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是本宮好不容易才救迴來的,想要輕易送出去,也得先經過本宮的同意。本宮心意已決,是看在兒時情誼的份上,將此要事托咐你去辦,若是你再三推遲,本宮也絕不怪你,但是,也改變不了本宮的心意。”


    吟歡眼神堅定,冷厲如冰霜,最近這半年的事有太多的蹊蹺,她被陷於困局之中,無法抽身,既然如此,何不幹脆由她來解開這個局?


    皖誠緊抿著唇,輕聲說道:“兒時誓言,皖誠至今沒忘,隻要是你決定了的,我自當遵從。”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公主,奴才不值得你救。”


    當時的他剛剛七歲,因弄壞了太子的新毛筆,被太子和眾皇子重罰,打得鼻青臉腫,才不到五歲的公主撲到他的身上,不許任何人打他。五歲的公主雖然癡傻,可是卻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百花失寵的絕色,星月無光的風華。皇上雖是厭惡,卻不許任何人欺負,或許,早在那個時候,他便已經認定了日後的棋子裏,必有公主的一席之地。


    在混亂之中,公主的身上仍然受了許多的傷,她邊哭邊笑的看著皖誠:“你記住了,以後皇兄他們若是再欺負你,你就讓我來,他們都不敢打我,父皇會責罰的。”輕輕一笑,明眸生輝。


    “公主,以後奴才定當為公主保駕護航,此生不渝。”


    她或許聽不懂,但她仍然笑意盈盈。


    那是他們兒時的誓言,她興許已經忘記,但是他,刻骨銘心。


    這三日裏,她不曾離開皇宮半步,與平時所言所行並無二致,安寧宮的晨昏二省,一次不減,各宮妃嬪前去請安,也是泰然處之。珍貴妃看著她,仍然不無鄙夷。她深知,這個後位是她靠手段,靠太後得來,珍貴妃於後宮之中位高權重,且相助太後離宮找援兵,卻與後位失之交臂,對她恨意切切也是人之常情。


    而每天酉氏,她便會替肖淑妃治病,看著受盡折磨,失了心智的肖淑妃,吟歡無比的心疼,偌大一個幽冥宮,卻被達讚紫煙用來成為爭寵上位的工具,何其可笑!


    三日時間如同彈指,天色將亮,吟歡披著一件薄衣佇立於殿門前,安德靜靜的守在旁邊,隻覺得鼻子陣陣發酸,其實以娘娘如今在宮裏的勢力,想要自保能有多難?就不信整個皇城的兵馬,不能與區區一個江湖門派相抗,他總覺得娘娘是一心求死,可是,她眸子裏的清冷,又不像。


    雖然服侍了娘娘多時,他仍然不能揣摩她的心意。


    “安德,本宮此次出宮,無論結果如何,你今後在宮裏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本宮已經與肖淑妃說好,等到本宮離宮之後,若是有什麽不測,你便去她跟前侍候著。若有人要對付你,太後也自會保你。”


    安德明白吟歡所說話中的意思,靖王出事,雖說被人盡力瞞了下來,可是,靖王府損失了幾十名武功高強的侍衛,此事仍然傳得街知巷聞,隻是沒人敢聲張罷了。而吟歡自宮裏失蹤一事,也是滿城皆知,可在她再次出現在宮裏時,靖王便安然迴宮。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猜到了,靖王是皇後所救。


    本是好事,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皇後如此的作為,便是對皇上不忠,救逆臣,並將九門提督肖正恩明升暗降,著意要護著靖王。原本以皇後的本事,是沒有能力直接升降朝臣的,可是,太後毫無意外的站在了皇後一邊,像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任意妄為。


    皇帝出征已有半個月的時間,夜行歡卻仍然流連於京城,絲毫沒有要前去輔佐的動靜,皇後此次入宮,害得皇帝朝令夕改,力廢達讚紫煙。達讚紫煙曾經為求靖王出兵,跪於雪地害得差點沒了雙腿的事,眾人皆知,都道皇帝無情無義,朝三暮四,從而,在皇後廟有不少的百姓前去投屎潑尿,以泄民憤。


    安德是吟歡在宮裏最信任的人,如果沒了她這個靠山,他便成為眾妃嬪泄憤的對象,日子必然不會好過。但好在肖淑妃經過這幾日調理,已經好了不少,雖是仍然經常會夢魘,但神智已經清醒,再加上,肖淑妃在宮裏向來口碑極佳,能有她護著安德,她也算是能走得心安。


    安德猛的跪在地上,低聲哭了起來,“主子,奴才悔不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奴才心軟,帶著太後前去求你迴宮清君側,便不會有今日所受之苦。主子待奴才有如親人,奴才卻這般害主子,奴才罪該萬死。”


