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娘娘剛剛懷有身孕,當時娘娘所受的榮寵不比現在的擲妃少,而那時擲妃剛剛進宮,不過受封了一個良人。本是不應該的,因為在擲妃進宮之後,皇上夜夜宿於擲妃宮中,後宮裏,一片不滿聲四起,卻無人敢出聲頂撞龍威。盡管如此,皇上仍然得閑時就會來長樂殿見娘娘。


    娘娘生性賢良,不爭不搶,隻盼著每日能見一麵皇上,便已經心滿意足。


    在娘娘出事前,太醫剛剛斷症,說娘娘此胎有可能會生下龍子,當時,皇上尚無子嗣,前三兩個也全是公主。一聽說這胎可能是龍子,皇上便夜夜陪在娘娘的身邊,沒有再翻過任何人的牌子。沒過多久,娘娘出現了很多重病的症狀,太醫症斷無果,便請皇上離開了長樂殿,擔心會有傳染的疫症。


    太醫後來給娘娘開出了一副藥,可是,吃了或許會對龍裔不利,娘娘自然不肯,懷胎十月,即將臨盆,她怎麽舍得。生下公主時,倒也順利,可是,那個斷錯症為太子的太醫,便以欺君之罪被皇上砍了頭。


    自此,皇上也甚少再來長樂殿。公主出世之後,娘娘的身體每況愈下,當時奴婢也懷疑娘娘這病病得有些奇怪,可是,卻無任何的證據。因為娘娘的情況,更像是中毒,而不是染病。宮裏宮外的太醫、大夫,沒有一個能查出娘娘所患之病,這不是問題麽?


    再後來,公主長得如玉般溫潤,粉雕玉琢,很是招人喜歡,皇上也因為再次踏足長樂殿,一家人,很是溫馨。公主一歲多時,娘娘便發覺了公主的異樣,更是加重了病情。之後,在公主不到四歲時,娘娘終於撒手而去。”


    吟歡的雙拳緊握著,“你們就沒有暗中去查一下,誰在那段時間接近過母後麽?”


    “那段時間,各個宮裏的妃嬪都會經常來找娘娘說說話,根本就無從查起。最值得懷疑的,也就是兩人,一個是皇後,一個是擲妃。皇後生性傲慢,目中無人,自從擲妃以一個小部落公主的身份進宮,便奪了她的榮寵之後,就已經覺得受了奇恥大辱,再之後,娘娘懷孕……她進宮多年一無所出,自然對娘娘也可能會懷恨在心。


    太醫又適時的症斷出,娘娘可能會懷有龍子,想要對娘娘下手的人,肯定不在少數。那時候,我們整個長樂殿上下的人,也是極為小心,對於娘娘的起居飲食,都是細心的檢查過。就在娘娘出事之後,長樂殿裏的兩個宮人突然失蹤,不知去向。有人說,他們是被人收買了。”


    柔碧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每每想起娘娘在那段時間倍受折磨,枯瘦如柴的模樣,她就心痛萬分。


    “那姑姑你呢,你的眼睛為何會突然失明?”


    柔碧低歎口氣,伸手摸上蒙在眼睛上的紗布,“其實奴婢也不知道,隻是有天起來就突然失明,太醫說奴婢是因為憂傷過度,傷了眼睛……”


    “廢話,憂傷過度,也不至於在我母後去世十年之後才瞎吧?這些庸醫的胡說八道之詞,姑姑,你是一個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這裏麵的端倪。”吟歡氣極,冷冷的打斷了柔碧的話,憤然起身,“一個接一個的出事,我們長樂殿上死的死,傻的傻,瞎的瞎,大夫的話裏又有這麽大的漏洞,就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我們出頭麽?”


    “所有人都知道這裏麵肯定有蹊蹺,奈何在娘娘去世沒多久,娘家家道中落,在朝中更是無人敢為我們出頭說話。奴婢隻是一個奴才,人微言輕,雖是想替娘娘出頭,可是,公主年幼,若是連奴婢也死了,誰來照顧公主?這宮裏麵的,個個如狼似虎,奴婢,豈能安心將公主你交付給她們?現在見公主長成,聰明伶俐,奴婢將這些事情說出,就算是死,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也讓公主知道防人之心。”柔碧輕輕的笑了笑,“公主,奴婢看你和擲妃上次交手之後,雖然心生安慰,但也更生恐懼,你一定要小心防範。”


    她輕歎一口氣,“吟歡知道。”


    “你來啦?”一聲幽幽的聲音於佛堂之內響起,蒼凜塵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聲,他沒想到,吟歡居然像是猜到了他今日會出現,專門在這裏候著他。


    吟歡走近他,冷漠的一揚眉,輕聲說道:“今日收到消息,說你在與鮮國一戰之中,大勝,便料想你也會趕來這裏,對我冷嘲熱諷一番。”


