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漸漸減弱的風在石像豎立起來的時候猛然大作,風卷霧霾,吹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我忍不住側過身去躲避狂風,地層中的塵土全卷了起來,眼前一陣模糊,等到這片狂風略過之後,我眯著眼睛望過去,豎立的石像仍在原地,但五月卻不見了。


    “五月!五月!”我實在不想讓五月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意外,困境中失去同伴,會令人感覺極度的不安,我的唿喊聲在風裏飄蕩,但五月沒有迴應,整個地層空洞一望無際,除了那個巨大的黑色圓球,沒有其它任何障礙物,可五月就像是悄然蒸發在那片狂風中一樣,再也沒有半點蹤跡。


    我拔腳就走,想到周圍去找她,風一股一股的從麵前吹過,隻走了兩三步,一團影子驟然從麵前唿嘯的風中一閃而過。


    我的頭皮一下子麻了,盡管這團影子隻是一閃,可我隱約看見,那好像是一個人。


    嗖嗖嗖......


    我來不及迴頭去看,周圍的風裏閃起一團又一團影子,在前後左右不斷的晃動,與此同時,我聽到了一陣好像人在垂死時發出的輕微的唿喊,不斷晃動的影子,再加上這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整個地層空洞頓時充斥著一片死沉沉的鬼氣。我不敢閉眼,嚴防戒備著,陡然間,風裏卷帶的塵土迷住了眼睛,淚腺本能的分泌出眼淚來衝刷進入眼睛的雜物。


    視線透過充盈在眼眶中的淚水時,周圍那一團團晃動的影子,好像在風中顯化出來,我隱約看見一個一個人,正慢慢的朝我逼近。


    形形色色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麵色和陰沉的天空一樣,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人影在風裏若隱若現,我孤身一人被圍在中間,說不慌亂那是不可能的,但思維卻不斷的在延展,我又一次迴想到了劉家墳。


    若隱若現的人影有的缺了一條手臂,有的瞎了一隻眼睛,有的斷了一條腿,就好像一大群殘疾的冤魂從黑暗中慢慢的浮現。那種場景讓人根本鎮定不下來,我的牙根子發癢,望著這麽大一片麵帶菜色的殘魂怨鬼,頭皮一下子炸了。


    風依然在刮動,影影綽綽的影子慢慢圍攏到我周圍大概幾米遠的地方,我驚魂不定,心裏戒備很深,但四麵八方都是這些影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防備哪邊,我在中間不斷的側身轉頭,一個白須的影子朝我伸出自己的斷臂,緊跟著,所有的影子全部探出了手,那一瞬間,整片空間仿佛全部被這一雙雙手給占滿了。


    這些影子肯定都不是活人,我的心一直是慌亂的,難以自持,然而在這些影子同時朝我伸出手臂的時候,它們的眼睛,也仿佛一下子在迷亂的風中閃亮了。


    那是一雙又一雙帶著渴盼的眼睛。


    第五十章壓牌


    那一雙雙閃動在風裏的眼睛,讓我的情緒驟然變化著。我能讀懂這種眼神,就好像一個人在極度的困境和無助中,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時所流露的目光。我鎮定了一些,這些影子密密麻麻站了一圈,但始終和我保持著幾米遠的距離,沒有攻擊,也沒有敵意。但我無法跟它們交流,不知道對方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最初被圍住的時候,我隻想用盡辦法衝出去,不過現在鎮定了,我在思索著,該怎麽樣才能獲取更多的信息。無數的影子在注視我,我也不斷注視它們。密密麻麻的影子中,我看到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它的左手隻有四根手指,骨瘦如柴,隻有那雙大眼睛,閃出一絲活氣。


    它擠在人群裏,一動不動的望著我,我能看見它身軀上一根一根凸顯出的肋骨,它很瘦,瘦的皮包骨頭,赤著上身,和其它影子一樣,伸出自己隻有四根手指的手。這個孩子必然死去了,死的時候還很小,但是它的眼睛裏,同樣閃動著那種渴盼的光。


    我望著這個孩子,我看見它好像哭了。這種無聲的哭泣讓我心裏一陣一陣的刺痛,我意識到,它需要幫助,可我真的不知道它到底要什麽。


    噗通......


