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容看著宴歸寧額間冒著汗, 體溫變得無比冰涼, 這一切的特征都在提醒他, 他在處於轉化期。


    時間短暫, 無法研製出抑製x病毒感染的血清,唯一能夠救下宴歸寧的方式, 那就是許容上一世覺醒的異能淨化。


    能夠治愈一切病毒,甚至幫助進化覺醒。


    但這一世, 許容的劇情線,卻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 跟隨宴歸寧逃離金陵城, 成功到達更北處的淮城。


    並且, 許容上一世覺醒異能是在感染屍化後。他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不僅僅變異成恐怖的高級喪屍, 還是個難得的覺醒者。


    所以,他必須被感染, 屍化變異,才可能覺醒異能,讓宴歸寧停止屍化,從轉化期變迴人類。


    這才是宴歸寧的命運,作為人類方的領導者, 應有的命運。


    許容走過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上一世。


    命運是奇妙的, 上一世, 他被感染, 出現屍化特征時,宴歸寧也是選擇讓其他人離開,選擇和自己獨處。宴歸寧從傅欣那裏得知感染的後果時,他也承諾會在自己屍化後拿槍崩了自己。


    可是,他下不了手。


    當時,許容是不理解的,宴歸寧為何如此軟弱。


    可是劇情必須如此進行,他所轉化的喪屍,並非普通的喪屍,而是恐怖的完全進化體,剛剛轉化完後就能擁有超強的攻擊力,足以將宴歸寧一群人一網掃盡。


    所以,他催眠了宴歸寧,讓他開出了那命中注定的一槍。


    唯有遭遇重創,他這個完全進化體,沒有進化完全,沒有足夠的勢力,才不得不龜縮在金陵城,緩慢經營勢力。


    這樣,人類陣營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成長,後期才能夠奪迴金陵,毀滅喪屍。


    他跪坐在地,看著宴歸寧清秀溫和的臉,接著舔著那道傷口。接觸被感染者的傷口無疑是此刻最快的感染方式。他這副身體,是最佳的病毒承受體。上一世,也僅僅是輕微的刮傷,也成功被感染。


    哢哧一聲,門開了,又立刻被關閉。


    許容飛快拿起槍,轉身看著走進的傅欣,“別靠近,再往前走一步,我殺了你。”


    “你覺得是你的槍快,還是我的更快。”許容冷冷看著他,語氣充滿了威脅。


    這裏是傅欣的私人實驗室,他有鑰匙,能夠打開這個房間的門。無比謹慎理智的他,一定會來查看,確保宴歸寧的狀態,或是覺醒,或是死亡。甚至他也擁有著武器,所以之前他才會將交給他。上一世,這個男人就私下藏匿著一把。


    可是,許容沒想過他來的這麽快。


    自己壓根還沒有度過轉化期,甚至壓根沒有覺醒淨化異能,也未曾讓宴歸寧停止屍化,恢複人類的身份。


    他的背景深厚,接觸並了解關於x病毒的許多消息,很清楚感染者的傳染率和致死率,看到自己接觸宴歸寧的傷口,定然明白自己想被感染。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真實目的,但他知道會麵對兩個無疑會轉化成喪屍的感染者。


    以他的理性,拿出槍,立刻先殺了很可能快轉化完畢的宴歸寧,並非沒有可能。


    “我沒有帶槍。”傅欣並沒有停步,而是緩緩走近,出聲說,“或者說,我沒有去拿那把槍。”


    許容上一世就猜測,傅欣那把手槍,或許就藏在他的實驗室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病毒爆發時,宴歸寧是先讓自己在寢室裏不要隨意活動,然後急忙去大教室尋找救助正在上課的傅欣,然後和傅欣一起帶著幸存者一同來到了他的實驗室。接下來,宴歸寧才獨自去許容的宿舍樓,尋找他,也正是救他途中覺醒了異能。


    許容明白傅欣沒必要說謊,他冷靜地看著他,槍卻沒有放下,“這並不像你會做的事情。”


