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好不容易盼到舅舅願意為她母親出頭,這時候怎麽還會管石家的家醜不家醜。自從母親去世,天仿佛塌了一般,一夜間她的人生天翻地覆,她在這世間從此再沒體會過真情溫暖。


    十七歲了還沒人想起她的婚事,後來她的存在耽誤了下麵妹妹說親,長輩們才不得已開始給她找起人家來。最後為了父親的前程,繼母準備把她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人做第四任續弦。


    她不甘、她反抗,統統沒什麽用處,就連她的生身父親,也僅僅給她一個冷漠的眼神。


    所以橫豎她的人生早被人毀了,她恨不得石家也毀了才好。


    獨孤維唯卻聽得眉頭快要打結了,中間還有這段隱情?她的人居然沒有查出來。前後想了想很快就釋然了,她應該是被石秀的話誤導了,事情未必不是原先猜測的那樣。


    當下帶了淳於鷹夫婦和石秀進了大理寺,把人安排在前衙等候,自己去找蕭墩亦報備此事。


    原則上大理寺處理案件的是寺正,不過這件事既然是獨孤維唯籌劃的,她自然要接手。接手之前需要跟大理寺卿報備,由大理寺卿委派才名正言順。


    蕭墩亦得到過蕭統的旨意,在公事上要給獨孤維唯最大程度上的方便,所以對她的要求半點不打折扣。


    得到了蕭墩亦的首肯,獨孤維唯立刻就讓人傳喚石俊到堂。


    石俊在來時的路上已經聽說了此事,事實上這件事情正在京中飛速擴散。


    所以他進門的時候看到淳於鷹夫婦和石秀,那眼神恨不得將人淩遲。淳於鷹在他的眼神下瑟縮一下,撇過頭不敢看他,倒是石秀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讓。


    石俊身穿甲胄,應該是在執勤時被叫過來的。其人除了眼神陰鷙外,竟然生得相貌堂堂,外形硬朗。


    石俊因是正五品武官,所以見官不用下跪,獨孤維唯吩咐給他準備了椅子。


    既然要過堂,一切得按程序來,告訴人先報了姓名籍貫,因何事告何人,然後請被告人應答。


    聽了淳於鷹和石秀的指控,石俊勃然大怒,堅稱當年淳於鷹死於急病,因為懷疑淳於雁是為病人瞧病時沾染了會過人的病氣,所以才倉促封棺。


    “我的本意是為了大家好,哪知好心沒好報,反倒落得舅兄不理解,親生女兒怨恨的下場。”石俊的眼神冷冷地在淳於鷹和石秀臉上來迴刮著說道。


    “你信口雌黃!”淳於鷹在這位曾經的妹夫麵前總有點怯,底氣不足吆喝一句,強自支撐著跟他對視,繼續道:“既然是怕過了病氣,為什麽當時沒說?怕不是剛剛才想起的說辭吧?還是你怕當時說出來,怕被家父揭穿?”


    轉頭麵相獨孤維唯拱拱手道:“畢竟家父的醫術不錯,得沒得急病一眼都能看出來。”


    獨孤維唯便看向石俊,“淳於鷹言之有理,你作何解釋?”


    “當時拙荊突然過世,本將軍亂了方寸,又擔心讓人知道拙荊是得了會過人的病,引起府裏恐慌,所以便將拙荊的死因瞞下了。”


    “大人!”石俊衝獨孤維唯抱拳,臉上一片沉痛:“本將一片苦心為顧全大局,反倒令舅兄和小女誤會,大人定能明鑒萬裏,理解本將的難處。”


    倒是個唱念俱佳的行家裏手,獨孤維唯心中暗讚一聲,也同時對這石俊的起了更深的警惕心,此人又是一個難纏的主。


    這個時代醫療水平低下,遇到傳染病大多沒轍,隻能硬抗。每次傳染病大麵積爆發死亡的人數數以萬計,人們聞傳染病而色變。所以隻要發現得了傳染病的人,人們第一反應都是萬分恐慌。


    若事實真的像石俊所說,那麽石俊的處理手段並不為過。


    獨孤維唯在心裏先給石俊點個讚,才道:“石將軍所言確有幾分道理。””


    “不是這樣的!”石秀立刻反駁:“我娘才沒得什麽過人的病,你胡說!我那日食欲不振,娘午間還親自下廚為我做了如意春卷,壓根沒什麽病,怎麽下晌說不行就不行了?”


    石俊雙眼一厲,指著石秀道:“混賬東西!你就是這樣跟父親說話的?大逆不道的畜生……”


    獨孤維唯在桌上輕輕一拍,小臉一繃,打斷他道:“石將軍要教訓女兒迴家教訓不遲,這裏是大理寺大堂,容不得任何人放肆!”


    石俊聞言有幾分訝異,他原本壓根就沒有將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放在眼裏,此時不由多看獨孤維唯兩眼。


    再次抱拳道:“是本官失態,獨孤大人莫怪!”


    獨孤維唯在心裏給石俊八個字的評語:能屈能伸,見風使舵!越發覺得此人不是易於之輩。


    石俊緩下語氣,狀似耐下性子給石秀解釋:“你娘過世前一日就已經開始身子不適,隻不過你當時年齡小,怕嚇著你就沒說。你娘向來嬌寵你,就是拖著病體也要為你做吃的。若說你娘怎麽過世的,恐怕你的原因還更多些,若不是為你操勞,也不至於那麽快就不行了。”


    真是惡毒!獨孤維唯又給了石俊四字評語,天下做人父母的,但凡有點心的都不會給子女扣黑鍋,而且還是扣害死親娘的黑鍋。這事假若是真的,那麽做子女的一輩子都要活在連累生母死亡的陰影中,一輩子心中難安。


    即便不是真的,心中也會有幾分不確定,那麽這件事情便會如同紮在心上的一根刺,時時想起來都要痛一痛。


    獨孤維唯正是有獨孤紹棠那樣疼她入骨的爹,所以才對石俊這樣的爹十萬分的不理解,也從內到外的起了厭惡之心。


    “石將軍慎言!她是你女兒!”獨孤維唯忍不住提醒了石俊一句。


    石俊神色一凜,心中暗唿不妙,這一步棋走得糟糕透頂,他隻顧著打擊女兒,忘了這麽做會讓人覺得他涼薄。一個對女兒都這般無情的人,對妻子又會好到哪裏去?他還是不夠沉著,不夠冷靜。


    正要設法補救一二,聽石秀抖著聲音,氣得語不成調:“我累死了母親?我累死了母親!我娘當年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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