    就在我被這個孩子流淚的眼睛深深震動的時候,不遠處的黑色圓球上,好像掉落下來什麽東西。迴頭一望,那團掉落下來的東西跌落地麵,努力的掙紮了幾下,那一刻,我看見那是五月。


    五月想要努力站起來,可她的腳估計是扭了,踉蹌著掙紮了一下,勉強穩住身子。我邁步就跑,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隨著風,像一片氣泡般的消散,瞬間就無影無蹤。我已經顧不上思考這些,一口氣跑到五月身邊,把她扶了起來。


    “你到什麽地方去了?幹什麽去了?”我又急又氣,但看著五月因為腳踝疼痛而皺起的眉頭時,心裏忍不住一陣心疼。


    “我沒事。”五月扶著我的肩膀,道:“拿了陰樓玉,走。”


    她越是這樣鎮定,就越讓我懷疑,就在狂風迷眼的瞬間,她肯定是去做什麽了,但她不肯說,我就撬不開她的嘴巴,這個女人的嘴巴,是上了鎖的。我扶著五月,她的腳踝腫的幾乎和小腿一樣粗,完全不能沾地,為了爭取時間,我抬手把她抱起來。


    五月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隻是默默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幾乎觸動了我的靈魂,因為我突然感覺到,這種眼神,和丁小寧好像一模一樣。


    我全力抱著五月,跑到那尊豎立起來的石像跟前,這尊石像始終帶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詭異,本來我還想小心行事,五月已經扭傷,要盡力避免更大的麻煩。但當我抱著五月跑到石像前麵時,這尊不知道雕琢於何年何月的石像,像是一具被突然震裂的泥胎,嘩啦啦的開始崩裂。一道一道細密的裂痕在石像身軀上不斷的蔓延,速度很快,轉眼之間,石像崩塌,散亂的石塊落了一地,它的身軀徹底粉碎了,隻剩下那塊堅硬的陰樓玉,遺落在一堆碎石上方。


    我很詫異,卻沒有停步,彎腰抓起碎石上的陰樓玉,繼續抱著五月朝地層空洞的外麵走。迴去的路走的非常順利,再也沒有發生一絲一毫的意外事故,隻不過帶著裝備又抱著五月,體力消耗太大,跑到出口的時候,已經快要累癱了。


    我先想辦法順著抱山潭潭心的裂縫爬上去,然後用繩子把五月給拉上來。五月的腳踝腫的厲害,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頭。她還是走不成路,無奈之下,我隻能連抱帶背的帶她出山。之前走過的路我依然記得,可速度卻比來時慢了很多很多。時間耽誤,行程計劃被完全打亂,我們的給養不夠了,需要在山裏找一些可以果腹的東西來吃。


    負擔太重,就覺得時間過的很慢,我背著五月走在這片茫茫的群山中,給她講我小時候和上學時的故事,她安靜的聽,有時會笑一笑。


    但每每講著故事的時候,我會突然走神,突然沉默。我難過,如果此時此刻,我是抱著丁小寧走在這條路上,那麽我甘願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那樣的話,我可以陪她永無止境的走下去,直到兩個人都停止唿吸的那一刻。


    出山耽誤了很多時間,但最終還是順利的走出來了,五月年輕,我們又帶了藥,當出山的時候,她已經能自己走動,我們一起迴了古城,我沒有地方可去,跟五月暫時住在一起。


    出山時,我打開了手機,蜂擁而來的提示短信幾乎快要把手機堵死了,我看到雷真君和老猴打來至少上百次電話,可我不會再相信他們。


    人生地不熟,我懶得走動,每天都在不停的查資料,查來查去,查到自己都累了。陰樓玉這東西,在互聯網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五月每天都忙,早出晚歸,我問她,她總是不說,這樣過了有十多天,她罕見的沒有出門,跟我一起吃了頓晚飯。


    “這些天,你一直都在查關於陰樓玉的線索,查到什麽了嗎?”