    “你可以拿出槍,對準我。”傅欣看著許容的眼睛,無比認真的說,“可是,你不會開槍。”


    許容收了槍,看了他一眼,神情無比複雜,這個人是直覺判斷嗎


    還是許容心中隱隱有個猜測,卻並未點明。


    “你總是能知道我的想法。”


    許容跪坐在地,看著宴歸寧的臉,接著舔著那道傷口。為了盡快被感染,他隻能選擇多次接觸傷口。


    “你不害怕嗎傅教授。或許很快這裏就會出現兩個變異體。”許容刺了他一句。


    傅欣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沒有吭聲。


    青年跪坐在地,側著臉靠著陷入昏迷的男人身邊,舔著那道傷口。乍一看,便如戀人般的交纏恩愛。


    傅欣知道,並非如此。


    可偏偏,他這樣情願自己被感染,也是為了這個昏迷的人。


    直到身體開始感覺得刺骨的寒冷時,許容轉身放下宴歸寧,微抬頭靜靜看著站在身後的傅欣。


    這個男人,眉目英朗,氣質冷冽,絲毫沒有知識分子的溫和文氣,而是極有威嚴。


    “我以為你不會現在就來的。”許容淡淡道。他一直認為傅欣會來,但絕對不是現在。最佳時間,應該是自己處於轉化後期,虛弱無力,已經沒法開槍,壓根沒有威脅他的實力。


    “你需要我。”傅欣眉目冷漠,嘴角卻是微微輕勾。


    “這不像是你會說出的話,傅欣。”許容幽幽看了他一眼,神情無比複雜,“你不該來的這麽早,更不該不帶上槍。或者說,你打算搶走我手中的槍嗎”


    傅欣是超腦域覺醒者,擁有極強的統籌和計劃能力,是最佳的領導者和研究者。


    但覺醒初期沒有強大的直麵戰場的實力。


    許容變異成完全進化體後,盡管得不到足夠的能量進化,虛弱無力,實力卻也是遠超出傅欣的。更何況,喪屍對於血肉的渴望是那麽的強烈,能夠讓他們忽略一切,腦中隻餘進食。


    這種生物,從感染病毒,進化成功後,就成了人類的天敵。


    “那沒必要。”傅欣沉聲道。


    “你不怕我殺了你,又或者說,吃了你。”許容略帶玩味道,“你不是很清楚嗎轉化後我會擁有強烈的進食。”


    傅欣蹲下,對視許容,“你能克製住,我相信你。”


    “相信,這可真好笑。我們可是敵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許容的手臂開始輕微顫抖,雪白的麵容開始冒著冷汗,他略帶諷刺的說,“我已經感受到了,我正在屍化,這一次的速度更快。這副身體果然是最佳的病毒承受者。或許不到半個小時,我就能變成你最討厭,最惡心,最想摧毀的生物。”


    傅欣突然出聲,“我並沒有很討厭你,隻是敵對的立場始終存在。而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並非僅僅用敵人二字可以評判。”


    “我們也合作過,不是嗎”傅欣看著許容清瘦的身軀,此時正是夏初,他穿著件簡單的白襯衫,五官秀美,眉眼清冷,正如上一世的見麵。


    冷靜從容,放蕩不羈,如風一般,難以抓住。


    許容看著他,陷入沉默,半分鍾後,他冷靜評判道,“你果然擁有了上一世的記憶。”


    傅欣沒有出聲,他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都需要一些時間的冷靜。


    許容清楚,唯有傅欣重生了,擁有上一世的記憶,他才有那麽幾分可能不帶槍進來,他也清楚許容可能擁有淨化異能,會救下宴歸寧。


    “我知道,你會救下他。就像團團一樣。”傅欣伸出手碰了碰許容額角旁一縷碎發,喃喃道“變白了。”


