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什麽?真的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冷寂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對蘇暖說:“史蒂文的傷情惡化了,我們先去醫院吧!”


    “好!”蘇暖點頭。她和冷寂已經重聚,什麽時候細聊過去的事情都是可以的,但史蒂文身邊不能沒有人陪著。眼下,還是先去看看史蒂文的情況比較要緊。


    冷寂一路狂飆,很快就到了醫院,他牽著蘇暖的手衝進病房,卻沒有見到史蒂文的影子。他有些心慌,抓了個路過的護士詢問之後,才知道史蒂文被送去搶救了。


    他隻好又帶著蘇暖去急救室門口等著,兩人全都心情焦灼,沒有交談的心情,便隻能一直沉默著。


    走廊上的燈光冰冷慘白,像是一種不祥的征兆。蘇暖幾乎坐立難安,隱隱地總有一種災難臨頭的感覺。


    冷寂的狀態也沒比他好多少,不斷地在走廊上來迴踱步,幾乎是每隔幾秒鍾,就要抬頭去看看急救室大門的上方。然而,他每次看的時候,代表著“急救中”的紅色指示燈都是亮著的。


    仿佛過了足足幾個世紀那麽漫長,指示燈才終於熄滅。冷寂渾身一震,衝到門口,屏住唿吸等待著醫生從裏麵出來。蘇暖也靜靜地走了過去,和他一起等待最終的結果。


    急救室的大門終於打開,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輕輕地摘下口罩,對冷寂說:“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住了,你們可以放心。”


    “那他什麽時候會醒?”冷寂追問。


    醫生麵露難色,含糊地迴答:“這個就要看個人體質了,我也沒法給你一個確切的時間。”


    冷寂點點頭,麵色依然沉重,但至少不再像先前那個慌張了。蘇暖輕聲道:“他一定會沒事的,你放心吧。”


    “但願吧。”


    史蒂文又被送迴了病房,冷寂和蘇暖也跟著迴去。路上,冷寂問她:“你有住的地方麽?需不需要我先送你迴去?”


    “我想在醫院裏守著他。”蘇暖說:“醫院裏的護士畢竟不可能寸步不離地看著,所以我想留下來,這樣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至少我可以及時通知醫生。”


    像是擔心冷寂誤會似的,她又刻意地強調道:“史蒂文以前幫過我很多,現在他出了事,我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一切都隻是因為她覺得虧欠了史蒂文而已,跟感情沒有半點兒關係。她和史蒂文之間,沒有感情,並且永遠都不可能有。


    冷寂在聽完了她說的話之後,隻是猶豫了一會兒,便說:“既然這樣,那我也留下來吧。反正病房足夠大,有我在也能有個照應。”


    蘇暖不確定,他有沒有聽懂自己的弦外之音。但是她也不好再過多強調,便隻能點點頭沉默下來。


    病房裏的設施非常齊全,有網絡也有電視,但蘇暖和冷寂誰都沒有心情去使用那些東西。他們一起守在史蒂文的病床邊上,大眼瞪小眼,氣氛尷尬當中還有幾分無聊。


    冷寂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問道:“暖暖,你願意跟我講一講,我們以前的事情麽?”


    蘇暖眉頭輕蹙,轉頭看向病床上昏迷當中的史蒂文,猶豫了片刻,才略有些勉強地點頭道:“那好吧……”


    說實話,當著史蒂文的麵去講那些,她心裏多少還是覺得有幾分別扭的。但是眼下的情況,也的確不允許她再挑地方了,而且如果不說這些,她和冷寂之間,又能聊什麽呢?


    漫漫長夜,難道要一直這樣相對枯坐麽?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道:“我跟你是大概三年多以前認識的……其實也不應該說是認識,應該用見麵來形容吧。那時候你本來是要跟我的堂姐舉行訂婚儀式的,但我堂姐的腿受傷了,不方便去參加儀式,所以我二叔就讓我冒名頂替,先把儀式舉行了,免得夜長夢多。但是……”她沉默了下去,不知道應該如何描述後麵發生的事情。


    雖然,她早已經原諒了冷寂當初對她的傷害,但是如果要這樣講出來,對她而言還是比登天更加艱難的。


    冷寂靜靜地等了一會兒,並且自私地觀察著蘇暖臉上的神色,見她的神情痛苦當中又夾雜著幾分遲疑和糾結,頓時心中充滿了困惑。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但是什麽?儀式上出了什麽狀況了麽?”


