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幾日軍器監分發了新火藥配方製成的霹靂投,前鋒營內此類軍資一般是分開領取,隻可惜你孟大忙人忙於軍務,一直不出麵,軍器監近日也是忙的焦頭爛額,丁點存貨不願積壓,便讓我一同領了迴來。這新配方的霹靂投那威力當真不是原來能比的,前鋒營得此利器戰力必然大增,將士無比欣喜。就是這右營的霹靂投一直存在我左營庫內,看得我著實心裏癢癢,又不敢貪墨,孟校尉你一直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我就是來問問,這批霹靂投你還要不?”曹子林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霹靂投就是衛龍口中的霹靂彈,是軍器監成名之作,和趙輕那個世界後來出現的手榴彈極為相似,隻消拔掉引線,過上幾秒中就能爆炸,威力驚人,因為都是投擲使用,所以軍中又叫霹靂投,乃是衛邊禁軍極為重要的常規配置武器之一,衛邊禁軍的剽悍戰力和這霹靂投大有關係。


    聽到曹子林這話,孟珙哪能再保持冷靜,登時就急了,連忙說:“要,當然要!你這滑頭莫要打老子右營的東西,快快給我送來!”


    前幾日衛邊禁軍撤防寧江州城,原本右營也在撤軍計劃之內,卻在最後關頭因為怕破壞前鋒營完整性導致戰力受損又被命退了迴來。軍中手續可不如軍隊作風那般雷厲風行,加上大量傭兵介入寧江州城防,原本隻是簡單的撤離又折迴,可這城中這般那般亂七八糟的規矩讓事情變得非常複雜,這右營營地分配和駐軍條令足足讓孟珙忙了好幾天,連這軍器監的武器配資會議他都沒空去。


    當時軍器監的說法隻是之前一批的霹靂投有些許問題,需要收迴換新的霹靂投,孟珙直感覺這幫軍器監的家夥閑的蛋疼,就沒去搭理,誰曉得聽曹子林一說居然不是這麽迴事,這新霹靂投居然是用了新配方的威力更大的霹靂投,這事關軍隊戰力,孟珙一下子就著急起來。


    “哼!我左營好心替你領取新霹靂投,又幫忙保管了這麽多天,你居然一句謝言都沒有還罵我滑頭?”曹子林聽到孟珙這般不客氣,頓時臉拉的老長,說,“再說,這新霹靂投乃是用舊霹靂投去軍器監換來的,現在軍器監已經停止迴收舊霹靂投了,你右營就想這般空手套白狼,舊霹靂投不交上去,又想要新霹靂投,這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話到後麵,嘲諷之意流露而出。


    孟珙混跡軍旅多年,眼珠子轉了幾圈,就聽明白了曹子林的話外之音,不由得冷笑一聲。若是孟珙一直不去索要,這曹子林哪有可能來右營親自獻上的道理。但是這事瞞不了孟珙太久,戰爭一開,右營將士肯定會很快就發現這新霹靂投的事情,到時候孟珙把這事往上頭一捅,貪得一時便宜的曹子林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還不如主動送上,來謀些好處,比如那些沒有被軍器監迴收的舊霹靂投。


    舊霹靂投雖然威力遠遠比不上新霹靂投,但是將士們更加熟悉,而且有總比沒有好,在這還算冷兵器為主導的時代,誰也不會嫌棄火器多。


    想明白了這些,孟珙也平靜下來,臉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說:“子林兄,前幾日孟某實在是忙的脫不開身,真是麻煩子林兄托管了。左右二營實屬一體,便不勞煩左營兄弟將那批霹靂投送過來了,還請子林兄領我前去,我們自己運迴來就是。”孟珙語氣客氣了許多,卻是隻字不提那批舊霹靂投的事情。


