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大將軍啊!強弩之末驕兵必敗啊!這繃太緊了可容易壞,時不時放鬆不很有必要嘛?要不然伶生營的存在是為了啥?您自己都還知道洗澡叫個人服侍呢!怎麽不多為軍中兄弟多多考慮嘛!”鳳凰繼續胡攪蠻纏,抱定大腿不放鬆。一看燁青就是急得不行,現在不抓頸就命,更待何時?


    燁青無語,“你那兩個詞語和你要說的根本沒有關聯,不是叫你多來我營帳看書嗎?”


    “報告將軍,小人不認識字!”鳳凰絲毫不覺得丟臉。不過鳳凰說的卻是謊話,鳳凰當然是會字的,不然她那相爺爹爹難道是擺設?隻是會看,不太會寫,或者說不太會用毛筆寫,不然出來都是一灘灘的黑色,就猶如她之前畫的畫……之所以在燁青麵前裝白癡,也是因為燁青提了太多次讓鳳凰跟著他幹,讓鳳凰不得不藏拙。


    “幹”神馬的……太讓人心慌慌耶!她明明都不在伶生營了!


    兩人正糾纏著,周圍越來越多人縈繞不去,像那帶茅的小兵,裝作一副匆忙的樣子,但都來迴走八百遍了,到底是要走要留給個明示嘛!這樣徘徊不定的還不是想偷聽!?


    特別是鳳凰說到“洗澡叫人服侍”,眾人更是手上動作一滯。嘿!這烽火將軍的名號果然不是白來的,還一起洗澡呢!


    燁青看情況越來越不像樣,不禁咬牙切齒警告道:“像點人樣!還不鬆手!”


    “不!除非您老人家答應小子的要求!”鳳凰如泣如訴。


    “誰tm是老人家!”燁青炸毛。


    “親哥!親大哥!您就答應我吧!隻要你答應了我,讓我叫你爸爸……嗯……爹爹都行!燁~爹~爹~”


    “啪!”一聲脆響成功在鳳凰頰邊炸裂……


    鳳凰終於鬆了手——忙著捂自己的臉……鳳凰內心懵逼,隻想起了一句話——我爸媽都沒打過我!


    燁青連看都不想看鳳凰一眼,實在是太丟人,隻扔下一句,“等我迴來再議!”便匆匆跑走了。


    鳳凰臉上倒是不痛,那火辣辣的感覺分明是因為覺得沒麵子!自傷完了,鳳凰扭頭怒視身旁的二蛋,二蛋才迴過神來,不免轉移了視線,心裏為自己開脫,“不是我不阻止,實在是沒反應過來,大哥那狗腿的樣子,實在太欠湊了!比起包打聽那一班人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鳳凰勒令二蛋在門口不許進大將軍營帳,因為不想看到他這個叛徒……自己卻大咧咧挑了簾子進門,顯然是來慣了的。


    “給我遞個衫子。”隔擋開的裏間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鳳凰愣了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拿了椅背掛著的白色裏衣褲,便走進裏間。


    裏間有一架大屏風,上麵繡著山河景色,很直男的風格。屏風通透,正映出一個高挑細長的身影來。


    鳳凰記得,初次見麵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少年,渾身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表情,而如今,他已經比自己高出許多了。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到底有多少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將軍?”那人叫喚一聲,屏風上的身影側過身來,身材一覽無餘。鳳凰偏過頭,並不想窺探別人的*。


    鳳凰慢慢走到屏風邊緣,把衣服遞了進去。裏邊的人並沒有反應,好一會兒鳳凰才突然手上一疼,衣服紛紛落在地上。


    鳳凰皺了眉,卻始終偏著頭。那人沒有放開鳳凰的手臂,反而把指甲深深刺進鳳凰的皮膚裏,慢慢,慢慢往下劃……


    鳳凰生受著,那一點痛,並不算什麽,反而是心裏升起的沉悶感,更讓人難以接受。


    直到那指甲劃到了盡頭,鳳凰才收了手,轉身準備走出去。但屏風裏的人卻也走了出來,就那麽水淋淋的,站到鳳凰眼前。鳳凰瞳孔微縮,再次偏過頭去。


    “怎麽?覺得難看?”那人諷刺著。


    鳳凰覺得唿吸困難,她很難將方才的一幕從記憶中抹去——數不清的紅腫傷痕,新舊疊加;瘦骨嶙峋的身體,手腕上和脖子上的刀痕。鳳凰想,傷害他的也許不止別人,也有他自己。


    “你看著我。我讓你看我!”男人掰正了鳳凰的臉,鳳凰便也看著,一眨不眨,麵無表情。


    “我本是軍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年僅16便升作五等將領,更得到提拔成了燁大將軍的貼身守衛,人人對我巴結奉承,前途不可限量……”那人頓了頓,“本該是那樣的……本該讓家族躋身上流,本該進祠堂記作正房……”那人目光渙散,不知是不是迴憶起了昨日美好。


    突然,那人神色猙獰起來,抓住鳳凰的手收緊,大聲叫道“都是因為你們!你們這群下賤的罪兵!出生鄉野的賤民!”