    “那倒沒有。”蘇暖深吸了一口氣,決心隱瞞那段並不美好的經曆。她說:“隻是你可能對我一見鍾情了吧,所以儀式結束以後,你就把我帶迴了你的家。後來,更是決心假戲真做,幹脆取消了跟我堂姐的婚約,和我在一起了。”


    “原來是這樣啊……”冷寂點點頭,心中不禁有幾分感歎。


    對於一見鍾情的說法,他是相信的。憑他如今失去了所有記憶,依然可以對蘇暖心有牽掛這一點看來,他和蘇暖之間曾經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刻,會做出那種取消婚約和她交往的行為,並不奇怪。


    他相信,自己當初一定是太愛這個女人了,才會那麽做的。


    蘇暖見他沒有過多追問當中的細節,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繼續講道:“我們在一起以後,過得非常開心,但是那段時間並不長。你後來告訴我,你的腦子裏有一顆腫瘤,如果不動手術切除的話,你可能活不了多少年。但是切除手術也同樣非常危險,你很有可能直接死在手術台上。”


    “你的家人不允許你去做那麽危險的手術,但是你不願意被動地等死,所以就放棄了你擁有的所有股份,徹底跟家族脫離關係,換來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由。”


    “你要去美國接受手術了,但我卻不方便跟著,你在臨走之前,托關係把我送進了最好的大學,讓我可以學自己最喜歡的專業。你跟我約定好了,等你迴來,我們就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了。而我也答應了你,會給你畫一幅肖像畫……”


    講到這裏,蘇暖的嘴角揚起了溫暖的弧度,眼中卻是濕潤的。迴憶曾經的甜蜜,她依然會覺得幸福,但是同樣的,那些磨難,也會在她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在這份甜蜜當中,增添了不少苦澀。


    冷寂一直非常安靜地聽著,試圖去用心感受,過往的甜蜜。然而,他什麽都想不起來,甚至還因為蘇暖的描述太過於籠統,而又生出了那種仿佛“聽別人的故事”的感覺。


    但他依然相信,蘇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因為,看著蘇暖此刻既幸福又悲傷的模樣,他會覺得整顆心都被狠狠揪住了,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非常想要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裏,安撫她的悲傷。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我會想起來的。”他低聲說:“總有一天,我會把過去的記憶全都找迴來的!”


    可是蘇暖卻在心裏說:不,你隻要記得我剛才說過的那些就好。


    那些是她的記憶裏,最甜蜜的部分,她非常希望自己跟冷寂之間,真的就隻有那麽多的過往而已。曾經的傷痕,最好被永遠覆蓋,永遠都不要再有機會迴想起來。


    冷寂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片刻溫存之後,又問:“我去美國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麵麽?”


    蘇暖沉默了很久,低下頭小聲說:“嗯。本來一開始還是有聯係的,但後來我就聯係不上你了……一直到今天,我才有機會見你。”


    她撒謊了,隱瞞了自己在他去美國之後,經曆的種種危險,以及無意當中給他和他的家人造成的傷害。也沒有提過,自己後來被史蒂文綁架到美國以後,受到了怎樣的冤枉和虐待,以及她如何在他昏迷的時候照顧陪伴,又如何在他醒來以後,黯然離開。


    那些,她全都沒有說。


    其實她原本是打算告訴他所有真相的,但是真的開始講述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有太多太多的內容說不出口。


    當初,他對她的強行占有,她說不出口。後麵的那些,更加艱難痛苦的記憶,她便也隻能同樣以隱瞞的方式,含糊略過。


    蘇暖不敢去看冷寂的眼睛,因為她內心裏覺得自己這樣的隱瞞,非常非常的自私。可即便是不斷地被自己的良知拷問著,她也還是緊緊地抿住了嘴,沒有改口去說真相。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冷寂這麽一直被蒙蔽下去吧。她情願自己餘生的每一天,都在內心的煎熬當中度過,也不願意讓冷寂重新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並且……再一次離開她。


    就讓她自私這麽一迴吧!哪怕老天爺要懲罰她也沒關係,哪怕是要她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沒有關係!


    就讓她和冷寂抹去所有不堪的過往,重新開始吧!


    冷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輕輕地抱住了她,用充滿歉疚的語氣對她說:“抱歉……暖暖,我不是故意要食言的。我的手術出了問題,我醒來以後就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聯係的,我隻是忘了……暖暖,這兩年,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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