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作為承恩公府嫡長子,在京城是個出名的人物。


    這六日來,名聲尤甚。


    此番他一出現,在場所有夫人都愣住了,唯有江氏恍然,心道:商驥真的是欠收拾了,居然敢將外客一聲不響的帶到二門這邊來!


    但此時也隻得笑道:“原來是謝家大公子,今日老爺不在府中,招待欠周了。”


    商嬋嬋神色驟變,屋裏居然有人!


    方才透過明紙,她不是沒看到窗邊矗立著一個輪廓,但那影子一動不動,她還以為那裏擺了個雙耳瓷瓶呢!


    而且有人就罷了,自家人肯定向著她,但這可是謝翎。


    她可沒忘記,自己當時一句謝叔叔出口,謝翎的臉色陰沉到何等地步。估計生的年少早衰也是他本人心中之痛吧。


    而且她昨日還聽哥哥說起,謝翎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話,直將她樂得前仰後合。


    但現在可算明白樂極生悲怎麽寫了。


    謝翎隻需要把真相一一道來,明天全京城最大的笑話就會從謝翎轉移到她身上來。


    堂堂侯門嫡女口吐芬芳,罵人野雞,還將人家南安王府的姑娘從背後踹到泥裏,更是黑白顛倒誣陷對方——這笑話可是夠大夥兒樂幾個月的。


    商嬋嬋心神劇震,直到一隻溫軟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她抬眼看去,是麵含憂色眼圈微紅的黛玉。


    被女神握手的商嬋嬋準備再垂死掙紮一下。


    反正她跟謝翎有一番梁子,咬死不認說謝翎陷害她便是。可惜這樣一來必然會將保寧侯的拖下水,置於與承恩公府和南安王府對立的局麵。


    她對爹娘不由有些歉然。


    江氏可是百分百信任自家的姑娘,於是聽謝翎出來說話反而歡喜:“謝大公子既然在此,便可出來為小女做個人證了。不然今日這都是我商家人,總叫人存個疑影兒。”


    北靜老王妃與商家頗為和睦,此時站出來搭台子:“你這話說的,這事兒有什麽疑影?是非曲折早已分明了,嬋嬋這孩子我們都看的明白。”


    商嬋嬋:……不,你不明白。老王妃,求求你別給我立g了,一會兒打了您的老臉,您也要恨我了。


    周靜然大喜過望。


    居然有外人做人證,更是與商嬋嬋結過梁子的謝家謝翎。


    她一雙丹鳳眼盯住商嬋嬋,目光狠辣兇厲,幾乎不像個才十歲的小姑娘:商嬋嬋,我要親眼看著你怎麽身敗名裂!怎麽遺臭京城!


    謝翎的目光輕輕掃過在場諸人,眼底深沉如兩滴黑夜。


    江氏是了解他的,最是沉默寡言不肯多話的,但此事涉及兩家名譽,必得請謝翎說個明白。


    於是江氏便輕聲問詢道:“還請謝公子將此事的經過說一說。”


    謝翎還未及開口,兩個丫鬟已經急急走來,福身道:“迴夫人,方才老爺迴家,聽聞了此事勃然大怒,已經前去麵聖了。”


    南安王妃麵色一變,同時心中發苦。


    南安郡王此刻卻不在京中,正駐守西北軍中,她的兒子又都立不起來,如何能跟現今簡在帝心威勢赫赫的保寧侯府相較。


    江氏莞爾一笑,口中對北靜老王妃說道:“我們老爺疼女兒真是比我強遠了。”


    商嬋嬋聽聞父親已然進宮,便抬起眼睛盯住謝翎,目光中流露出威脅之色。


    她的意思很明顯:保寧侯府比南安王府強,真相是什麽不重要,你謝翎今日不站出來便罷,站出來便必然要得罪一家,你最好聰明一點,選一家弱的得罪。


    謝翎與她目光相接,心中覺得好笑。


    這哪裏還是初見那個嬌怯怯軟綿綿的小姑娘,當時自己覺得那是雙幼鹿一般的澄澈眼眸,如今再真正看去,才發現,這是一雙兇獸幼崽般的眼睛,幹淨卻飽含鋒芒,倒像是從前他在山林中見過的壞脾氣幼虎。


    原來自己竟然也是這樣的有眼無珠,險些生生錯認了人。


    他臉上仍然是一如往常的毫無表情,對諸位夫人道:“一切如商姑娘所言。”


    商嬋嬋心中大石落地,垂下了眼眸,又靠在母親身邊嚶嚶哭泣了起來,還不忘側身給謝翎禮了一禮,啜泣道:“多謝謝家哥哥不計前嫌,仗義直言。”


    算你有眼色有腦子。


    謝翎還禮:“商妹妹言重了。”


    江氏撫了撫商嬋嬋低泣中的脊背,端和豐美的麵容上全是冷意,對南安王妃道:“既然此事老爺親自出麵了,我倒不便再與王妃理論。隻是此事已有定論,若此後京中再傳出什麽對嬋嬋和林家姑娘不利的流言蜚語,那我保寧侯府便要不識趣的得罪南安王府了!”


