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點點頭,問:“準備什麽時候開棺?”


    蕭恪曾說過先皇後待他如母,他對此事上心也應當,獨孤維唯也沒懷疑他專程跑來問這事的動機。


    比劃一下手邊正在寫的東西,道:“講學的東西今日就能寫完,明日再看一遍有無遺漏,後日晚上就可以。”


    了解了她的打算,蕭恪鬆了一口氣,已經準備好了,他也就不催她了。


    但看她白日忙碌,晚間卻不能盡早歇息,又有些心疼。


    伸手把垂在臉頰的頭發掛到她小巧的耳朵上,兩臂一展摟緊腰身把人圈在懷裏,臉貼著臉道:“別熬太長時間,累了就去歇息,這些東西也不著急。”


    “嗯,知道了。”獨孤維唯對他的關心很是受用,笑得露出一口小細牙。


    他在她側臉上親了兩下,意猶未盡卻不能再有其他動作,遺憾地歎了口氣,鬆開抱著她的手臂打趣:“我得快些用完飯離開,不然你父親一會兒就過來趕人了。”


    獨孤維唯笑嘻嘻抱住他的手臂,道:“我爹哪敢趕您呐!”


    “你爹不明著趕,你爹會請我去前頭喝酒。”蕭恪笑道。


    話未說完,當當進來稟報:“小姐,老爺過來了。”


    蕭恪挑挑眉,臉上的表情仿佛再說,你看,我沒說錯吧。


    獨孤維唯忍不住撲哧噗嗤笑。


    獨孤紹棠跨進門就看見自家閨女憋笑的模樣,狐疑得看她一眼,拱起手道:“聽聞王爺過來,臣在前院備了酒菜,請王爺過去一坐。”


    蕭恪尚未開口,獨孤維唯忍著笑,過去扯住她爹的手臂來迴搖晃,“爹----我已經讓廚房做吃的了,王爺用了飯就迴去了,改日再跟爹爹吃酒。”


    不等獨孤紹棠拒絕,推著他往外走,邊撒嬌:“誒呀----爹爹,您累了一天,快迴去休息,我一會兒就送王爺迴去。”


    獨孤紹棠滿心不是滋味地順著她的力道往外走,心道,果然女生外向,閨女這就開始維護女婿了。


    走出院門,還能聽到裏麵一連串咯咯咯咯的嬌笑,心裏就更加難過了,疼著寵著,捧在掌心的女兒這就成別人的了,這個事實每每想起都跟摘了心肝一般難受。


    *******


    皇陵的修建是件漫長的工程。


    大魏開國未久,元祐帝從元祐五年,國家初定時開始修建皇陵。因為連年征戰,國庫空虛,皇陵修修停停,曆時十五年,後來因為元祐帝身體每況愈下,才不得已草草完工。


    到了天佑帝登基,蕭統身體強壯,建皇陵事宜都還沒來得及提上日程,韋皇後便突然過世。


    帝後感情深,蕭統百年後是要和韋皇後合葬的,但皇陵一時修建不成。在這種情況下,隻能先在陵寢外修建陵殿,把韋皇後的梓宮暫且安放。


    但這一放就是好幾年。


    獨孤維唯和蕭恪、蕭鐸、蕭錟、蕭鈞五人,僅帶了聊聊幾名從人走在山陵前的棧道上,兩旁是一棵棵直立的柏樹,山野寂靜,偶有山梟滲人的鳴叫聲傳來,使得陵園越發陰森。


    燈籠昏暗的光照不到的區域裏,守陵人的住所和一座座陵殿影影重重,暗影迫人。殿宇旁的栽種的柏樹這些年已經頗為可觀,伸著虯勁的枝幹,如張牙舞爪的怪物窺視者闖入者。


    蕭鈞方才因上山走出來的一身汗,在這清幽冷森的環境中立刻落了下去,她不自覺往蕭鐸身邊靠過去。


    蕭鐸伸臂環住妹妹的肩,蕭錟也斜跨一步,與她們並肩走著,兄弟倆把蕭鈞護在中間。


    蕭恪肩上背著獨孤維唯的用具箱,早橫過手臂,把獨孤維唯幾乎攬進懷裏。


    “我不怕。”獨孤維唯仰起腦袋,沒有逞強的腔調,隻有平淡的述說。


    蕭恪揉揉她的腦袋,依舊緊擁著她。他知道她不怕,她直麵屍體尚且麵不改色,而且即將在死人身上檢查,豈會在這棧道上就生出怯意?


    有這麽個女漢子未婚妻,其實也挺讓男子漢無用武之地的。


    守陵園的管事太監一早得到消息,約束著其他人不準隨意出來,他自己急忙迎上來。


    蕭鐸拿著如朕親臨的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太監躬身退了下去,然後疾步上去把放置韋皇後梓宮的陵殿門打開,悄無聲息隱到黑暗中。


    留了從人們在外,幾人跨進陵殿高高的門檻。


    殿內點著長明燈,照得大殿亮堂堂的,但這樣光線絲毫溫暖不了殿中的溫度。


    牆壁、燈盞、雕花隔扇、承塵、紗帳,無一不精致,無一不是金碧輝煌,然而再怎樣也無法使這大殿多一點生氣。


    冰冷岑寂的殿宇盡頭,高高的漢白玉石階上端放著韋皇後的棺槨。


    一間小房子似得巨大棺槨靜靜安放著,孤零零的,毫無生氣的,便是這座殿宇的主人歸宿了。


    蕭鈞一瞬間濕了眼眶,咬唇哽咽一聲:“母後......”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以前都是白日,殿內始終有人守著,沒覺得多麽冷清。


    可是這次因為提前遣散了守陵人,所以這大殿顯得格外的淒清,也更外令親人們心下戚戚然。


    蕭鐸和蕭錟也是眼眶通紅,敬愛的母親孤零零躺在這裏,任哪一個子女都會心生惻然之情。


    幾人在棺槨前焚香叩拜,蕭鈞語不成句喃喃稟告:“母後,女兒不孝......要驚動您了......為了查清楚你的......”


    蕭鐸一邊叩拜,一邊接著蕭鈞的話:“母後,兒子大逆不道,為了找出您老人家的死因,不得已開棺驗屍,您在天有靈,定能體諒兒子這一番苦衷。若您真的是被人暗害,母後千萬保佑兒子找出真兇,替您報仇!”


    說著接連有叩了幾個頭。


    幾人拜祭完畢,蕭錟去叫了門外等候的人進來,準備開棺。


    帝後棺槨按製有四層,外麵的槨大紅地上雕刻著流雲仙鹿圖案,多用梓木,所以稱為梓宮。


    帶來的從人,其實是挑選的製作棺槨的匠人,他們了解棺槨的結構,能最大程度保證在開棺的過程中減少損傷。


    那邊忙碌著,獨孤維唯便打開她帶來的匣子,取出皂角、蒼術點燃,然後開始武裝自己。


    戴上棉布做的口罩,讓蕭恪幫著把反係帶的大罩衣給穿好,再套上用羊腸做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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