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就輕鬆了許多,老工匠稍用些力氣反向旋拉,那銅製槍管便被緩緩抽出,不一會便抽了出來,三人都齊齊湊上來,盯著槍管口子裏看,明亮的燭光下,槍管內部的螺旋紋路清晰可見,十分均勻,三人臉上都是一喜,衛龍甚至迫不及待地取出彈藥想要試試這新槍管的性能。


    “等等,之前不是說槍管內刻上膛線之後,內圈會變窄稍許麽,這轟鳴小將也屬精細之物,這般變動會不會有影響?”趙輕有些擔憂地打斷了衛龍。


    衛龍也一時間愣住了,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倒是老工匠一把奪過衛龍手中的彈藥,說:“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你們這些後輩就知道瞎琢磨,卻不知道動手做!”


    衛龍和趙輕被老工匠訓斥的臉上燥熱,隻在一旁看著老工匠嫻熟地裝好轟鳴小將,並且填入彈藥,雖然槍管口細了些,但是當初設計時這管口便比彈藥的鉛頭要粗上許多,所以倒也不影響彈藥的填充,至於影響不影響發射,那就要看這膛線起不起作用了。


    工作室雖然寬大,但顯然不適合用來測試轟鳴小將性能的,衛龍推開屋子,領著趙輕在地下軍器監內打了幾個轉,三人便來到一個相當開闊的房間內,上麵並不是封頂的,這是個露天洞穴,洞穴地麵用青磚鋪墊,弄的十分平整,對頭放著許多靶子,看來就是當初用來測試轟鳴小將這一類火器的場所了。


    老工匠也參與了轟鳴小將的設計,他一生都致力於火銃的開發,此刻得到這一具有跳躍性的技術改良,當然興奮無比,自熱也舍不得將這測試膛線的第一槍的機會讓與別人。


    隻見老工匠原本微微躬起的背此刻挺的筆直,整個人站立如鬆,姿勢極為標準地端著轟鳴小將,站在離靶五十步開外,半眯著一隻眼睛對準了轟鳴小將上的準心,待三點一線穩定之後,扣動扳機,但聽得轟的一聲,槍頭震的往後一退,五十步開外的一個靶子也應聲一跳,顯然是被擊中了。


    “好!這膛線果然神奇,出槍彈道穩定無比,當真可以指哪打哪,比原先那種槍管優越太多!”老工匠舉著轟鳴小將,滿臉激動,他至今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火銃彈道不穩的問題居然能在他這一代軍器監得到解決。


    原本還想提醒老工匠離靶子再進個二十步測試的衛龍此刻也是噤了聲,笑的合不攏嘴,換做以前的轟鳴小將,五十步開外,再準的射手也沒把握能射到靶子上。聽到老工匠這般讚不絕口,他心癢之下哪裏還忍得住,立刻便從老工匠手中接過轟鳴小將,裝填彈藥之後迫不及待地便架了起來,也在五十步開外瞄準靶子。


    衛龍不愧是軍器監頭頭,火銃在他手裏運用的比趙輕手下那些禁軍熟練的多,但聽得槍聲一響,一道白煙掠過,那同一個靶子又是被打的飛起,被鉛彈巨大的衝力擊的碎成兩半。


    饒是聽到老工匠的描述,但是沒有親身試驗過,完全是沒辦法體會其中美妙的,衛龍像是上了癮一般,連著裝了三次彈藥,射擊了三次,次次中靶,才愛不釋手地把手中的轟鳴小將交還給一臉怨念的趙輕。


    就在趙輕也想嚐試一發的時候,老工匠卻製止了趙輕,說:“這槍管加了膛線,內有溝壑,射擊隻是必然有大量火藥渣滓殘存,填充紋路,射擊幾次後必須清理一番。”說著從一旁取出一根不知什麽材料做的杆子,杆頭是一團蓬鬆的絨毛,將槍管取下來準備清理。果然如老工匠所說,僅僅是射擊了四次,剛拆下來的槍管內便刷刷倒下來一溜黑灰,用杆子戳進槍管細細清理,隻是片刻,那原本黃色的絨毛便變成了黑色。


    有得必有一失,看來這轟鳴小將使用之時不可像之前那般隨意,環節內還要安插一個清理槍管的工作,這給原本分工明確,任務繁重的三人火槍組又增加了工作量,不過換來的好處是可想而知的。五十步開外都能有這般命中率和殺傷,這在戰場之上卻還不是一個致命的距離,騎兵步兵要想威脅到火槍隊必須衝到二十步以內,而這其間的三十步距離,火槍隊會讓他們知道什麽叫殘忍。況且五十步也不是轟鳴小將的極限,這靶場限於麵積,沒法測試更遠的效果罷了,待得趙輕迴去弄清了轟鳴小將的有效殺傷範圍,火槍隊才能正式確定自己在戰場上的位置職能。