    曹子林見孟珙這般不好相與,歎息一聲直搖了幾下腦袋,然後說:“我也就開門見山不繞彎子了,這批新霹靂投當初是要用舊霹靂投以二換一換換的,雖然我左營代右營領了,但也是以一換一。現在軍器監不再迴收舊霹靂投,你右營想要不付出代價從我這獲得這新霹靂投也是不可能的,直接點,三枚舊的換兩枚新霹靂投,畢竟保管這批新霹靂投左營也花費了人力物力,你總不能讓我左營將士白忙活。”


    “一換一,了不得我再給你二十轟鳴小將,算是付了保管費。”孟珙毫不退步,軍中之人對這類軍資最為敏感。


    “嘿嘿,二換一,我給你二十轟鳴小將。孟珙,你不要再討價還價了,大不了就把這事捅到楊都尉那裏去,你看楊都尉怎麽處置!”曹子林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今天他是吃定這個好處了。


    趙輕在一旁默默聽著,也聽出中間的名堂來了。在這場不大不小的軍火交易中,軍器監最先進的轟鳴小將居然成了添頭,也不知道衛龍聽到了如何作想。在禁軍心目中,尤其是將領心目中,這轟鳴小將缺陷太多,局限太大,衝鋒陷陣當中往往隻能開場之時在雙方弓箭輪射之後,再掏出轟鳴小將補上一輪火力壓製,然後整場戰鬥再不會用得上這種裝填麻煩,命中低下的玩意,所以其戰略意義遠不如霹靂投,哪怕是舊霹靂投,也遠比轟鳴小將受歡迎。


    但是趙輕卻有了些不同的想法,雖然他才是最最看不起轟鳴小將的人,禁軍將士還隻是嫌棄轟鳴小將雞肋,但趙輕可是當著遼東一眾大佬以及軍器監的麵指名道姓說這轟鳴小將垃圾的人。但有句話說的好,戰爭拚的不僅是武器,還拚人。他覺得轟鳴小將垃圾是因為眼光高,見過太多後世先進武器,而轟鳴小將在這個時代顯然還是走在前端的,能成為軍器監的驕傲並非沒有緣由,沒能在戰爭中發揮出威力,隻是因為拿武器的人熱武器戰爭的觀念還不成熟,沒有正確使用這種利器。


    在這個還是以冷兵器為主的時代,兩軍交鋒,就是雙方各聚集一大批人,然後有紀律地衝殺到一起,這種一大批人聚集在一小塊區域相互廝殺的作戰形式在後事熱武器戰爭中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一個導彈就能把這些全部炸成灰。若是能夠正確引導,組建一支火槍隊,和正麵戰場的敵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又有掩護的情況下,一支能夠持續提供火力的火槍隊肯定能發揮出不可思議的能量,任何血肉組起的衝鋒在這種火力壓製下都將不堪一擊。


    想象著這支火槍隊縱橫遼東的場景,趙輕不由得唿吸沉重起來,他發現自己現在具有非常優秀的條件,能夠組起這樣一支跨時代的軍隊。


    “曹校尉,你們左營之中配備有多少轟鳴小將?”就在曹子林和孟珙討價還價的時候,趙輕插嘴道。


    兩人都是愣了一下,現在前鋒營中,雖然趙輕官位最大,可是職權還是掌握在他們兩人手中,隻是他們也不敢無視這個鬼穀傳人,尤其是曹子林,他很清楚這個年輕人的地位。


    “左營一共有轟鳴小將二百一十八把。”曹子林略微一算,便給出了答案。


    “那我右營可否用舊霹靂投換這轟鳴小將,全部的舊霹靂投換你左營全部轟鳴小將可好?至於新霹靂投,還是全部歸還為好。”趙輕越過了孟珙,直接向曹子林試探著問道。


    曹子林和孟珙都是一驚,隻是很快,曹子林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而孟珙臉色變得有些黑。在他們心目中,這轟鳴小將實在是雞肋,和霹靂投這種實戰強勁的武器根本沒法比,也直接無視兩者造價的差距,認為這筆買賣右營實在是虧到家了。