    周靜然驚呆了,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謝翎怎麽會護著商嬋嬋!


    “娘,他撒謊!他們是一夥的!他們合起來作踐我!”


    “還不閉嘴,還嫌不夠丟臉嗎!”南安王妃麵如冰霜,指了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鬟過來:“將姑娘堵上嘴帶迴去。不許她再出聲。”


    說罷又麵帶愧色對保寧侯夫人道:“今兒這事是靜然太過魯莽。待來日我必親自上門致歉,還望侯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與她一個十歲的孩子計較。”


    江氏冷道:“我若計較便不是大人大量了不成?她是個十歲的孩子,嬋嬋卻剛過了八歲的生辰。南安王妃也知,我家女兒天生體弱,藥不離口。”


    “半年前還大病了一場險些留不住,如今入京身體剛見了些起色便受這一場汙蔑折辱。要是這等事我商家都不計較,那便不要為官做宰,隻去出家做個聖僧吧!”


    開玩笑,想三句兩句將此事抹過,那以後保寧侯府豈不叫人看低,誰都敢來踩一腳?


    江氏也不管南安王妃麵色難看,隻叫人送客,口稱從此後便與南安王府斷了交往。


    南安王妃在京中多年,有臉有麵,活了快四十歲第一次叫人掃地出門,心情可想而知,據說上了馬車就暈了過去。


    北靜老王妃見此事已了便笑道:“南安王府向來不知教養子女,今日果然鬧出大笑話來才罷休。倒是嬋嬋,好可憐的孩子,她這樣嬌生慣養斯斯文文的何曾見過那樣的潑辣貨?今兒可是嚇壞了。我們便都家去吧,來日再聚。”


    商嬋嬋:嘻嘻,我不但見過這樣的潑辣貨,還踢翻了了她。


    各位夫人紛紛點頭,都跟著告辭離去。


    歸家的路上,少不得有人詢問起自家姑娘可曾看到些許端倪。


    周靜然刻薄林黛玉那句話聽者甚多,自然要告訴家中長輩,諸人便更將周靜然為人看輕了些,這是後話。


    而此時,江氏對謝翎笑道:“今日多虧了謝大公子。”


    謝翎搖頭:“無妨。”


    此時商驥才匆匆趕來,接收了自己親娘的無數眼刀後,隻得尷尬笑著轉移話題:“謝公子今日為小妹作證,也是幫了我商家的忙,若謝公子有喜歡的書冊,我商家盡可作為薄禮奉上。”


    方才商驥已經被父親跟大哥敲過後腦勺了:怎麽能放外人進自家藏書齋,後頭可還有女眷小宴呢!便是要與謝翎和睦,也隻需取出幾本兵書來便是了。此番謝翎既然摻和了此事,必會得罪南安王府,因而倒是保寧侯府欠了謝家一個人情。


    謝翎開口道:“今日我在貴府藏書齋中可謂大開眼界。”


    商嬋嬋:……感覺自己有被內涵到。


    謝翎繼續道:“隻是贈書就不必了,來日我再上門討教。”


    謝翎告辭離去後,江氏又將黛玉多加安慰,又特意叫了她身邊最倚重的陳嬤嬤親自送黛玉一行迴榮國府,將此事再解釋一番。


    諸事皆完後,江氏才將女兒叫近內室,摟在懷裏道:“可憐我的嬋嬋才入京城就受了這樣的委屈。你放心,娘不叫你白吃這個虧。”


    商嬋嬋低著頭:“阿娘,爹什麽時候迴家,女兒想見他有話說。”


    江氏以為她要訴說委屈,便道:“娘叫人熬安神湯去了,你喝了隻管歇著吧,等老爺迴來,娘跟他說。”


    商嬋嬋從母親懷裏掙紮出來,絞著手立在原地:“娘,我得親口告訴爹爹。因為……”


    她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周靜然說的,都是真的。”


    江氏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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