    清理完槍管之後,趙輕便也裝填了彈藥試上一發,果然感覺大不一樣,這射出去的鉛彈明顯感覺穩定了許多,啪的一聲便擊中了五十步開外的靶子。


    “哈哈,我們兩人是之前不知測試了多少便轟鳴小將,才有的這般準頭,沒想到趙公子居然也有這般槍法,著實讓老夫佩服。”老工匠滿臉的皺紋如同菊花一般綻開,“趙公子自從出世以來幫了我軍器監數次,尤其是新火藥配方和這膛線,實乃國之利器,我軍器監實在是受之有愧,總不能讓趙公子白白付出。若是趙公子有什麽需求,我軍器監必然力所能及滿足趙公子。”


    趙輕聽出來這是在讓他給這膛線提個價錢,雖然這年代恐怕沒什麽專利一類的觀念,但是為了保持雙方友好合作,軍器監並不打算占趙輕這個便宜。看著老工匠,趙輕眉頭一跳,腦中瞬間想了許多,恐怕這位才是真正的遼東軍器監頭頭,既然他都發話了,自己也用不著客氣什麽,獅子大開口便是了。


    “哈哈,前輩果然是豪爽之輩。趙輕雖然是一個愛財俗人,可這兵荒馬亂之際,金銀之物實在無趣,在下手下有一營禁軍將士,配備有不少轟鳴小將,雖然在下知道這膛線推廣開來需要一定的時間,可是不知軍器監能否幫忙將在下這一營的轟鳴小將的槍管全部刻上膛線?”趙輕抱拳說道。


    老工匠和衛龍交換了個眼神,互相點點頭,雖然這第一根槍管耗費了他們大半天時間,可是這有了模版,後麵的槍管加工起來也就就輕駕熟了,雖然一營幾百根槍管麻煩了點,但日夜趕工還是能做出來的。


    “這本就該是我軍器監分內之事,趙公子實在是客氣了,可還有其他要求?”老工匠也替趙輕的報價有些不值,他清楚膛線的價值,想給趙輕一個滿意的迴報,這樣以後雙方才有繼續合作的可能。


    “那在下也不客氣,之前在下在這軍器監內發現大量霹靂投的空殼,想必是為了換上新火藥多出來的吧,那軍器監中必然存積有大量的舊火藥,在下打算組建一支火槍隊,營中舊火藥儲量卻是有些不足,不知軍器監可否將這些舊火藥提供給我前鋒右營?”趙輕這才說出自己的目的,從剛進軍器監他就開始打這批舊火藥的主意了。


    衛龍露出些為難表情,這些舊火藥他打算繼續裝迴那些霹靂投空殼中的,雖然禁軍清一色換上了新霹靂投,可是這種武器誰也不會嫌多。不過在老工匠嚴厲的眼色下,他還是屈服了,說:“這些舊火藥原本就是閑置,若是趙公子想要,我軍器監給前鋒右營撥過去就是。”


    “那好,一會我便讓部下將槍管送到軍器監來,到時這舊火藥你們便交托給我的部下便是。”


    “沒有問題。”衛龍微笑迴答,臉上露出些許肉痛之色。


    “軍中事務繁忙,在下這便告辭。”說著趙輕便在衛龍的引導下從另一邊離開了軍器監。


    這軍器監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有好幾處不封頂,這樣子的密封效果太差,也難怪軍器監會為了避免暴露此地,將爆破實驗移到寧江州城中進行。


    坐進一個吊籠中,繩索緩緩將自己拉到溶洞口子上,趙輕上來一看,發現這裏旁比那居然就是之前楊都尉帶自己來的那個小院子,一個士卒將自己的那匹母馬拉到跟前,他騎著馬兒便踢踢踏踏地離開了此地。


    來之時還是上午,此刻已近黃昏,趙輕不想耽擱,稍微快些地策馬奔跑起來,雖然還不熟練,但是已經進步很大,不消一刻鍾便迴到了營地當中。


    火銃訓練早就停了,孟珙領著將士又是進行了一天的高體能訓練,整個營地都能聞到一股酸臭的汗味。


    見到趙輕迴來,孟珙很快便迎了上來,還沒等他話問出口,趙輕便直接對著全營大聲下令說道:“一旅將士全部集合,將所有轟鳴小將槍管收集起來,運往軍器監!”