    “沒有,相關的線索等於零。”我吃著飯,就想繼續套五月的話:“能告訴我,你尋找陰樓玉是為了什麽嗎?陰樓玉那東西,究竟有什麽用?”


    “如果我知道你想問的問題,就不用每天跑來跑去了。”五月道:“不過,現在有一個機會。”


    “什麽?”我一聽就來了精神。


    “今年的壓牌,是在古城,我們想辦法去看看。”


    壓牌這個詞,普通人是聽不懂的,隻流傳在陽城附近幾個地方的文物圈子裏。盜墓以及文物倒賣這個行當由來已久,在解放前,這個圈子很亂,很多盜墓賊還有二道販子都是半商半匪,明麵上做生意,暗地裏殺人越貨的事情多了去了,圈子一亂,整個行業就亂,最亂的那幾年,各地團夥之間的矛盾很深,這邊發現一個肥坑,幾個團夥跑過去,連坑都來不及方出來,就地開始火拚,最後貨還沒出土,上邊就掛了好幾個,鬥來鬥去的,生意也做不好。


    民國時期,洛川大興莊方家的四爺方四海最先組織壓牌,方四海的名頭響亮,在道上麵子很廣,聯絡了陽城,古城,洛川,開封,還有北邊山西省內的晉城,侯馬這些地區的一些較大的勢力,每年年底的時候,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一塊兒吃頓飯,打打牌。方四海的本意,就是大夥兒過年圖個喜慶,湊桌打牌,這一年裏的是是非非,恩怨糾葛,全都算是在牌桌上壓下去了。


    出來混的人,大多圖財,說到底,打打殺殺大多跟麵子以及利益有關,誰也不想每天提著刀到處亂竄,所以方四爺一出麵,眾人都很買賬,一些可有可無的麻煩就在壓牌會上被化解了。這是和氣生財的好事,壓牌這個規矩一直流傳到現在。不過時間一久,規矩有些變味,壓牌不僅僅是化解團夥矛盾的一個渠道,同時還是交流的平台。因為有些貨太硬,沒辦法單純用人民幣去衡量估算,所以某些時候,需要以貨易貨。尤其這幾年的壓牌會,每次都會有令人咋舌的硬貨亮相。地下圈子貨流量大的時候,一年一次的壓牌已經滿足不了需求,可能三五個月或者半年就來一次。


    那絕對是一場不見光的盛會,各地的龍頭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都會參加壓牌。


    “還是算了吧。”我一聽五月的解釋,就開始打退堂鼓,古城這邊的圈子我根本不熟,但已經跟馬五魁還有老猴他們照過麵了,如果真的去了壓牌會,一旦跟任何一方遭遇,都是一場大麻煩:“我們又不是那個圈子裏的人,有必要去參與嗎?”


    “有,壓牌的時候,什麽貨都能拿出來讓人看,讓人挑,讓人買,我們把這塊陰樓玉丟到壓牌會上去。”


    “你腦袋被門掩了?”我倒抽一口涼氣:“還嫌麻煩不夠多?”


    “有的事,我該說的多直白你才會懂?”五月歎了口氣:“我隻想通過壓牌會知道,現在還有誰在尋找陰樓玉,隻有尋找陰樓玉的人,才會了解陰樓玉的真正秘密。”


    “你的意思,丟出陰樓玉,看看誰對它感興趣,然後找對方逼問?”


    “隻要知道事主,辦法會有很多,慢慢想,這是一條可行的明路,否則,你在電腦上查一百年,能查出什麽?”