    “那當然好,現在就可交易,這麽大的手比,趙公子果然有氣魄。”曹子林連忙接口,生怕趙輕改了主意。


    孟珙則是皺緊了眉頭,連忙插話道:“慢!趙校尉,你出入禁軍,對很多軍事不了解,莫被人算計!”他現在已是滿臉惱怒,若不是曹子林在這,趙輕現在是他名義上的上司,他早就想痛罵趙輕一頓了。


    “孟校尉,稍安勿躁,我自有算計。”趙輕拍了拍孟珙的肩膀,使了個眼神,才終於讓孟珙將怒氣收斂下去,隻低聲說了句一會向他解釋,就拂袖而去。


    “曹兄,那麽便現在交易吧,還有轟鳴小將的所有彈藥火藥我也要。”趙輕說。


    “那是,一會我就讓人給你送來,你去把所有舊霹靂投都準備好,一個時辰之後易貨!”曹子林有些開心地笑著,又感覺占了老朋友的便宜,心裏不太過意的去,拍了拍趙輕的肩膀,就歡歡喜喜地離去了。


    趙輕集合了幾個旅長夥頭,發令下去,很快,前鋒營右營所有的舊霹靂投就被集中收了上來,常規配置一人能有三枚,加上儲備,竟然一共有接近兩千枚霹靂投,在廣場上堆成一個兩人高的霹靂投堆。


    禁軍們聽說有新的威力更大的霹靂投發放下來,都很開心,幾個知道情況的軍官則是表情各異,尤其是孟珙,臉上黑的快出水了。


    “趙校尉是否該解釋一番?”孟珙低沉說著,其眉間皺成了川字形,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


    “那舊霹靂投反正也要被淘汰,換那麽多當用的先進轟鳴小將不好麽。”趙輕倒是眯起了眼睛,雖然打算緊抱孟珙大腿,可是這不意味著這需要他事事依著孟珙,擁有超越時代眼光的趙輕當然不會坐看火銃這一未來即將大放異彩的利器被埋沒。


    “哼!這轟鳴小將雖然看起來威力不錯,可是實際戰場上實在是雞肋,換取這麽多莫非有何妙用麽。”孟珙不怒反笑。


    “還真是有妙用,孟校尉不必心急,大可聽我慢慢道來。”趙輕微微一笑,說,“眾所周知,火器技術傳自鬼穀,這火銃雖然在大周是新鮮火器,可是鬼穀之中早有發展。我觀當日曹校尉率數十騎追逐一奸細,空有轟鳴小將卻不敢使用,便大概了解了這轟鳴小將在軍中地位之尷尬,雞肋一說也是差不了多少。確實,轟鳴小將這一火銃缺點局限很多,換彈慢,準心差,動靜太大,可這作為大周軍器監最先進的火器,當真就一無是處?”


    聽到趙輕十分有條理地分析,孟珙逐漸怒火平息,冷靜下來,他這才想起趙輕鬼穀門人的身份,這是節度使大人親自確認的,假不了,而火器也確實傳自鬼穀。他原本隻是以為趙輕少年心性,年輕不懂戰事,被轟鳴小將華麗表象所欺,可是現在看來,他對火器了解怕是要遠遠超過自己。若是知道這軍器監威力倍增的新火藥就是出自這位年輕的校尉,真不知孟珙該如何作想。


    “那不知究竟是何妙用?”孟珙虛心請教,其他軍官也是充滿期待地側過了耳朵。


    “剛剛分析過了,其實轟鳴小將最大的問題就是換彈慢,準心差,如果我所料不差,一次戰鬥估計就會使用一次,還是戰前提前裝填好的彈藥吧。”趙輕要過一把轟鳴小將,舉在胸前。


