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安山上有座塗安寺,是山因寺而長青,還是寺因山而揚名,年代久了,已無從得知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mianhuatang]


    山腳下,雲端彎腰捧了一把山泉水洗麵。她把馬車讓給了劉雲,自己帶著這個名叫半夏的女護衛,徒步走了二裏路,走走停停,到這兒時,已經滿頭大汗了,半夏提醒,她才知妝花了,恰巧有山泉水流經,索性洗把臉,省得脂粉油膩,粘臉上難受。


    那山泉水清涼幹淨,比之柳宗元筆下的小石潭,何如?香甜止渴,比之歐陽修宴客製酒的釀泉,又何如?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


    就好比剛才的後門之爭,同一件事,二人立場不同,關注點自然不同。劉雲在意,是因無辜牽連,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他走,不能說不對;雲端不在意,是因洞若觀火,以不變應萬變,不理會才是上策,心寬,也不能說錯。


    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半夏,你可會抓魚?”都說水至清則無魚,可這兒清水中分明遊過一條魚,早上的粥都消化完了,見到魚,雲端肚子叫了,想吃烤魚,便問這位身懷武功的半夏。


    從來時就站在一邊充當木頭人的半夏,在她出聲前就聽見她肚子叫了,隻是懷疑,一條小魚仔兒,烤完還有肉?


    “塗安寺後有條小溪,那兒魚肥。”半夏出聲建議,又問:“隻是小姐可還有力上山?”


    半山腰又何妨?此時的塗安寺在雲端眼裏,已經幻化成了香噴噴的烤魚,誰也不能阻擋她為大自然做貢獻,維係生物鏈平衡的正義腳步!


    “小姐且慢,那是塗安寺啊,佛家之人不許殺生的。(.mianhuatang無彈窗廣告)”出聲提議的是她半夏,開口阻攔的還是她半夏。


    “躲開他們便是了,我會小心用火的。”雲端說完,一鼓作氣往半山腰跑。


    “重點不是這啊,大小姐,被慈心大師抓住,耳根能清靜嗎?”半夏補充,奈何那人早跑遠了。


    待雲端跑到半山腰,已經喘得不行了,這身子太弱,以後得多運動。氣息平穩後,四周萬籟俱寂,才隱隱聽見水聲潺潺,尋聲穿過一片桃林,映入眼前的正是肥魚遊往的小溪,她隨手撿起地上的木柴,在一塊石頭上磨出尖兒,脫了鞋襪,挽起袖口,綁高褲腿,撲通下水紮魚了。


    與塗安寺後的熱鬧捕魚不同,稍遠一點的一棵百年菩提樹下,一片祥和,寧靜之餘,不乏無聲的較量與廝殺。


    兩個優秀不凡的錦衣少年相對而坐,橫亙眼前的是一副快要落滿了子的玉石棋盤,身旁的紅蠟淚幹,香爐燃盡,看來二人是棋逢對手,難舍難分,一直從昨夜對弈到天亮的。


    穿紫衣華服的少年郎,麵露難色,額上似乎有汗,手執黑子卻不落子,一子定輸贏,三思又三思。


    而那對麵的白衣男子卻甚是奇怪,眼下還未至中秋,正是最炎熱的八月,他卻擁著錦衾,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卻依舊俊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終於,黑子落下,那紫衣男子開口:“先生,我輸了。”


    白衣男子微笑,替他解釋:“殿下謙讓了,巡視西北邊疆,已然耗損體力,加之一路風雨兼程趕迴,尚未休養,便焚香對弈,是既明勝之不武。”


    被稱作殿下的紫衣男子怎不知這是寬慰他的話,是自己技不如人,願賭服輸,朗聲大笑:“我在那西北蠻荒之地得了一把雕弓,今日就用它來為先生獵獸佐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殿下自小便精通射藝,在眾皇子中更是獨占鼇頭,既明何其有幸,能得殿下親手所獵?隻是塗安寺乃佛門之地,怎可為了既明,壞了戒規。今日便罷了,若是既明還有命活,日後定當上門討要,屆時還請殿下挽弓射獵,好讓既明一飽眼福。”白衣男子說完話,忍不住彎腰狠命咳了起來,不知從何而來的深衣侍衛為他拍背順氣,遞上的白緞帕子,收迴來卻成了紅。


    那紫衣殿下見狀,無不惋惜,責問侍衛:“鹿鳴,你四人是怎麽照顧的,為何先生的病不見好?”


    被點名的鹿鳴還要為自家先生拍背順氣,倒不能行禮了,頷首答:“先生這病本就反反複複,吃的湯藥又是治標不治本的,梅雨日濕冷了大半個月,先生這病愈重了。”


    那紫衣殿下早已久聞這位先生大名,如雷貫耳,若得他實乃如虎添翼,有意招致麾下,共謀宏圖大業。聽聞先生暫住塗安,專程下馬求賢,卻未曾想到天妒英才,英雄末路。罷了,招賢納士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強求不得。


    剛才還黑雲密布,心有不快的紫衣殿下如此一想,豁然開朗,晴空萬裏,再次朗聲一笑:“萍水相逢即是有緣,有幸與先生切磋棋藝,乃文之人生一大快事,恐金銀糞土汙了先生高潔之身,唯有藥石為報,先生不必推辭。”


    說完也不待那人答話,取了雕弓,挽成滿月,西北望,射雄鹿!


    對弈之地本就高於塗安寺,此地視野極佳,自稱文之的紫衣殿下搭箭上弓,不消片刻便瞄準一頭三年雄鹿,臂上施力一箭射中。


    “哈哈,果然良弓,深得我意。今日一別,乃是為了下次更好的相逢。文之許諾,以良弓相贈,先生若來金陵,憑此為信物,便可滿足先生一個願望。”紫衣殿下目光長遠,步步為營。無論這位先生能否病愈,留一信物,也能比其他皇子多一份籌碼,打消他們的蠢蠢欲動。便將弓放他懷中,跨馬而去,雄姿英發。


    隻是他急切離開的背影,怎麽有絲落荒而逃的意思?


    那白衣男子拱手目送,直到塵土落下,已無蹤跡,才擰眉吩咐:“去看看這位殿下射傷了何人。”


    話音剛落,頭頂的菩提樹似是搖晃了一下,不甚明顯。


    “先生,將這弓毀了便是,何必呢?”鹿鳴奉上一杯參茶,出聲勸那位撫摸雕弓,饒有興致的白衣男子,那聲慘叫他也聽見了,定是傷的不輕。出手的是那位殿下,背黑鍋的卻是自家先生。


    那位白衣男子卻不以為然,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隻是那笑容背後,有太多不可言說的苦澀、追憶、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鹿鳴,人人都羨慕我,誰又知錢財權勢,到頭來,不過也是一抷黃土。”白衣男子掩藏眼底的悲哀,抬頭望天,複又接著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如今真的要走了,倒也釋然,你看那天上的鳥兒,多想借它們一雙翅膀,去看看蓬萊,很快就迴來。”


    鹿鳴收棋子的手頓了頓,有些後悔,剛才應該跟碩鼠換一下的。


    那合上蓋子的棋盒內,棋子成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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