    “風險太大。”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氣短,在這個圈子裏混的,都不是什麽善人,尤其那些團夥裏的龍頭,全是刀山火海一路打拚才混上位的,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精,真的跟他們發生衝突和矛盾,說不定當天就被剁成餃子餡了。


    “你是人,那些龍頭也是人,鎮定一點,不會有什麽的,放心吧。”五月笑了笑,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更多的線索?”


    五月這麽一說,我心頭突然一動,因為我想起來,老猴曾經說過,父親已經坐上聽雨軒龍頭位了。


    我在想,父親,會不會參加這次壓牌?


    第五十一章群英會(一)


    我的心情很矛盾,不願見到父親,但內心深處又有一種想見他的渴望,我在這樣複雜的心情中自我掙紮鬥爭,愣愣的發呆,一直到五月使勁敲打桌子時,我才打斷了思路。


    “你覺得我的建議怎麽樣?”


    “挺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嘴一禿嚕,竟然答應了五月的提議。


    可能,我是真的想見見父親了,不管這中間的是非曲直是怎麽樣的,我都要親口問問他。


    我們兩個收拾完飯桌,就開始商量後麵的詳細計劃,可是有些困難,參加每年壓牌會的,都是各地叫得出名號的人物,我和五月在這個圈子不熟,總不可能單槍匹馬就混進去,來迴想了很多辦法,都不實用。


    “實在不行的話,找找他吧......”我想到了萬鬼眼,盡管老頭兒已經金盆洗手了,但在陽城的人脈還有自身的資曆都在,隻是看他願意不願意幫忙。


    “你認識萬鬼眼這個人?關係怎麽樣?要是關係還好,那問題應該不大。”五月舒展眉頭,表示很欣慰。


    可我沒有那麽好的心情,因為一想起萬鬼眼,就自然而然想起了周同,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


    打定主意之後,我和五月悄悄的返迴了陽城,這裏依然是馬五魁的地頭,我們不敢聲張,到陽城的當天,稍作休息,趁夜到了萬鬼眼家。


    畢竟我和萬鬼眼不熟,所以沒有絕對的把握能說動他幫忙。不過可能是因為上次見麵時候的事給萬鬼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見麵之後他很熱情,問了問我的近況,我隨口跟他聊了聊,這種老江湖人說難打交道的確很難,但說好打交道也很容易,他如果看著順眼,對脾氣,那麽說什麽都不要緊。聊了一會兒之後,我察言觀色,然後試探著跟萬鬼眼說了壓牌的事。


    “壓牌......想不到你也知道這事情。”


    “想在壓牌會上打聽些事,就看您老能不能順手幫個忙了,洛川陽城古城這片圈子裏,您老是有麵子的。”我給萬老頭兒戴高帽,同時又把心裏預備好的謊話又重溫了一遍。


    但讓我想不到的是,萬鬼眼根本就沒有問我究竟要打聽什麽事情,這才是真正在圈子中混透的老人,做事有底線,同時也知道別人有底線,類似這樣的事兒,他不多問。


    “久不出門了,在家裏憋的慌,去壓牌會看看也好,順便見見幾個老朋友。”萬鬼眼咧嘴笑了笑,算是答應下來。


    聽到萬鬼眼答應幫忙,我心裏頓時鬆了,這個圈子裏的人十有八九都好麵子,那些個龍頭從各地趕去參加壓牌,身邊多少要帶人,到時候我和五月可以跟著萬鬼眼混進去。


    說完正事,我又跟萬鬼眼扯了扯陽城本地的事情,我不想讓萬鬼眼知道我跟馬五魁之間的瓜葛,所以繞著圈問的很含蓄。萬老頭兒退休在家,但消息依然很靈通,和我說了一些事兒,當我含蓄的問到馬五魁以及聽雨軒的時候,萬老頭兒顯然也知道內情,他說前段日子馬五魁和聽雨軒大鬧了一場,不過這些天,馬五魁突然就老實了。


    “怎麽迴事?”


