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五年, 六月十五日。


    商嬋嬋帶著茯苓往東院見心齋去。


    邊走邊與茯苓笑道“大哥的婚事真是累得府裏上下人倦力疲。如今總算是圓圓滿滿的完了, 這幾日, 我瞧著人人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茯苓跟了商嬋嬋多年,比較敢說話, 此時就道“大爺跟大奶奶新婚燕爾,姑娘這會子帶了奴婢去, 怕不合適吧。”


    言下之意,人家新婚,你去做電燈泡, 不大好吧。


    商嬋嬋攤攤手,無辜道“是承恩公府送來的幾樣難得吃食, 娘叫我送給大哥和大嫂的。怎麽好怪我。”


    茯苓心道夫人的意思, 是讓姑娘打發個丫鬟送了去,偏姑娘拿著雞毛當令箭,想去找大奶奶玩,就以此為借口。


    這會子又不怕大爺了。


    商馳封了世子後,單獨搬到了府內的東院,麵積占據了四分之一個保寧侯府。


    所以也是軒館樓閣, 水榭亭台。


    園中還有一彎曲水引進,匯成一方荷池,芰荷碧葉,望如蕃錦。


    引入的水皆山泉所注,清可以鑒,臨池為軒。旁邊的見心齋便是商馳的書房。


    如今正是夏日, 推窗便可見一一風荷舉。


    黛玉出生於江南,倒是喜歡這些碧波荷花之色,所以近日也常呆在見心齋中。


    商嬋嬋這邊尋了來,卻見商馳屋裏的大丫鬟名石榴的板板正正道“迴大姑娘,大爺和大奶奶往池上泛舟去了。”


    她雖然還是商馳屋裏丫鬟都具備的,那種規矩模具裏印出來的刻板樣子,但眉目間也帶了些歡喜之色。


    商嬋嬋便打趣道“大嫂入門,你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石榴福身,喜滋滋道“大姑娘說的正是。大奶奶神仙一樣的人物,為人既尊重,待奴婢們又和氣。”


    還有一句不敢嘴上說,隻能在心底呐喊最難得是大奶奶能勸住大爺救我們於水火之中。


    商馳可是個不好伺候的。


    他素來規矩大,脾氣也大,誰給他亂放了一張外頭的帖子,或者給他亂動了一部書,都是嚴懲不貸的。


    且商馳畢竟是男人,外頭的事兒千頭萬緒,迴家來可不會管屋裏這些丫鬟的具體等級,各自分工。


    反正是有了錯,相關人員都連坐。


    所以屋裏也有些事無專執,苦樂不均、互相推諉的事情發生。


    還是江氏偶爾看不過,出手替兒子管一管。


    如今黛玉進門,商馳當即便叫了屋裏所有人來給大奶奶的請安,當麵把東院一應事務都交給了黛玉。


    商馳屋裏上下人口,也都歡天喜地。


    不怕有人管,就怕沒人管,還得自己幹好,幹不好就得罰。


    這簡直就像沒有老師教,還要你自學成才考一百分,考不到就打。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現在黛玉入門,這些丫鬟們簡直是久旱逢甘霖。


    見大爺又極敬重奶奶,凡內宅事一應交付,從無駁迴的,自然更是死心塌地的服侍。


    皇後本來還恐黛玉初為人婦,臉皮薄,若有保寧侯府的有臉麵的家生子不服管束,叫她吃虧,特意從宮裏給她陪嫁了四個宮女。


    誰知全都用不上。


    商馳屋裏原本的丫鬟,比這些宮女還盡心呢,簡直就將黛玉當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


    大奶奶說一是一,她們隻歡喜從此有了領路人,再不怕摸不準大爺的脈被罰了。


    黛玉現在才知,當日商嬋嬋說的一點兒沒錯。


    滿府裏所有人都怕著來大爺屋裏服侍,一聽說要派過來都能急哭,竟是真的。


    黛玉在平陽侯府也是管了幾年家的,此時整理一個東院上下幾十人口,自然是簡單。


    不過一兩日便將人口賬務都弄得清清楚楚。


    江氏體貼他們新婚燕爾,便說三月後再將府內管家之事交付黛玉,這三月先叫她鬆散鬆散。


    畢竟平陽侯府沒有當家太太,這幾個月大婚的流程走下來,黛玉也受累不少。


    江氏向來是個仔細人,不願黛玉多心,還特意將她叫來將此事分說明白。


    “玉兒。雖則咱們做了正經婆媳,但我心裏拿你還是跟從前一樣當女兒看。怎麽為嬋嬋思量,就怎麽為你思量。”


    “所以這管家事,我叫你遲幾個月再接,並不是信不過你的意思。”


    黛玉便笑道“母親為我的心,我都明白。”


    江氏倒是歎了兩句“聽你叫我母親,我又歡喜又難過。


    當日你那樣小的一個人,跟在林夫人身邊,拉著她的衣袖,聲聲喚母親的樣子還在我眼前呢。”


    然後拉了黛玉的手道“這兩年京中事多。待完了這些事,叫馳兒帶你迴江南,為林夫人做一場水陸法事,也叫他這做女婿的正經拜見嶽母才是。”


