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歡迴府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


    吟歡本在休息,聽見房間內有動靜,便疲憊的睜開眼眸,淡淡的問了句:“太後還在外麵跪著?”


    隻見夜行歡輕輕的點了點頭,目光冷漠而嘲諷,“皇室之內何人不是這般,當你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千方百計的討好於你,當你沒有價值的時候,便棄如敝屣。吟歡,你該看得清楚。”


    吟歡搖了搖頭道:“你出去吧,我有些不適,想要歇著了。”


    夜行歡沒再多說,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夜行歡離去的背影,吟歡靜靜的躺在床上,腦中淩亂一片,現下蒼凜塵和皇宮的生死存亡,不過在她一念之間。不,她不能心軟,她不能迴到那個曾經讓她心如死灰的地方,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心死了,人活著便如行屍走肉一般,明日便去打發了太後,望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下雨越下越大,下半夜的時候也許就是暴雨了。


    夜行歡看著頭發散亂,跪在地上的太後,而太後也冷冷的與他直視,他突然揚唇一笑,“太後一心想要除了我,如今,卻隻身送上門來,就不怕我對你不利麽?”


    “國之將亡,哀家的榮辱與生死,又有何重要?夜行歡,說到底,終是哀家欠了你,這條命,你若是想取,可隨時拿去。”


    “太後,你怕是忘了一件事,我殺人,收費不低。”他走到太後麵前蹲下身,冷冷的笑道:“你若是心裏還有一絲的慈善,今天就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裏。蒼凜塵做過些什麽事,你身為母後的,又怎麽會一無所知呢?達讚紫煙是他自己親手挑選的皇後,如今,禍害後宮,與吟歡有何關係?太後,你不覺得這件事可笑至極麽?”說完,便轉身揚長而去。


    安德悄悄的從暗處閃身出來,輕聲說道:“娘娘,主子已經睡下了,不如你先起身,明日,待主子起床,奴才再去說說可好?主子嘴硬心軟,心係皇上,隻是,心裏有結尚未放下,還望太後娘娘不要怪罪。”


    “安德,你退下吧。哀家沒事,今日之果,乃是前日之因,哀家因有此報。吟歡縱然是怪罪,哀家也是無話可說。”太後有些虛弱的搖頭輕笑,“哀家既然已經決定來此,便料想到了這個後果。為了大擎和皇兒的江山,哀家這麽點的犧牲,又何足掛齒?”


    安德看著吟歡緊閉的房門,輕輕的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等到第二日,夏吟歡再一次看見太後的時候,太後的神色虛弱,虛汗直流,眼眸浮腫充著血絲,嘴唇幹裂,看見夏吟歡出來的時候,立刻抬頭充滿期待的看著她。


    “你迴去吧,我是不會再迴皇宮去的。”夏吟歡丟下這句話準備走的時候,感覺到裙擺被一股力氣給牽製住,低頭一看,竟是太後抱住了她的腳。


    “吟歡,哀家求求你,就算,就算你不為皇兒著想,你為何,為何不想想死去的蕭劍,他那般無辜,被人扔在枯井之內……這一切與紫煙有著莫大的聯係!”到底是身驕肉貴的皇室,太後跪了一夜之後,身子虛弱的緊,加上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今日的太後看起來好似要煙消雲散一般,跪在地上的身子看起來晃晃悠悠的那般惹眼。


    “蕭劍……”吟歡喃喃自語。


    太後見夏吟歡有動搖的心思,立刻緊接著道:“你不曾說過要為他報仇嗎?若是哀家沒有估計錯,紫煙便是有莫大的嫌疑,是她想利用哀家的勢力除掉你,她便是不想哀家與夜行歡之間冰釋前嫌,也想借此事將夜行歡的身份公諸於天下。”


    說完之後,便緊緊盯著夏吟歡,蕭劍,便是吟歡心底最深的那抹痛,若是,連這也打動不了吟歡,她也隻能死心了。沉默半晌,吟歡終是吐露了一句:“蒼凜塵是否已經決定出征?”


    一邊將太後小心的扶了起來,看著這個頭發已現花白,為了大擎操勞半生的婦人,微微歎了口氣,太後像是絲毫沒覺得自己受了任何的委屈,淡淡的笑著,“為君王者,此生若是不能為了自己的江山和聲譽而戰,便是寇者,皇兒不肯對夜行歡卑躬屈膝,此戰必出。”


    吟歡淡淡的挑了挑眉,“安德,去收拾東西,先把太後送迴宮安置好,然後我們,進宮麵聖。”


    安德應了一聲,便迅速退下了,太後終是忍不住了,噗通一聲,暈倒在地上,夏吟歡看著太後,她的臉色蒼白,額頭通紅,想來是發高燒了,這個終生都在為國家為社稷,為榮華富貴而奔波的婦人,心中產生了一種憐憫之心,但是這種心情一瞬即散,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你真的要迴宮去,再幫助蒼凜塵?”夜行歡的聲音驀地闖入了吟歡的耳脈。