    “說不清楚,不過以我看,馬五魁估計是遭高人盯上了。”


    馬五魁在陽城的勢力大,行事高調霸道,平時出門吆五喝六,就在古香齋和聽雨軒大鬥了一場之後,有一次馬五魁帶人出去吃飯,一頓酒喝了兩三個小時,暈暈乎乎的離開酒店,等到迴家之後脫下外衣,當時頭上的冷汗就冒出來了。


    “他外衣上頭,有一個黑手印。”


    常在圈子裏混的人,大多會接觸盜墓賊,也肯定會知道“鬼拍背”這樣的事。下坑摸貨的人很偶爾的會在陰暗的墓室裏感覺後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每每遭遇這種情況,盜墓者就立刻抽身離開,因為那是墓主的警告,如果置若罔聞,十有八九會被悶在坑裏。等到出坑,這些人的後背肩頭,就可能會出現一個漆黑的手印,洗都洗不掉,很邪門。


    馬五魁遇到的情況,跟鬼拍背非常相似,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兩者之間的不同。他後背的黑手印,分明就是一個人的手掌上沾了墨水之後按上去的。對馬五魁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訊號,對方明顯是在告訴他:我能悄無聲息在你後背按個手印,就能悄無聲息的做掉你,你最好老實一點。


    事情發生以後,馬五魁暗中在查,但最終也沒有查出頭緒,這些上位的龍頭看上去大大咧咧,橫行無忌,其實比下頭的夥計怕死,他們爬到這個位置上不容易,比誰都惜命。正因為這樣,馬五魁接著就老實了,已經好些天沒在陽城露麵。


    聊完這些,跟萬鬼眼定好動身的日子,然後在陽城貓了一天,第三天的時候,萬鬼眼弄了車子,五月開著朝古城去。離壓牌會還有兩天空閑時間,萬鬼眼到這邊拜會了兩個老朋友,我和五月則著手去做最後的準備。我暫時不想跟馬五魁或者老猴甚或父親直接照麵,這樣直接跟萬鬼眼去壓牌會肯定不行。


    “這些都不用擔心,戴上這個試試。”五月拿出了一套假發,不由分說就給套到頭上,然後端過來鏡子:“看看,帥嗎?”


    望著鏡子裏戴著假發的自己,我頓時憂鬱了,假發很長,有一縷整齊的斜劉海,二的一逼,殺馬特似的。


    “就這樣去?會不會太紮眼?”我推開鏡子,看著五月:“你不是故意整我的吧。”


    “放心吧,壓牌會上的人,什麽沒有見過?沒人會注意你。”五月幫我整著假發,說道:“提前跟你說一聲,不管在壓牌會上遇見什麽樣的事,都不要慌。”


    她不說還好,刻意的一提醒,我就感覺腿肚子轉筋,壓牌會魚龍混雜,風起雲湧,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在那種場合下鎮定自如。


    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壓牌會的當天,我白天整整睡了一天,全力保證精神體力處於巔峰。晚飯前,五月叫醒我,跟萬鬼眼一起驅車趕到了四方城酒店。最早的壓牌是方四海方四爺組織的,現在的組織者仍然是方家人,幾十年時間,方家的勢力從洛川鋪到古城周邊,這個四方城酒店就是方家的產業。


    壓牌會當天,酒店是不營業的,晚飯前的一刻,冷清了一天的酒店開始進人。方家既然有能力組織壓牌,就有能力擺平各種各樣的麻煩,把路都趟平了,不過這種聚會畢竟不合法,所以一切都很低調,形形色色的人分散進入四方城。


    我盯著那些前後進入四方城的人,忍不住開始緊張,這些人看上去沒什麽出奇的地方,但隨便揪一個出來,說不準就是哪兒的龍頭。我們暫時沒有下車,就在車上仔細的觀察進出的人,一直等到四方城裏麵的大鍾響起,我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


