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慕容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把話題岔開,旅館老板聽她問起,嘿的一聲道:“章慧被原諒之後,她老公過了一年就病死了,沒活過三十歲去,吳家就這麽個獨苗,他一死,章慧繼承了吳家,這個女人很不老實,老公死了後,跟村子裏的有婦之夫還是眉來眼去的,加上寡婦門前是非多,很是惹眼,我勸幾位,還是少跟她來往的好……”


    章慧的老公也沒活過三十歲,豈不是跟鈴鐺和慕容春一樣?看來吳家也是當年那批術士中的一員,難不成東麵山坡上的墳局就是吳家布置的?哥們越想越覺得是這麽迴事,單看吳家在村子裏的位置,實在是太靠進墳局了。


    “老板,早起沒事我出去遛彎,看到東山坡上那麽多的墳,陰森森的,村子這麽小,怎麽會葬了那麽多人?”


    旅館老板很善談,聽見我問,也不隱瞞,道:“東山坡是風水寶地,祖祖輩輩死了人都往那葬,但我們這麽個小村子,幾百年下來也死不了那麽多人,我聽祖輩老人說,一百多年前的一個夜晚,下了天大的暴雨,電閃雷鳴,把整個東山坡都給劈平了,寸草不生,之後就誰也靠近不了,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擋住了,過了三年之後,東山坡上才開始長草,年代太過久遠,誰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可打從那時候開始,村子裏再死人,就沒人在往東山坡上埋了。”


    “村子裏這麽多年,沒有一個死人埋在東山坡?”我好奇的補問了一句。


    “是啊,東山坡邪性的很,我小時候,村東頭老趙家不信邪,死了老娘要往東山坡上埋,進去就出不來了,連送葬的帶老趙全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東山坡就再也沒人去了,那裏是禁地,兔子都不往那跑,你們幾個村子裏隨便玩,但要離東山坡遠點……”


    我又問了些墳局的事,老板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但老板還是很熱心的給我們介紹了一下村子的來曆,據說村子是元朝的時候從外麵遷移進來的,都是些不願意受外族統治的宋朝後裔,明朝後,村子裏的人走出了大山,基本上是做生意,男人都不在家,跟現在的村子一樣,村子裏都是些留守兒童和婦女老人。


    男人都在外麵忙活,村子裏女人守活寡的實在不少,有的人等啊等的,一直等到老死,丈夫也沒能迴來,或是男人死在了外麵,女人就在村子裏守著孩子老人過日子,明朝皇帝知道了村子裏的事,給村子裏第一個守寡守到老死的吳家賜了封號,蓋了牌坊,從那以後,村子裏女人有了榜樣,都以守寡貞潔為榮,一直到清朝末期,村子裏被朝廷表彰的貞潔列婦共有十四個,建了十四座貞潔牌坊,所以村子才叫牌坊村。


    這是個有曆史有故事的村子,要是遊客,肯定是當成故事來聽了,可我從老板的話中,卻聽出村子暗藏的古怪,如此偏僻的村子,科技發展到現在,進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基本上是與世隔絕,在古代更是操蛋,旅館老板卻說村子裏的男人大多是出去做生意。


    明朝商人是賤戶,是不被重視的,還能引起明朝皇帝的重視?而且貞節牌坊,都是地方官員一級一級往上報,中央政府批了才算數,牌坊村沒有這個條件吧?就算有,全國不知道有多少待表彰的貞潔烈婦,能輪到如此偏僻牌坊村?


    古代的牌坊是功績,是要教化世人的,地理位置很重要,要讓大家都看到,才能教化世人,這麽個小村子,花那麽大的力氣,建牌坊能教化幾個人?明朝皇帝隻要腦袋不短路,都不會這麽幹。


    而且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明清兩朝,建起了十四座貞潔牌坊,可明清兩朝的皇帝加起來才多少個?除去建國的皇帝,末代的皇帝,早死的皇帝,差不多一個皇帝就要在村子裏建一個牌坊,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恩寵和概率?偏偏牌坊村名不見經傳……


    我心裏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問慕容春,旅館老板問不出什麽來了,我對他道:“老板,我們初來乍到的,就不出去吃了,你給整幾碗打鹵麵,弄點小鹹菜就行了。”我掏出一百塊錢給老板,老板應和著轉身出去。


    送走老板,我把門關上,轉過頭來看著慕容春問道:“你肯定知道村子的來曆,既然跟我們合作,能不能坦誠點?牌坊村到底怎麽迴事?”


    慕容春沉默了下,對我道:“牌坊村裏的男人,大多是玄門術士,都是所謂的皇家供奉,他們為皇家賣命,一代又一代,曾在元朝的時候斷絕,明朝的時候再次出山,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一個與世隔絕小小的村子,會有十四座貞潔牌坊了吧?那是明清兩代皇帝給他們的補償。”


    供奉……百年前的大戰,村子裏百年前突然出現的墳局……我似乎明白點什麽了,可把我卷進來幹什麽?別說我不是張青山,就算是張青山親到,恐怕也得懵逼吧?