    “確實。”孟珙點點頭。


    “那若是我將所有轟鳴小將都集中起來,前鋒右營一共有轟鳴小將兩百零九把,加上從左營交易來的兩百一十八把,總共四百二十七把,就算不能同時射擊,若是能有一百把能夠同時射擊,那威力如何?”趙輕單手舉起轟鳴小將,作發射狀。


    “當然威力強大,事實上,我衛邊禁軍衝鋒陷陣能夠取得先機,往往便是靠的這衝在最前頭的這幾十人用轟鳴小將取得的。”孟珙摸著鼻子說,有些猜到了趙輕的意圖。


    是啊,既然每次隻有幾十把轟鳴小將能起到作用,何不把所有轟鳴小將集中起來,發射了第一波之後,還可取出第二把繼續發射。想到這,孟珙眼睛逐漸亮了起來,這絕對是一個新思路,便是精通火器作戰的柴易也暫時還沒有想到這一點,畢竟這轟鳴小將廣泛配置到軍中才短短三個月時間。


    “想必孟校尉已經猜到了我的想法,沒錯,這轟鳴小將數量不多,又為何要分攤開來?何不集中在一支火槍隊手中,這支火槍隊每三人一組,一組配數把轟鳴小將,兩人輪流發射,一人負責裝填彈藥,這樣隻需三百人,就可保持有一百把轟鳴小將同時又持續提供火力!而剩下兩百人結盾掩護,若是敵方想要拿下我前鋒右營,必然要付出數以十倍的慘痛代價!”趙輕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看著將士們越來越亮的眼神,語氣激昂,有些興奮,這是他第一次通過自己的嚐試來融入甚至改變這個世界。


    聽道這裏,包括孟珙在內,所有軍官都是忍不住拍手稱妙,他們以前把轟鳴小將分攤到將士手中,在作戰中起到的作用雖說不小,可卻不足以影響戰局,而趙輕說的這個火槍隊戰術,則是顛覆了他們對於火器運用的觀念。


    對啊,火器不就該這麽用麽,就是霹靂投和火炮不也有這樣的戰術嗎,柴易組建的霹靂投隊將禁軍之中的神投手和霹靂投都集中起來,每個人都配備有十餘枚霹靂投,一輪齊投,便是最精銳的騎兵也得避其鋒芒,在胡夷之中創下赫赫威名。而火炮則更是如此,無論是攻城還是守城,數十門火炮齊射,威力無堅不摧。這轟鳴小將雖然威力和火炮不可同日而語,但勝在靈活,試想一下,一個能夠移動的火炮方陣得有多麽可怕。


    “趙校尉果然不愧是鬼穀門人,見識眼光遠不是我等能比,之前是孟某衝動,還請原諒。”孟珙不愧是有名將資質之輩,大大方方便認了錯,對趙輕抱拳行禮,眼中掩飾不住地流露出興奮之色,恨不得現在就開始將手下禁軍訓練成一支火槍隊。


    就在諸位軍官沉浸在火槍隊大殺四方的幻想當中時,曹子林押著幾車火器歡歡喜喜地來了。兩邊交易之時都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尤其是曹子林,他對於轟鳴小將這種先進火銃十分不喜,作用雞肋,保養還耗費不少,能換來這麽多霹靂彈,哪怕是舊的霹靂彈,也再好不過,他都開始考慮也學著柴大人那樣組建一個霹靂投隊了。


    至於右營這邊,也是紛紛不動聲色。這些本就該迴收上交的舊霹靂投能換來左營所有的轟鳴小將,絕對是意外之喜,轟鳴小將要百把以上才初具威力,而想要持續保持火力,以右營原本的儲備明顯是不夠的,加上左營才略有盈餘。


    交易完之後,兩營軍官各懷心思地歡聚一堂,設宴慶祝。


    他們遠遠無法想到,這一禁軍內部的小小的軍火交易會在整個遼東戰場,乃至世界軍事產生什麽樣的影響。這種影響就是趙輕這個始作俑者也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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