    “我們也下去吧,時間太晚了不好,大門一關,人就進不去了。”


    我扶了扶頂在頭上那套特傻的假發,又摸出一副墨鏡,跟著萬鬼眼下車。萬鬼眼的人脈很廣,從陽城跑到古城,依舊臉熟,進門的時候被熱情招待。


    四方城外麵冷冷清清,但裏麵卻人聲鼎沸,該來的人幾乎到齊了,我們有意呆在角落裏,繼續觀察。沒多久,方家的人依次把來客朝樓上請,這是壓牌的規矩,先吃飯,後說事。四方城的廚子手藝很好,菜做的地道,可我沒心吃喝,時不時就暗中轉眼朝四周看。


    我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迴避,還是在渴盼,但父親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吃飯隻是個象征性的過程,半個小時之後,飯桌就撤了,壓牌的第二個步驟開始,四方城的夥計給每桌都捧來一副麻將。在過去,這個步驟是很重要的環節,一般都是有恩怨的人湊一桌打牌,把頭一年的恩恩怨怨在牌桌上掰扯清楚,恩怨了結,不會耽誤來年的生意和財路。不過時代在變,規矩也在變,壓牌這個步驟,變的次要了。


    萬鬼眼金盆洗手,跟人沒有舊怨新仇,所以我們這一桌坐的都是閑人。壓牌的過程是兩個小時,這也是當年的方四爺定下的規矩,要給恩怨雙方足夠的時間去處理矛盾。萬鬼眼不好這一口,丟下我在牌桌上替他打牌,他自個兒跑去找很久沒見的老朋友閑扯淡。


    頓時,整個四方城都充斥著稀裏嘩啦的麻將聲,跟我同坐的三個老家夥頭發都掉沒了,那洗牌的手法嫻熟的沒話說。我本來打牌的技術比三天沒洗的襪子都臭,又有些心不在焉,一邊打牌一邊不停的東張西望,沒摸幾張就點了一炮。這一炮點下來,頭上就冒出一層冷汗,賭注太大,再點上兩三胡,我估計就得當褲子。


    我的眼神在牌桌和周圍不停的遊走,就在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驟然出現,那人徑直朝這邊走過來,一直走到我們的牌桌前,拍了拍我對麵那個老家夥的肩膀。


    “李叔,讓個位兒,我來打兩把。”


    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這個驟然出現在麵前的人,竟然是已經老實了一段時間的馬五魁。


    第五十二章群英會(二)


    看見馬五魁突然出現在麵前,我一陣緊張,忍不住就想低下頭。這兒的人這麽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認出了我,總之心非常虛。五月在旁邊悄悄捏了捏我,用眼神詢問,我沒法跟她解釋的那麽清楚,小聲的說了句:“仇家。”


    “你不用這麽緊張。”五月看了看馬五魁,貼著我的耳朵說道:“壓牌本來就是為了平事,沒人會在壓牌會上動手。”


    我和五月說話之間,馬五魁已經大搖大擺的坐到了對麵,他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般的瞅著我笑了笑,慢慢的洗牌,一邊兒漫不經心的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怕賭注大,三兩百萬一局,還是玩得起的。“


    陽城洛川古城這幾個地方相鄰,圈子就那麽大,同桌的兩個老家夥肯定認得馬五魁,他們本來就是閑人,馬五魁一發話,桌上就沒人開口了,默默的打著牌。馬五魁暫時沒有發難,但我也不可能沒心沒肺的當成沒事兒,心裏七上八下,憋的慌亂又難受。腦子一亂,更打不成牌了,一圈下去,連連點炮。


    “壓牌會,清舊賬,咱們的舊賬還沒算清,新帳就又來了。“馬五魁嘩啦一聲推開麵前的牌,湊到我跟前,慢慢說道:”這筆帳,出了四方城,一定要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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