    無奈的是,所有的苗頭都指向了我,那我是應該積極主動,還是該冷靜沉著呢?我有點拿不定主意,愁眉苦臉的去看寇真和鈴鐺,寇真那麽跳脫的性子,此時也皺著眉頭沉思不已,見我看他,一本正經道:“偉哥,既然卷進來了,想跳出去都不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咱哥們福大命大,不一定會怎麽樣。”


    丫的在自己腦門上比劃了一下,他在告訴我腦門上的索命勾不去掉,早晚也是一條死路,不如放手手腳,沒準還有一線生機,已經到了這一步,隻能是見招拆招了,哥們深吸了口氣,對他們道:“收拾一下,下去吃飯,吃完飯去章慧家看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宅子


    清晨的牌坊村有種朦朧的美,尤其是下過一場雨之後,更顯得超凡脫俗,空氣清新的帶著甜甜味道,對於在城市待慣了的人來說,這樣的清晨簡直是天賜的禮物,我走出旅館門口,深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氣,恍惚有種迴到了家鄉的感覺。


    “偉哥,你陶醉個啥?一晚上沒睡,我都困得栽倒就能睡著了,你精神咋這麽好?吃了過期淳藥了?”


    美好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我飛起一腳去踹寇真,丫的躲到一邊嘚瑟的笑,我無奈歎了口氣,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好,碰到的盡是些稀奇古怪的事,越來越撲朔迷離,精神要是能好才怪了呢,說實話哥們腦子現在跟漿糊似的,別說主動去推測,就算是被動接收信息,很多都疏忽了。


    可我有什麽辦法呢?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沒有讓我靜下心思考的餘地,隻能是隨波逐流了,我振奮了下精神對寇真道:“不精神也得精神,別廢話,到章慧家看看,甭管什麽情況,都先迴來睡上一覺,有什麽事都是晚上再說。”


    章慧家並不難找,按照昨天晚上的路線走就是了,走在街道上,我發現清晨出來擺攤的人不少,有賣早餐的,賣水果的,也有賣襪子和一些雜物的……起初我並沒有在意,我和寇真住的巷子清晨也是一副熱鬧景象,可走了沒幾分鍾我就感覺不對了,這些做小生意的,每個攤位距離都很遠,從不互相說話,各自忙活著。


    牌坊村的街道上根本沒什麽顧客,現在還不到七點鍾,大街上除了擺攤子的,就是我們幾個背著包走在街上,按理說是很吸引人目光的,畢竟我們是潛在的買家,奇怪的是,擺攤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我們。


    那種感覺太過刻意了,難不成全都是針對我的?哥們有些心寒,明知道這些人心懷不軌,還不能莽撞拆穿,既然他們裝傻,我也裝傻唄,大步朝著章慧家快行,走到朝章慧家拐的路口,一個人推著自行車從巷子裏麵急急衝了出來,嘭!的撞了下我肩膀,撞得哥們很懵。


    推著自行車的男人對我擺手:“對不起,有點急事……”推著自行車就走了,我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的模樣,以哥們的身手,被撞得這麽突然,怎麽都說不過去,我轉頭朝那男人看去,人家騎上自行車已經離的遠了。


    或許隻是個誤會吧,想到這我繼續抬腿走,慕容春卻深沉著對我喊道:“別動!”


    慕容春的臉色很嚴肅,兩步靠過來,從隨身的藥箱裏掏出點粉末,左右手互相搓了搓,輕聲念誦咒語:“太虛玄妙神,空洞幽元君。生於眇莽中,運化標玄根。淡漠居正性,返照滅邪氛。消魔卻害除,衝融和至真。昭昭智慧鋒,威化比妖群。五濁安能擾……”


    啪的拍在我肩膀上被撞的位置,手速快的嚇人,拍上隨即收迴,朝我攤開手掌,我看到在她手掌心中有個跟線頭一樣的蟲子,不停的扭動,那蟲子非常的細,看不到腦袋或是手腳,十分怪異。


    我臉色頓時就變了,小聲問道:“這是什麽?”


    “發蠱,用死人頭發培養出來的蠱蟲,剛才那個人不簡單,能瞬間在你身上下蠱,你還察覺不到,應該是個蠱師,小心點,在牌坊村裏,誰都不能相信。”


    慕容春一邊跟我說話,一邊從藥箱裏拿出個小葫蘆來,把發蠱塞進葫蘆裏麵,帶頭就走,哥們楞了楞,慕容春說牌坊村裏誰都不能相信,那她呢?是不是連她也不能相信?我忍不住恍惚了恍惚,寇真湊過來,小聲對我道:“偉哥,慕容春不簡單,咱們得小心點她。”