    營帳外的二蛋聽到聲響,立馬警覺地進了營帳,鳳凰一驚,伸手扯下隔擋臥室與會客廳的布簾便把那人圍住。


    既然沒有了隔擋,二蛋自然看見了兩人,他飛快移動起來,一把抓住鳳凰,剛想運勁給鳳凰對麵的人一掌,卻被鳳凰叫停,“二蛋!住手!”


    “是我走錯了地方,不怪他責罵我。”鳳凰伸手把二蛋去勢未收的勁掌抓迴來,沉著地安撫著二蛋。


    “好久不見。”那人對著二蛋笑了起來,“你放心,昨日事昨日畢,我也不過是一時激動,日後我自有大將軍照顧,已經不打算複仇了。當初說過的狠話,你們就都忘了吧。”這句話卻是對著鳳凰說的。


    鳳凰錯開目光,沉默著點點頭。對麵那個人,哪裏還有半分昔日的樣子,昔日那個輕易炸毛的,把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的耿直少年。如今卻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眼眸深沉,看不出半點情緒。


    那人自顧自又進了屏風,然後把隔擋的布簾扔出,讓兩人幫忙掛迴去,不希望讓大將軍看出端倪,產生不好的想法。


    二蛋渾身仍舊緊繃著,在鳳凰再三拉扯下,才終於鬆了勁,掛好布簾,再次出營帳外等著。鳳凰坐在外間,再沒有和那人說一句話。


    鳳凰自己也覺得奇怪,她內心居然很平靜,無悲無喜。昔日的無眉小子,如今連入浴都化著淡妝,眉毛自然是有了。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如果今天他不說,她也將不知道他的過往、身份,有怎樣的驕傲,又有怎樣的不如意。


    然而這些都是沒用的信息,鳳凰知道,但那些字眼像是活的一樣,慢慢鑽進她的身體,刻在她的心上。


    燁青很快就迴來了,看過鳳凰的方案,討價還價了許久,才終於勉強答應了鳳凰的請求,寫了授命書。


    雖然鳳凰表現和平日無異,但燁青就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鳳凰情緒不對,例如,總是避免和自己目光接觸。


    燁青也不是傻的,看了看一旁明顯轉了個麵兒的隔擋布簾,燁青向鳳凰招了招手,鳳凰立馬狗腿地跪在燁青腳邊。燁青俯下身子,壓低聲音問道:“之前是我忘了,你當初在伶生營,似乎和連生有點齟齬?”


    鳳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生是無眉少年的名字。


    鳳凰順著呆愣的樣子突然一拍腦袋,醒悟到,“哎喲!燁大哥你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能在大哥身邊服侍,也是他的福分啊。這禍福相依,古人誠不我欺!”這“大哥”的馬屁叫法,倒是被鳳凰沿用下來了。


    燁青冷笑一聲,細細打量了鳳凰一會兒,雖然對方都沒有崩表情,但燁青閱人無數,還是能看出來真假,“你不用顧忌,不過是一個玩物。他父親本來就是我的家奴,得了提拔才當了個將軍,封賞都不是靠自己的本事,低賤之人罷了,看不順眼也不過是手起刀落的事情。”


    鳳凰強忍著冷顫,往地上一坐,擂起拳頭就開始輕敲燁青大腿,順便轉移開目光,避免泄露自己的情緒。


    “看將軍說的,我鳳凰要是連一個男寵都忌諱,那就再別提管什麽糧草營了。還不如早日滾出軍營去,免得辱沒了大哥的名聲。”


    “哼,你倒是會說話!”燁青重新靠在椅背上,享受著鳳凰的捶腿按摩,“你確實是做大事的料子,倒是我小瞧了你。隻是在這敢死營始終沒什麽前途,倒不如跟了我,在這司令營混。雖說罪兵脫罪靠軍功,但你本來就是我給定的罪,這什麽身份,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情。”燁青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說這話了。燁青家族世代軍將出身,對於算術錢糧那是一脈相承的一概不通啊!如果身邊有個鳳凰這樣的理財小能手,發家致富可不就指日而待了?


    但燁青也有燁青的脾性,他不愛強求,更何況管錢的都必須是心腹,本來就心不甘情不願,強迫了來做事也不敢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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