    這樣的白色,太純淨,正如他留下的那顆白水晶。看似脆弱,實則堅韌。


    許容聽到他說道“團團”這個名字,麵色依舊冷漠,心卻忍不住跳了跳。


    團團是個小女孩,是他上一世使用淨化異能治療過的感染者。他本來沒必要治療,這不是他需要做的事情,可偏偏那個小女孩,是人類陣營的重要劇情人物。


    許容不斷冒著冷汗,腦中劇痛,整個身體無力地顫抖,即將要倒下時,傅欣伸手摟住了他,讓他躺在了自己懷中,手指一點點觸碰著這個人,這個真實存在的人。


    那是多少次的夢境,都不能給予他的真實感。


    “別怕,這一次,我陪你。”傅欣的語氣平淡,手卻緊緊抓住他,“很痛吧,這樣的痛苦,我卻沒有承受過。真是可惜。”


    許容被逗笑了,用力抬起頭,斷斷續續地說“傅欣,你可真是拉倒吧。信息爆炸的滋味,可並沒有比現在的我好受太多。”


    作為超腦域覺醒者,傅欣每覺醒一次,腦中的信息都會呈現爆炸性的高度運轉,那樣的痛苦可比屍化痛苦多了。


    “我可能會吃了你,你不害怕嗎”許容看著這位上一世不斷爭鬥的敵人,略帶嘲意道,“吃了你,我就能進化的更完美,也能夠更為輕易的逃走。”


    “而且你這麽聰明的人,肯定很好吃。”許容略帶玩味的打探著他。


    “沒錯。你需要進食,需要新鮮的血液。”傅欣脫去了白大褂,以及裏麵的藍灰色格子襯衫,露出頗為精壯的上半身,頗帶侵略性,即便說著這樣的話,他的神情也是無比嚴肅。


    許容“”他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你放心,我不會被感染的。”傅欣見他表情凝固,以為他是害怕自己被感染。


    “果然,我就知道,現在的你就已經覺醒超腦域了,命運可真是不公平。”許容突然笑了起來,邊咳邊笑。


    現在隻有覺醒者,才不害怕被感染。


    “不管你做什麽,都會成功。所有人都逃不出你的計算。”許容難得感歎了句。


    就連這個世界的主角也是如此。


    這是個無比特殊的世界,宴歸寧作為主角,卻並非是最強大的,地位最崇高的。上一世,許容下線時,作為男配的傅欣依舊統領大局,指引著人類,奪迴重建家園。


    宴歸寧是在不斷成長,也成長迅速,成為眾人心中的領袖。可是,傅欣仿佛是天生的領導者,決策永不失誤,更無私心,一切為了人類的生存。很多時候,宴歸寧都在被傅欣利用,甚至欺騙,他被推著走,直到走到傅欣給他留的位置上。


    可以說,上一世很多時候,許容作為反派時,那個真正和他一直爭鬥的人,是傅欣。


    “並沒有成功。”傅欣沉聲道,“我是人,不是神。”


    “總有失誤的時候。”傅欣看著懷中的人,秀美的麵容蒼白如雪,修長的睫羽也變得雪白,黑色的發也正在慢慢轉化為白色,不似真人,倒如玉石雕刻般。


    比如,你的死亡。


    傅欣“盡管你排斥進食,可是你必須這麽做。不然,你轉化不完全,會影響異能的效用。”


    許容並不意外傅欣為何得知,因為他明白上一世他死後,團團會被帶領進入她真正應該進入的人類社會。有時候,命運是奇妙的。


    團團是個被父親拋棄的小女孩,十分年幼,他救下了團團,也僅僅是關押看守。可偏偏團團卻愛親近他,一心想和他成為同類。


    團團受到感染後,許容卻得知了她真正的名字溫綿,這是劇情中無比重要的配角,擁有預知異能的孩子,後期人類基地的希望之星,也是傅欣唯一的弟子。


    許容隻能使用淨化異能,幫助團團,或者說溫綿解除感染。然後,許容封印了兩人相處的記憶。


    隨後團團覺醒了預知異能。


    許容下線後,金陵城被人類奪迴,團團自然會迴到她應該存在的人類社會,作為預知異能的擁有者,她會被傅欣收養。


    傅欣作為超腦域進化者,後期更是邁入神的領域,或許已經讀取了團團的思維,知道許容擁有淨化異能。


    傅欣抱著懷中無力的人,將他的頭抬起,看著他越發精致的麵容,漸漸浮現藍色的雙眸,“怎麽,你要我直接放血嗎說不定會引來其他的喪屍。”