    “寇真啊,傻子都看出來這娘們不簡單了,我們有選擇嗎?先去章慧家看看,待會你胡說八道一番,我仔細觀察觀察章慧家的宅子,甭管什麽事,都等晚上說。”


    輕聲跟寇真說完話,我緊追幾步趕上慕容春,並排走了幾分鍾到了章慧家門口,剛到門口我就感覺有些不對,章慧家宅子很大,四周卻有一層薄薄的霧氣環繞,宅子依山而建,清晨起霧倒也正常,不過她家這霧起的卻是有些古怪,霧氣飄渺,卻隻把宅子圍了一圈,宛如一條白色的玉帶,霧氣中若隱若現的似乎有人影晃動,仔細看去,卻又什麽都沒有,其他地方卻是半點霧氣也無。


    隨即我的目光就被門前兩個石獸吸引了過去,昨天晚上在鈴鐺的銅鏡裏也看到過這兩個石獸,但真正看到,感覺太不一樣了,銅鏡裏的石獸模糊,隻是死物,而我眼前的石獸雖然被刻意雕刻的像是石獅子,但其中的不同還是瞞不過我的眼睛,讓我奇怪的是,石獸是被點了睛的,點睛相當於開光,等於給了死物生命,雖然是象征意義,但在玄學中卻另有一套說法,總之有這兩個兇獸守住家門,當真是鬼神辟易。


    “章大姐在家嗎?我們來了!”寇真上前敲門,院子裏很快響起腳步聲,大門被打開,章慧探出半個身子,看見是我們,明顯鬆了口氣,客客氣氣的讓我們進去,一進章慧家的宅子,我就被她家院子裏的麵積給鎮了,真大啊,光一個院子起碼就得有二百來平米,四間瓦房,麵積相當不小,組成一個四合院。


    院子裏麵種著花,種著樹,石桌,石椅,巨大的花盆……古香古色,章慧家在村子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城市裏麵的洋樓別墅跟章慧家一比,差的不光是氣派,還有底蘊,簡直就是土鱉。


    “章大姐,我們商量了下,還是過來看看,我讓偉哥先給你家四周貼幾張黃符,真要有什麽事也都給你解決了……”寇真坐到石凳上,跟章慧聊起了天,章慧客客氣氣讓我們坐下,迴屋忙活著倒水端茶,趁這個功夫,我朝著章慧家的圍牆走了過去。


    我一動慕容春就跟了上來,陪著我轉圈,這娘們真是纏上我了,我也沒搭理她,順著牆跟慢走,仔細感覺院子裏有沒有陰氣,走了一半,慕容春突然停下來對我道:“不對,她家圍牆被人動了手腳。”


    我朝她看過去,就見慕容春攤開手掌,掌心上黑乎乎的,我忍不住道:“什麽意思?”


    慕容春指了指牆壁,我茫然的看了幾眼,突然看出點端倪了,章慧家的圍牆是用青石壘成的,古時候沒有水泥,更不會有工程塗料,昨天下了一場雨,牆麵應該很幹淨才對,可是我卻看到牆麵上塗抹了不少黑灰色類似泥漿一類的東西。


    我伸手在泥漿上麵摸了摸,低頭仔細去看,沾在手上的泥漿顏色黑灰,手感有些澀,具體是什麽,有點拿不準,我順著泥漿的地方找了找,在一塊凸起的地方看到一小塊黃紙,黃紙是被燃燒過的,卻沒被燃燒幹淨,雖然被雨水打濕,可還是能看到四周燒灼的痕跡。


    紙灰!誰家會用紙灰塗牆?我驚訝的看了眼慕容春,慕容卻朝右邊的屋子使了個眼色,我聽到那邊傳來輕微的聲音,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北廂房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就見正麵靠牆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木桌,木桌上麵全都是牌位,有三四十個之多,全都是檀香木做成,古香古色,然而所有的牌位全都是七扭八歪,沒有一個是立著的。


    木桌前麵跪著一個瘦小的男孩,嘴裏念念叨叨的正在用黃紙製作紙錢,右邊已經堆積起了半人高的紙錢,被從門外刮進來的風吹動的嘩啦啦直響,我推門進來,嚇了男孩一跳,轉過頭來看我。


    男孩也就十歲的摸樣,臉色蒼白,眼睛很大,尖下巴,雖然驚慌,眼神卻很堅定,並沒有驚慌失措,剛才一哆嗦也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是個英俊的男孩,臉上卻帶有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成熟和穩重。


    “你是誰?”男孩看到我,沉聲問道,我看著旁邊的紙錢,目光轉到男孩身上,道:“我叫薛偉,是你媽媽請來幫你們的。”


    男孩聽到我提起他媽媽,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轉過身去繼續做他的紙錢,沉聲道:“我家的事你管不了,你也不該管!”


    太過老成的男孩,讓我感覺除了詭異之外,更感覺章慧家的事跟男孩離不開關係,我問道:“你是章慧章大姐的兒子?”


    “不,我是吳凱的兒子,我叫吳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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