    “一切都是命,由它主宰。”吟歡伸手指了指天,“就憑你,還改變不了它的決定。”是它讓我來到這裏,卻受盡苦難,原以為可以過些風平浪靜的日子,可是,仍然被卷入一場又一場的鬥爭之中,無日無休。老天要如此這般的戲弄她,唯有一聲歎息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信命的人。”一句冷漠的話聲傳來,安德心下一鬆,卻又有些緊張的抬頭看著從暗處走來的人。


    吟歡身子一緊,忍著心裏的酸痛,迎了上去,“行歡。”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沒見什麽不妥,立刻鬆了口氣,輕輕一笑,“你沒事就好。”


    安德吸了吸鼻子,悄悄的退了下去。


    “是我在你心裏如此不濟,還是,你從來沒將我放在心裏?為何要私自做出這樣的決定?你可知道,從這裏一踏出去,你便會萬劫不複?無論等著你的是什麽,隻要皇後與幽冥宮人有過來往,蒼凜塵便永難再信你?”他的眼眸有些血紅,冷冷的緊盯著吟歡,“我的事,我自有辦法解決,根本無需你費此大心。”


    吟歡看著他,突然挑眉一笑,像是調皮的精靈,“你知道麽,當你活生生的站在這裏,語氣頗重的指責我時,我才能感覺到夏吟歡還活著。這種感覺,好像已經離我遠去已久,現在才候著,真是開心萬分。”


    “你……”夜行歡重重一拂衣袖,她總是讓他又愛又恨,可是,這種愛,隻能藏於心底,這種恨,卻讓他更加的欲罷不能。“他們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那又如何?你可以為了我,去與整個幽冥宮作對,我怕什麽?答應我一件事,明天,你立刻離開京城,前去西北幫助蒼凜塵,我已經留信給安德,如果我三日之後仍然沒有迴來,他會將我的信交給太後。我希望太後能夠看在我的份上,將本屬於你的東西都還給你。當著天下人的麵,正你其身。相信,等到有了皇子這個稱謂在身,你的敵人可以少了大半。”她眯眼一笑,“我能夠為你做的,隻有這些,如果你不領情,那我們之間的交情,便有些可笑了。”


    “我根本就不在意什麽皇子之位,早就習慣了自由自在。你要是執意赴死,我也不攔你,但是,你也別想改變我的決定。”夜行歡眸色沉沉,晦暗不明。


    吟歡輕輕一笑,“早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不枉我與你出生入死多次。趁著還有些時間,不如,就讓我們再像以前那樣,痛快的喝上幾杯,與其愁眉苦臉的去赴死,倒不如慷慨奔赴,下輩子,我們一定還能再次攜手擾亂京城。”


    吟歡伸手拉過夜行歡,將桌上安德熱著的酒端上,替夜行歡倒了一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便是認識你與蕭劍,若是沒有你們,在這個沒有絲毫溫度的皇宮之中,我豈能安然度上這麽長的時間?這杯,我敬你。第二杯,我敬蕭劍,第三杯,我敬夏吟歡。”最後一句話,隻有她自己知道要敬夏吟歡的目的。


    連著喝了三杯,吟歡揚唇一笑,“你們對我永無謀害之心,我對你們也永無防備之心,你武功高強,心思縝密,待我如同親人,唯差一樣,對我也應該有些防備之心。”


    吟歡的話音剛落,夜行歡已經發現有些不妥,他正欲起身,卻覺得頭暈目眩,雙耳轟鳴,吟歡纖瘦的身子在他的眼前變成了數個,“你……夏吟歡……你好卑鄙……”


    “你也應該知道,我下的毒,無人可解。所以,你好好睡一覺吧,等到你醒來,什麽事情都已經完結了。”她輕輕的扶著夜行歡,往床上走去,越來越近的感覺到屬於她的幽蘭香氣,近在鼻息之間索繞著,眼皮越來越重,他用力的咬著下唇,卻毫無知覺。


    伸手拉著吟歡的衣袖,卻覺得手中如無一物,輕聲的喊道:“吟歡,吟歡,不要這樣,答應我,不要這樣……”


    吟歡輕輕從他的手裏抽出衣袖,笑道:“答應我,好好睡上一覺。”出門,一聲冷喚,“安德。”


    安德立刻躬身出現。


    吟歡看了一眼身後半個身子已經倒在床外的夜行歡,還在撐著拚命的往外挪動,沉聲說道:“夜行歡在這裏的事,本宮就交由你負責了,若是誰敢傷他一根頭發,傳我懿旨,殺無赦。”將令牌放在安德的手中,“隻要蒼凜塵一日沒有迴宮,這塊令牌都可保你二人的性命。你要趁著天黑,盡快帶著他離開京城,往西北而去,希望他能答應我說的話,助蒼凜塵一臂之力。這個皇宮,你想迴來,便迴來,想走,他自然不會棄你於不顧。”


    安德接過令牌,跪在地上痛哭出聲,“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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