    “該死。”許容恨聲道,然後狠狠咬上了他的脖頸,吸著他的血。對於轉化完畢的喪屍而言,血肉是最佳的誘惑,這副身體健康而有活力,十分美味。


    明明最初的預備計劃不就是,如果變異成功後,傅欣來了,就吸他的血,然後從變異體轉化迴來,裝作一個普通的人類,走著應該走的劇情。


    哪裏知道他居然提早來了,還主動送上門來,被推著走的感覺讓他心裏頗為鬱悶。


    傅欣眼中浮起微微醉意,身體也輕輕顫抖起來。


    “怎麽你也會覺得刺激嗎”許容克製著進食的,抬起頭看著他,有些好笑道。


    或許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許容所變異的完全進化體,吸食人類血液時,會釋放一種激素,刺激人類的觀感,讓人有種飄飄欲仙的快感。


    上一世,許容一直很排斥進食,可是他卻也知道有著不少人類會為了和食物,甘願向完全進化體,獻上自己,而追求這種快感。


    “我早就說過,我是人。”傅欣不緊不慢地出聲,“既然是人,就會有弱點,有。”


    許容用力地咬著,鮮血的滋味衝入口舌,有些含糊地道,“我的印象中,你像個機器人。甚至比我們這種變異體還要沒有感情。”


    人類清楚明白,最初的變異體,是體悟不了感情什麽的,腦中隻有進食的,即便繼承了源於過去的記憶,也難以被過去的記憶所打動。對於變異體而言,過去的記憶就像一種經驗,能夠幫助他們更好的生存,而不是承載了感情的記憶。


    所以當人類麵對曾經的朋友,親人轉化的變異體,盡管知道他們擁有過去的記憶,但並不把他們視為從前那個人,而是一個全新的個體。


    變異體,隻是以人類血肉為食的生物,盡管他們再怎麽進化的完美,甚至比人類覺醒者還要精致,美麗,強大,但那是怪物,披著美麗皮囊的怪物,是人類永遠的敵人。


    但許容不一樣,他始終擁有著感情。


    後來隨著進化,為了生存,有些完全進化體也漸漸擁有了人類擁有的感情,並為之瘋狂,憤怒,憂傷。


    “可怕的超腦域進化,讓你跨入了神的領域。恐怕已經失去了常人的感情。”


    傅欣平靜道,“我隻是習慣克製,並非沒有感情。”


    許容感受到他漸漸冰涼的軀體,逐漸反應過來,看著他的額頭冒起的冷汗,眸中滿是怒火“你騙我,你還沒有覺醒。”


    沒有覺醒,被變異體吸食血液,會遭受感染,然後屍化。


    傅欣難得笑了下,竟是有些肆意,“是的,我又騙了你。”


    “我隻是想感受一下你所承受的痛苦。”傅欣靜靜道。


    “真蠢。”許容感受到身體內散發的活力,先是嗤笑,後是不解和迷茫,“你居然也會做這麽蠢的事情。”


    “不要怪我騙你。”傅欣顫著伸出手,緩緩解開許容上衣的扣子,撫上了身前人肩胛處的突起,探身看到了那肩胛處的印記,那是覺醒者的標誌。


    “因為你也騙了所有人,你不僅僅是完全進化體,還是難得的覺醒者。”


    “你始終都擁有感情,擁有人類的記憶,可是你騙了所有人,你說你是一個全新的個體。”


    “你讓最想保護你的人,親手去毀了你。”


    “許容,你說你是不是這個世界最狠心的人。”傅欣緊緊摟住他,閉上早已被淚水浸濕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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