    黛玉不期江氏連這樣的事都為她想的長遠,不由眼圈一紅。


    黛玉非普通閨閣女子,別說出嫁前林如海已將朝中之事與她分說明白,隻說她親眼在太後宮中見過的毒螃蟹,就足夠讓她明白,現在京中的水渾成什麽樣子。


    她的父親,她的夫君,甚至她的外祖母家。


    所有人都攪在其中。


    故而她也體諒商馳,並沒有提過,讓他帶自己往江南林家祖墳去叩拜賈敏之事。


    誰成想,江氏卻都替她想到了。


    江氏見她眼圈泛紅,也禁不住要落淚,將她攬在懷中道“好孩子,從前我再疼你也不好表現出來。畢竟宮內有皇後娘娘,宮外你又有外祖母。我自然不能越過她們去。”


    “可如今不同了。我疼你才是最正該的。”


    “好孩子,從今後咱們兩府都是你的家。


    往後長了你就知道了,商家沒那麽些規矩,什麽三節才能迴娘家,都是虛禮。


    當年我娘家還在京中時,我幾日不迴去,先侯夫人還攆我迴去呢。”


    “橫豎都是自家套了車就走,不必拘什麽日子。你念著父親,逢他休沐日,隻管迴去便是。”


    黛玉將頭靠在江氏肩上,心中想著賈敏娘親,若你還在,看著我嫁了這樣的人家,一定也會歡喜的。


    如今且將這幾日瑣事暫且放在一旁,隻說商嬋嬋,借口送吃食,就來尋他大哥大嫂當電燈泡。


    誰知在書房裏還沒見著,聽丫鬟說夫妻倆泛舟去了,商嬋嬋便笑道“這時節已經有些熱了,在水上漂著倒是舒服。”


    走至池旁,果然見船亭下泊著一隻小舟,平首而昂尾,徧身鐫竹葉形。


    船娘見了商嬋嬋,連忙請安“大姑娘好。”


    “大哥大嫂往荷花池深處去了”


    船娘忙道“大爺親自搖著那隻船,奴婢也不清楚,隻依稀聽見,主子們叫在陶然亭備了酒呢。”


    商嬋嬋興致勃勃登船“大哥大嫂怎麽自己躲起來喝酒,也不叫我一起。”


    茯苓見她居然還執意要去,就將食盒放在船上,對商嬋嬋福身道“姑娘要去,便自己去吧。奴婢沒有膽量這會子去招惹大爺。求姑娘饒了奴婢。”


    商嬋嬋


    然她自負現在有黛玉撐腰,所以並不似原來那麽怕商馳。


    隻是摧著船娘劃船。


    茯苓站在岸上衝她揮手作別。


    商嬋嬋坐在小小船隻上,見這菰蒲四麵,水禽啁晰,與江南水鄉無異。


    心道自家哥哥當日重修這東院時,果然處處都是按著黛玉的喜好來的。


    她站起來舉目四望,隻見荷池中央有一亭翼然。裏頭依稀坐著兩個人。


    商嬋嬋便叫船娘往那裏劃去。


    待接近了陶然亭。


    商嬋嬋已然能看清兩人服色。


    隻見黛玉身著一色櫻色銀線密織雪白玉簪花的繡裙,商馳則是一身月白與梅子青兩色的長袍。


    兩人坐在一處,就是一副美妙的畫卷。


    商嬋嬋從下往上仰頭看,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句詩“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心內感歎長得好看真是占便宜啊


    此時商馳和黛玉並不知電燈泡已經坐著船到了他們腳下。


    夫妻二人正在對坐小酌。


    商馳道“當日我想玉兒為這個亭子題匾,題聯。你卻隻肯提陶然亭之名為匾額,隻道我見了這名就知道聯是什麽。今日你看看,我猜對了嗎”


    當日商嬋嬋作為飛鴿傳書,請黛玉題名。


    黛玉題名為陶然亭。


    商馳一聽便莞爾,當即猜中了黛玉心中所想的詩聯“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


    與君一醉一陶然。


    這樣的情形,隻想一想就要醉了。


    自打這亭子落成,商馳便盼著能與黛玉一起在此賞荷小酌。


    難得終於成婚,且今日有閑,兩人便連下人都不帶,獨自來了這處對飲。


    隻見黛玉粉腮凝露,唇若施朱,點頭道“子承哥哥猜的不錯。”


    商馳便執著白玉酒壺親手倒了一盞琥珀色的蜜酒“那就請夫人飲了這杯吧。”


    黛玉連著喝了兩盅酒,不由兩頰漸次生暈宛若流霞,一雙剪水秋瞳,波光瀲灩,更勝這菡萏映日。


    商馳目光便如同能滴出水來一般溫柔,剛要開口傾訴心中之言,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大哥,林姐姐”


    然後就見商嬋嬋親手拎著一個食盒走上來“聽說你們在喝酒,我就來送下酒菜了。”


    並且極其自然的在黛玉身邊落座,拿過一個酒盅,替自己倒了一杯,笑眯眯道“你們在說什麽也說給我聽聽。”


    商馳


    作者有話要說  商嬋嬋有靠山的我,就是最皮的我。人群中,我就是最亮的那顆星電燈泡。,,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免費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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