    吟歡頭也不迴,淡淡的迴道:“是,我還要幫蕭劍報仇。”


    夜行歡冷冷的笑道,“為什麽!你明明都是放不下蒼凜塵,幫蕭劍報仇不過是你用來迴宮的契機,對不對。”


    吟歡轉身,靜靜的與夜行歡四目相對,“放不下,是我愚蠢,心裏有所牽掛,是我自甘墜落,與人無尤,但是蕭劍之仇,我非報不可。”


    感覺到身子被人強行的抱住,夏吟歡迴過頭,迎麵而來的是夜行歡那張棱角分明但此刻卻痛苦萬分的神色,他緊緊皺著眉頭,眉宇間那抹濃烈的掙紮顯而易見。


    “好久好久起,我便想這般抱著你。吟歡,明明有個機會讓我帶你遠走高飛,你為何要親手毀去?”夜行歡的聲音沙啞,氣息不穩,仿若念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那般用盡全力一般,令人心生疼。


    “對不起。”夏吟歡此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低聲地念出這一句話。


    夜行歡仿若暴怒了一般,聽見對不起這三個字之後,用力的捏緊夏吟歡的肩膀,怒道:“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是不想再給他傷你一次的機會,世人都說你夏吟歡醫術高明,是天上的仙子下到凡塵,可是,他可以一舉將你傷到如入十八層地獄,我恨自己無力迴天,更恨自己無法帶你走出這個困局,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迴去那個讓你覺得連唿吸都不自由的地方。”


    “我要進宮了,夜行歡,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權利,要麽……繼續跟著我,要麽,離開我。”


    夜行歡眼眸狠狠的盯著吟歡,末了,他淡淡的笑著:“罷了,罷了……夏吟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何我一直放不你,我不甘心離開了你我便活不下去,我真的不甘心!你真的很殘忍,我寧願你一刀殺了我,也不願讓我離不開你,但卻親眼看見你投入那漩渦之中,撲進蒼凜塵的懷抱。我不甘心!!”說完,夜行歡便飛身消失於吟歡麵前,看著他的背影,吟歡眸底一酸,她終究還是傷了那個最在乎她的人。


    吟歡記得上一次進皇宮的時候,還是封後之時,如今自己已然以廢後的身份再次入宮,隻是不同的是,這次權利和選擇在自己的手中。


    蒼凜塵眼底是那抹不開的欣喜,但是眼眸裏還是濃重的沉寂,沒有絲毫的波瀾,隻是定定的看著夏吟歡。他甚至是有些厭惡自己此刻心裏的感覺,對這麽個冷血薄情的女人,居然會心存眷念!


    “我第一次從冷宮走出來,是要替你解決困局,如今,也是一樣,代價,廢紫煙,我要再當皇後。”吟歡正眼也沒看他一眼,冷聲將話說完。


    蒼凜塵目光一凜,“當初廢你之時,你毫無波瀾,如今再度為後,是為了什麽,夏吟歡,你是為了朕麽?”


    吟歡冷冷挑眉,不說話。


    “是為了幫蕭劍報仇?”蒼凜塵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自嘲的笑了笑。


    吟歡並不理會蒼凜塵,隻道:“你隻需要告訴我答案,其它的廢話無需多說。”


    “何謂困局?你便是指朕沒有夜行歡,此仗必敗麽?出征,朕沒有夜行歡也做得到!”蒼凜塵狠狠的一甩長袖,有些輕蔑的看著夏吟歡。“朕既然能當這個皇帝,便能守得住自己的江山。你處心積慮,便是想讓全天下人都看到,朕的江山,離不開夜行歡是麽?”


    “你向來視蕭劍為手足,他死得不明不白,這些日子以來,你可曾安枕過?可有懷疑過你的枕邊人?”吟歡冷冷的笑看著蒼凜塵,“你沒有!既然你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口口聲聲自命不凡。”


    “住口。”蒼凜塵一聲冷喝,眸色血紅的緊盯著吟歡,“皇後是什麽人,朕比你清楚,這個後位,是你自己不要的,這個門口,是你自己要離開的,如今你想迴便迴,還出言汙蔑皇後,每一樣,朕都可以治你死罪。”


    夏吟歡正欲說什麽,門口安德突然跪下來,大聲道:“皇上,奴才這兒有太後親筆懿旨,還請皇上過目。”


    蒼凜塵接過安德手中的懿旨,半晌,“夏吟歡,你居然去找母後幫你說項?朕果然是低估了你,你真是有能耐!”


    夏吟歡根本不想多做什麽解釋,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隻丟下句:“蒼凜塵,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麽耐心,我希望你快點廢了紫煙,三日之後我便要搬進皇後寢宮,還有,太後的懿旨,你怕也要思慮三分,眼前蒼承靖虎視眈眈,後有鮮軍四處作亂,大擎的江山如陷四麵楚歌之境,所以莫要想得太久了。”說完她緩緩的走到蒼凜塵的麵前,秀眉緊蹙著,“若不是太後跪在地上求我,你的死活,根本就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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