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的要提前好些時日,早早便落了雪。


    朝廷上下發愁大雪又壓塌了多少民房,發愁又會有多少災民流離,發愁北邊的胡人會不會因沒吃的再來搶劫邊境,發愁國庫是否能應付得了這一係列變故。


    國子學的學子們還會跟著呻吟兩聲,做幾首憂國憂民的詩詞。


    女孩子天生對政事無感,依舊過著風花爛漫的日子。頂多會抱怨幾句雪大路滑,上學路上不好走。


    好不容易雪後日霽,朝廷卻接到邊境告急,東胡突然大舉進攻,已攻下代州,威逼囿州。


    東胡在大魏之北,天氣比大魏更加寒冷。


    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遇到冬季,草原上生機凋零,物資不夠養活全部族人,往往便會搶掠邊境以養活自己。


    曆朝曆代都對胡人頭疼不已,但也沒有十分好的辦法能夠避免。


    前幾年大魏內戰不斷,分不出精力對付動胡,隻能示之以弱,隻是苦了邊境百姓。


    今年東胡變本加厲,胃口越發大了,竟然打下了代州,使得代州守軍死傷無數。


    大魏雖內戰已平,但安西、北庭、安東、安南四地節度使都不是安分的主,西北的靺鞨也在逐步發展壯大,虎視大魏江山,朝廷需分兵節製威懾,因此想要對付東胡僅兵員一項就有些吃力。


    何況大魏初建,遠沒到國富民強的一步,打仗打的是錢財,國庫不豐,便底氣不足。


    但也不能對東胡聽之任之,聖上帶頭裁剪用度,各皇室官員紛紛響應,於極短時間內籌措了資金,調齊人馬糧草,由天策上將軍蕭恪帶兵趕往囿州救援。


    時間倉促,朝廷限令十日後大軍出發,一時間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


    這次出兵,獨孤維澤和獨孤維濯也是要去的。


    二人抽空迴去一趟看望家人,獨孤維唯幫著沈氏給二人準備了一應用品。


    沈氏擔心地不行,嘮叨好久,她其實更發愁獨孤維澤的婚事。


    獨孤維澤隻比獨孤維清小兩歲,婚事也該操辦起來了。


    他原本在軍中就沒時間找媳婦,這下隨軍一去不知要多久,沈氏原本定好的相親計劃又要擱淺。


    過了五六日積雪都化得差不多了,獨孤維唯整理好一堆用品,用包袱包了,夜間出門去找蕭恪。


    在寧王府的房頂折騰了半天也沒人應,後來有個護衛看不下去,在下麵道:“別喊了,王爺不在府裏。”


    她來多了,在寧王府住院值夜的都喝過她送的茶,所以知道這位獨孤小姐。


    獨孤維唯探頭下看,問道:“不在府裏?去哪裏了?”


    “王爺這些日子都在營裏住著。”那護衛迴道。


    獨孤維唯想想也是,軍營距離王府挺遠的,蕭恪實在犯不著在外忙了一天,夜晚隻為迴來睡上一覺。


    失望的“哦”了一聲,道:“謝謝大哥,我走了。”


    蔫頭耷腦跟個被人拋棄的小狗一般可憐兮兮迴府去了。


    消息傳到蕭恪耳中時剛過第二日巳初,他抬頭看看陰晴不定的天空,想想夜間的寥寥幾顆星子。心道這個路癡丫頭也不知道在上京城摸了幾圈才摸到了寧王府。房頂上是否還有殘雪,會不會太滑,也不知道中途有沒有摔下來。


    獨孤維唯傍晚散學,花青在門外等她,言道主子在雲來閣相候。


    獨孤維唯大喜,忙跟著人去雲來閣。


    雲來閣這會兒匾額早拆了,陳霖已經把布置得差不多了。原先的大致格局沒大動,重新刷了漆,換了些陳設。


    除了後院,前頭酒樓部分基本就緒。


    還沒開始營業,裏麵冷冷清清,陳霖親自帶人去了會客的房間。


    那處是獨孤維唯和蕭鈞偶爾來視察時的暫時休憩之地。


    推開房門,蕭恪果然大馬金刀坐著飲茶。


    陳霖識趣退下,花青也自覺候在門外。


    獨孤維唯歡歡喜喜上前,“殿下,您今日不忙?”


    一邊自己拉了椅子在蕭恪身邊坐下。


    “昨晚上多久才摸迴去的?”蕭恪放下杯子問道。


    哪裏能不忙,這些日子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隻是即將遠行,不親自見見人放心不下。


    獨孤維唯一聽便知道自己昨晚去他府裏的事他知道了。


    撓頭道:“也沒多久,路我都熟了。”


    “找本王何事?”


    “殿下要去打仗,肯定危險得緊,我讓岩伯幫著配了些藥,有療效極佳的金瘡藥,還有一些解毒藥......”


    嘿嘿一笑,接著道:“當然也有見血封喉的毒藥。哦,還有......”


    她把腰上的斜月彎刀解下,遞到蕭恪麵前:“這把刀殿下也帶著吧,雖然小,但鋒利無比,說不定能有奇效,關鍵時候也能防身。”


    蕭恪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看著眼前吹彈可破的小臉,動動手指,卻沒有抬起。


    伸手接過執著的遞在麵前的金黃色小刀,溫聲道:“藥正是我所需,刀就算了,你自己帶著吧。“


    說著低頭把小刀給她重新係在腰間,終是忍不住抬手揉揉她頭上的軟發,囑咐道:“你要乖乖的......”


    獨孤維唯略微仰頭看著盡在咫尺,即將及冠的青年。他眼角眉梢帶著些許溫柔,眼皮因為下看而半耷著,濃密的睫毛長得過分,襯得一雙瞳仁越發的黑不見底。鼻子嘴巴臉龐無一不是上天的精雕細琢,完美的找不到絲毫瑕疵。


    她不由自主嘟囔:“殿下生的可真是好,我若不能嫁你死都不甘心。”


    蕭恪臉一黑,伸出一根手指使勁在她腦門一點,這丫頭就不能矜持點?


    “說什麽死不死的,半點避忌都沒有,以後不準口無遮攔,聽到沒有!”


    獨孤維唯揉揉額頭,乖乖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又嘟囔一句:“您怎麽跟我爹似的。”


    蕭恪臉越發黑,見她額頭因他的一指迅速紅了一片,心道皮膚真是嬌嫩,手上卻忍不住在那片紅印處揉了兩下。


    “我讓花青跟你去,你把藥給他便成。”蕭恪囑咐道。


    說完站起身來欲走,他事情太多,無法久留。


    獨孤維唯也知道他忙,沒敢挽留,起身相送。


    蕭恪走到門口,腳步突然一頓,迴頭定定看她。


    獨孤維唯差點撞到人身上,抬起頭來眨巴著大眼疑惑的望著蕭恪。


    “維唯----”


    “嗯?”


    “沒事,我走了。”


    蕭恪轉身拉開門大踏步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獨孤維唯,不知寧王殿下抽什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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