    她今日穿著一件玉白色宮服,頭發慵懶的在身後綁了一個馬尾,淡淡的燭火之下,婉若空穀幽蘭,清新脫俗。於宮服之下,她的身形更顯瘦削,才幾個月不見,她比以前更加清減了不少。


    眸色更加深邃了幾分,“你穿這身宮服真難看,如果你現在肯隨我迴宮,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朕便永不再提。”


    “就算,你迴宮之日,也是你大擎滅國之時,你也肯與我放下仇恨?”吟歡淡淡地看著蒼凜塵,“況且,我們之間何來有恩?你可以忘了對我的怨恨,但是,我不能。”吟歡掏出一包東西,附著一封休書,“如果沒有得到你的印鑒蓋於這休書之上,我夏吟歡,終日背負著一個背叛贏國的公主之名,受盡百姓所指。如果你肯蓋上印鑒,放我自由,我對你感激不盡。”


    “你就這麽想與我撇清關係麽?”蒼凜塵的眸子裏閃著心痛,緊緊的盯著吟歡冷漠的雙眼,上次,他明明看得出來,她對他仍然有情,既有情,為何她就是堅持要分開?


    “是。”吟歡冷聲說道:“因為,我答應了父皇,兩個月之內,我定會助他拿下擎國,附帶上你的人頭。隻有這樣,我才能保住我現在華貴公主的身份,在後宮之中,我一人之下,無人敢再欺我。不比你大擎的皇宮,處處陷阱,卻無人相信。在這裏,我要自由歡快得多。”她靜靜的看著蒼凜塵,清明的眸子裏透出一絲不耐,輕輕的瞥開眼。


    “哈哈哈,就憑你?縱然你偷了朕的玉璽又如何?區區一個贏國,朕根本就沒有將你們放在眼裏。朕隻需一個月,便會將這裏夷為平地,不會再留下任何的後患。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不走,朕,就將會視你夏吟歡為贏國的奸細,必除之……”蒼凜塵咬牙切齒的說道,眼珠子有些血紅,他用力的拉著吟歡的手腕,“朕再問你最後一次……”


    “你再問多少次也沒用,因為,以前的你,至少還有一些人性,可是,現在的你,髒。髒得我無法直視。連你每次碰我一下,我都會沐浴三次,也覺得無法洗清身上的汙穢。”吟歡勾唇輕笑,用力的甩開蒼凜塵的手,將手裏的東西扔給他,“我夏吟歡說得出,必然做得到,兩個月之後,我贏國的戰旗,必然會插在你擎國的皇城。”


    說完,吟歡轉身快步跑出佛堂,沒再迴頭。


    “吟歡。”


    聲音很輕,略帶著一絲沙啞,將本就睡得不安穩的吟歡驚醒,朦朧的宮燈之下,一張古銅色肌膚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麵前,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睛裏的波瀾起伏不定。吟歡猛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見他仍在那裏,眸子裏立刻浮起水霧,她赤腳跳下床,衝進他的懷裏,“行歡。”


    夜行歡有些手足無措的僵硬著身子,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隻有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沒想到,你居然是這個反應,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到我了。”


    “為什麽你會這樣想?”吟歡哽咽著,夜行歡在她的心裏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她的親人,是她的知己良朋。


    “你不顧自己的性命,讓安德將我送於西北,我知你是想要讓我護著蒼凜塵,助他可以平定西北,與靖王的賭注之中勝出。再後來,皖誠帶著軒轅瀾滄出現時,我更知道你悉心安排這一切,是已經把所有的後路都想到了,便是,你也知道自己有可能活不長了。”


    夜行歡俊眉緊緊的皺著,吞了吞口水,喉結上下重重的滾動著,沉聲說道:“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你不讓我留在你的身邊陪著你,反而將我推向一個你恨的男人,我才知道,他是你這輩子也不會恨的人。後來,我多方打聽,再經由皖誠所說的話裏,我派人跟蹤幽冥宮的人,猜到你有可能被他們帶迴了贏國……”


    “所以,你曾經來過這裏,並且親眼見過我,知道我平安無事,你才放心迴去幫蒼凜塵打仗,而沒現身來找過我,是麽?”吟歡輕輕一笑,後麵的事情,蒼凜塵已經給她說了,她也深信,不管她怎麽惹夜行歡生氣,他也不會棄她於不顧。


    夜行歡也沒追問吟歡是為何知道他曾經來過這裏,那麽,說明他也已經知道蒼凜塵進過宮來找她的事,他淡淡一笑,“你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將贏國的地圖繡於河山之上,我也沒有猜透這裏麵的用意,卻被蒼凜塵一眼看出。山河、溪流,全是路線圖。而太後也派人發來密函,說在她的寢宮裏,找到了玉璽。你拿來送給你父皇的,根本就是假的。”


    吟歡眯眼一笑,“是啊,當個皇後怎麽也比當個公主強得多吧。位高權重,不用看誰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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