    說完翻身下馬,對著孟珙說:“我去了躺軍器監,將這轟鳴小將改造了一番,現在彈道穩定,便是五十步開外也能精準命中。這些槍管送去軍器監便是去做同樣改造,老孟你親自押去,別有遺漏。還有,我從軍器監那裏要了許多舊火藥,到時候也一並領迴來。我今晚有其他事,需要離開營地一晚。”


    “是。”孟珙有些心驚,他當然知道軍器監那邊是個什麽情況,那些油鹽不進的家夥就是一個兩個霹靂投都會斤斤計較半天,居然會這麽大方地為他們改進這麽大量的轟鳴小將?還要到了許多舊火藥?雖然孟珙不知道趙輕的許多是什麽概念,但是想來也不會少了,真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為何會跟最難相處的軍器監這般好相與。


    這般想著,底下將士已經把轟鳴小將的槍管都收集起來了,四百多根裝了整整兩大車,在孟珙一聲令下便轟轟蕩蕩地向軍器監開去。這裏的軍器監當然不是趙輕去的那個地下溶洞,而是軍器監對外開放的門戶之地。當值的小吏已經被打過了招唿,上頭派來了許多人,還運來幾個大捅,裏麵裝的清一色都是舊火藥,讓他不由咋舌,也不知是哪個軍伍這般大手筆。


    待到孟珙拉著兩車槍管來的時候,掩藏在人群裏的衛龍和老工匠不由得感到壓力山大,這哪裏是一個營的轟鳴小將,分明有兩個營的量,這趙輕著實是奸猾,也不知今晚幾時能夠完工。為了保密性,他們還專門之叫了少部分信得過的工匠來,現在卻是有些後悔。


    孟珙看到真有幾大桶火藥,樂的嘴都合不攏了,連忙叫人送迴了營地,自己則是在軍器監留了下來,說是放心不下這批槍管,現在這些轟鳴小將就是前鋒右營最重要的家底了,他偏要進去看著工匠加工,莫要損了他的槍管,衛龍哪肯答應,兩人都是滾刀肉一般的人物,一時之間肅穆的軍器監門戶變得熙熙攘攘吵吵鬧鬧,不少聽到風聲的其他營的軍官都想來打探些消息,卻全被拒之門外。


    這些趙輕是不知道的,他已經迴到了四合院,打算讓熊爺出去采購些東西,老工匠當時拿出來的那種刷槍管的工具讓他很動心,但是軍器監卻沒有許多,他隻好斷了索要的念頭,自己買些原材料讓熊爺族人幫忙做些,這段日子熊爺一直想著要接些活幹,給族人添些收入,像這種簡單的單子正好合適。


    一進院子,他就發現院子裏的大人都顯得有些忙碌,幾個孩子看見了自己,立馬歡唿著聚了過來,輕哥兒好久沒出現了,沒人講有趣的故事,讓這些小人兒好生掛念。


    聽到趙輕迴來了,熊爺那龐大的身子立刻出現在了院子裏,臉上卻是有些焦急,看到一身軍甲的趙輕,竟是搓了搓手一時不敢上來。


    “怎麽了熊爺?”趙輕摘下頭盔,看到熊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問道。他這段時間都混在軍營裏,沒怎麽過問這邊的事,不過他可不希望和這邊疏遠。


    “趙公子,你可算是迴來了,還不是陳陶兒的事,兩天前他就說傷口有些癢,本來我和他嫂子也都沒當迴事,隻想著按時換藥便好,誰曾想卻是越來越嚴重,本來已經好的差不多的傷口居然惡化起來。我已經去叫宋大夫來了,趙公子你快去看看吧!”熊爺焦急地說著。


    趙輕一拍腦袋,自己怎麽把這事給忘了,真是忙糊塗了,早說要給陳陶兒拆線的,卻是拖到現在,可別再出什麽意外才好。


    連忙跟著熊爺進了屋,看到駝著背的宋慈已經在陳陶兒床前了,手中拿著把剪刀小心地剪著什麽,一旁放著的盤子上丟著幾根黑色的線頭,而陳陶兒的嫂子則是一臉淚容。


    宋慈隻是瞥了眼趙輕,便繼續手頭的工作。看到宋慈在給陳陶兒拆線,趙輕也是鬆了口氣,坐在一旁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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