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急著去投胎嗎!”一個漢子直接把船上的踏板抽了迴去,衝著被攆走的人喝道:“後麵有的是船!”


    看著漢子這麽兇,那些想登船的船客也都不敢動了。


    “船家,快開船,到落虎灘去!”


    “這位爺。”船家一聽要去落虎灘,當時臉色就變了:“落虎灘那邊水流太急,就算到了,咱們也停不了船啊……”


    “叫你去你就去,哪裏來的這麽多廢話!”


    船家不敢跟漢子頂嘴,無可奈何的開了船。他們這寥寥兩句對話,叫我知道了這幫漢子的目的地。


    沒法子,我們隻能繼續等下一條船,還好,那幫漢子們乘坐的渡船走了能有兩刻,第二條渡船開了過來。十幾個船客一窩蜂的湧上船,我也不能把人都攆下來,無可奈何的也上了船。


    渡船朝南行駛,中途路過渡口,就要停船讓乘客下船,順便再搭載幾個客人,如此一來就耽誤了不少時間,我跟船家說去落虎灘,船家不肯,說那邊水流太急,要是去落虎灘,就得在目的地北邊十幾裏的地方下船。


    我們隻能按照船家說的,提前下了船。河灘這邊一向都是水流湍急的河道兩岸就人煙稀少,因為沒有渡口村鎮,那些靠水吃飯的鄉民也不會把家安在這兒,倆人朝南邊一路走了十裏左右,就看到了絡繹不絕的人,三五成群的正向落虎灘那邊趕。


    我和老藥趕緊躲到了旁邊一片低窪的灘地裏,趕往落虎灘的那些人零零星星,不過少說也得有百十個,從外表裝束來看,都是跑江湖的。


    我們倆就暗中跟著那些人,又朝南邊跑了有四五裏地,落虎灘是到了,果不其然,河道的水流如同萬馬奔騰,湍急異常。


    河岸的兩側,散布著一些人,在寬闊的大河跟前,這些人看上去好像沒多少,其實真正的人數,該有二百左右,丁家那十幾個漢子比我們先到,已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在河邊嚴陣以待。


    湍急的河道中,有一片水麵仿佛跟整條大河脫節了,如同一潭死水,隻微微的泛著些許波瀾。在這片停流的河道中心,竟然站著一個人。


    這麽一看,我就隱約明白過來,這些急匆匆趕到落虎灘的人,多半是為了河心裏這個人而來的。大河灘太大了,三十六旁門又散布在各地,所以,一旦突然有了什麽事情,來不及調人,就隻能從事發地點的附近找旁門的人。


    我和老藥隱藏的地方離河道太遠,模模糊糊的看的不怎麽清楚,我觀察了一下,貓著腰朝前麵跑了一段,藏到一個沙土堆的後頭。


    等到距離一近,我立即吃了一驚。旁邊的老藥也扯著我的衣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還認得……認得這個人不?”


    “認得。”我點了點頭,隻覺得事情太蹊蹺了,那個站在河心裏的人,赫然就是之前周鴨子家的幾個漢子從墳裏刨出來的“活死人”。


    活死人顯然是被困在鎖河大陣裏了,緊接著,我又看出來活死人之所以能如履平地的站在河心,是因為他的腳下,有一口石頭棺材。


    石頭棺材沒有露出水麵,我也分辨不出來,自己以前是否見過這口石棺。


    “兄弟們!咱們這麽些人,圍困這一個,竟然得不了手,傳出去,大夥兒的臉麵還朝哪兒擱?”有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粗壯大漢揮舞著一把雪亮的殺豬刀,衝河道兩岸的人喊道:“丁太保家的十幾個兄弟剛剛到了,雷神爺家也會派人帶著火器趕來,大夥兒一塊兒上,先把人拿了再說!”


    在這幫人說話之間,我又看見河灘的後頭,橫七豎八躺了有二三十個人,都是受了傷被暫時安置在這兒的。


    這一下,我又猜出些隱情。落虎灘之前發生了什麽,我和老藥都沒看見,不過,河道兩岸的人圍攻活死人,恐怕一點光都沒沾到,不僅沒抓到人,自己反而損兵折將,二三十個受了傷的都是骨傷,躺在地上不能動。他們隻能靠著鎖河大陣,把活死人困在河道裏。


    “老陸,你們是愈發沒出息了。”一幫拿著長棍的漢子,估計也是剛到落虎灘不久,奚落絡腮胡子:“你們陸家手裏那把殺豬刀,是不是隻能殺豬用了?”


    “姓楊的!別他娘的胡亂放屁!”絡腮胡子的臉一下就氣黑了:“你們上去試試!”


    這幫姓楊的,也是三十六旁門裏靠真功夫立足的家族,他們自稱是宋朝楊家將的後裔,門下的子弟從小就練五郎八卦棍。


    “不急。”楊家的人倒是有點頭腦,守在河灘不動彈,悠悠的說道:“你不是說了,雷家的火器很快就到嗎,等火器來了,先轟他個七葷八素,到時候咱們再出手也不遲嘛。”


    “他奶奶的!就你們楊家的人精明!我們這些受了傷的兄弟都是愣頭青!”


