇士!”粘罕軍中極有威望,這一頓怒吼,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直視,那些逃迴的女真騎兵各個都下了馬,跪倒在地。


    “別給我跪!去跪那些死在前線的勇士,恥辱要用血來償還,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跟著千人騎再衝一次,再有退半步者,斬!”粘罕發號施令,又一支千人騎整裝出列,城門到陣地隻五百米,地方狹小,根本無法提供更多的騎兵施展,人數再多隻會自己人擠自己人,況且周人火器兇猛,霹靂投更是大範圍殺傷火器,派那再多人隻是徒然送死。


    那些顏麵盡失的騎兵聽到自己還有一次機會,各個喜極而泣,翻身上馬,迴想起自己高貴女真戰士的身份,臉上露出更加兇狠的表情,悍不畏死地再次穿過城門洞,向著那個陣地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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