    這兩幫人不知道是不是過去就有矛盾,自己先吵成了一團,越鬧越兇,旁人也攔不住,絡腮胡子真急眼了,攥著手裏的殺豬刀就想跟楊家動手。


    就在這時候,從河灘的南邊嗖的冒出來一頂轎子。我瞧的清楚,這轎子,跟落月乘坐的轎子一樣,都是旁門的魯家精心製出的木人抬轎。


    轎子又快又穩,在沙地上飛馳,轎子後麵跟著二三十個人,也跑的飛快。轎子還沒到跟前,就有人衝著這邊大聲喊道:“頭把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藝高膽大


    一聽到那邊的人放聲高喊,我就知道,一定是黃沙場胡家那個剛坐上頭把交椅不久的少年胡刀到了這裏。


    木人抬腳跑的飛快,那邊的話音一落,轎子嗖的幾乎就到了跟前。三十六旁門推舉了新頭把的消息早就傳開了,轎子一到,正在吵鬧爭執的兩幫人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


    轎子落地,果然是胡刀不緊不慢的從轎子裏鑽了出來,他的歲數雖然不大,卻有頭把的名分,更重要的是,胡刀背後,還有金不敵這個旁門實際的統領者,瞧的出來,在場那些刀頭舔血的江湖莽漢不怎麽把胡刀放在眼裏,不過礙於局勢,各家的主事還是過來跟胡刀見了個麵。


    “已經這個時候了,你們還在吵,三十六旁門讓西邊的人瞧不起,也不是沒有道理。”胡刀來的時候顯然知道河邊的人在鬧內訌,他也不生氣,口氣淡淡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字字如針,紮的每個人都很不舒服。


    “不是我非要鬧,隻是姓楊的太瞧不起人。”陸家的絡腮胡子明顯不服胡刀,仰著頭說道:“頭把,你也不問青紅皂白,一竿子打翻一片人。”


    “我知道,我坐了頭把的位子,不光你,下頭也有好多人不服。”胡刀的語氣本來很淡,然而說到這裏的時候,話音驟然一高,噌的一聲,從腰裏抽出了那把蛇篆刀:“但是你不能不服這把刀!”


    蛇篆刀泛著一縷暗紅色的光芒,這是黃沙場胡家祖傳的寶刀,同樣也是三十六旁門最高統領的象征,這把刀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亡魂。


    與此同時,我隱約看見胡刀的一雙眼睛,似乎也和蛇篆刀一起,露出了一點紅光。胡家血眼,一甲子一出,這是不爭的事實。此時此刻,胡刀連同蛇篆刀,仿佛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氣息,陸家的絡腮胡子還有下麵那些小聲嘀咕的人,頓時就不敢開口了。


    “那人已經被圍在河心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們在這兒好好守著就是了,吵兩句嘴,又誤不了事……”陸家的絡腮胡子明顯是個粗莽大漢,被胡刀壓的不敢放肆了,還是嘟嘟囔囔的牢騷。


    “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胡刀嗬斥了兩句,語氣又恢複了淡定,掃了絡腮胡子一眼:“他要是真上了岸,隻怕把你們陸家老老小小一百多口全拉過來,也不夠他殺的!”


    胡刀這麽一說,我心裏其實也在想,那個活死人,到底是誰?這麽多三十六旁門的人把他堵到這兒,就說明他們彼此之間肯定有仇。


    “陰山道的人,控好鎖河大陣,剩下的人,分頭守住上岸的路。”胡刀握著蛇篆刀,喝令道:“嚴防死守,雷家的火器,即刻就到!”


    不要看胡刀的歲數不大,卻當真有一股領袖群倫的氣勢,這一次,再沒人敢隨便發牢騷了,按照胡刀的吩咐,各司其職。


    鎖河大陣緊緊的禁錮著這段河道,死水一潭,河心裏的石頭棺材不動,站在上麵的活死人也不動。我真的說不清楚,這個活死人究竟是在地裏埋的久了,把腦子埋的糊塗了,還是真有驚天動地過人的大神通,他仿佛對河道兩岸的旁門人視而不見,也對他們說的話充耳不聞,隻是靜靜的站在石棺上麵,望著河水一言不發。


    就在這當口,從河道的南北兩邊,陸陸續續又有旁門的人不斷趕來,人數越來越多,我粗略數了數,約莫能有三百人上下了。


    “那人的膽魄,也太大了些吧。”老藥躲在沙土堆後麵,小聲說道:“他又不瞎,明知道這麽多人要圍攻他,還在這裏等著,也不想法子逃走。”


    “是啊……”我應了一聲兒,但是怎麽想,這個事情都不對頭。按照常理來看,隻要不是道無名那樣的瘋子,常人遇見這樣的情形,肯定早就逃了,根本就不會讓旁門有來迴調動人手的時間和機會,然而活死人就是不逃,這到底是為什麽?


    陡然間,我就冒出個想法,活死人這麽做,隻有一種可能,他故意在這兒不走,就是為了把附近能趕來的旁門的人全部引來,然後一網打盡!


    這得有多大的膽識,有多大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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