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淩心髒怦怦狂跳,忽然覺得,徐瑩瑩這個老女人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了。她不光給她讓出了位置,甚至還給她提供了圓謊的辦法……當然了,她才不會像那個老女人那麽愚蠢,讓沈安國看出端倪呢,她一定會小心不讓這個謊話穿幫的!


    安淩把頭埋在沈安國的胸口裏,做出一副受到驚嚇的小女人模樣,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意。


    她在心裏暗暗地想著:徐瑩瑩,看在你也算陰錯陽差地幫了我的份上,我不會攔著安國施舍你的。畢竟,像你這樣人老珠黃的貨色,離開沈安國以後,應該不太可能找得到願意養著你的下家了吧?


    就當是我行善積德好了。徐瑩瑩,咱們兩個扯平了,我不欠你。


    沈夢瑤被母親拉出去的時候,整個人還處於呆滯狀態,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徐瑩瑩輕輕地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對她說:“瑤瑤,咱們上去說吧。”


    “……好。”沈夢瑤輕輕地點了點頭,跟在母親的身後,上樓,一起進了自己的臥室。


    徐瑩瑩把門關好,鎖上,才拉著沈夢瑤的手,紅著眼圈說:“瑤瑤,你現在知道媽媽在這個家裏,是什麽樣的處境了吧……乖,聽話,明天一早你就迴冷家那邊去吧,好好跟你公公婆婆相處,他們現在還是需要你這個兒媳婦的。媽已經沒有別的依靠了,你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像媽這麽傻,以為吃的好住的好就真的一輩子都不用愁了,你得多張個心眼,想辦法自己攢點兒私房錢,這樣萬一以後有什麽變故,你也不至於……”


    “媽,你別說了。”沈夢瑤的眼淚已經快要忍不住了,她想說自己再也迴不去冷家了,卻哽咽著怎麽都說不出口。


    徐瑩瑩歎了口氣,說:“你是不是覺得媽媽特別心狠,非得把你推倒冷家去,讓你守活寡?”


    “沒有,沒有,我知道不是這樣的……”沈夢瑤不停地晃著腦袋,淚花四濺。


    “那你就聽我的話,乖乖迴去。媽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沒能力照顧你啊。”徐瑩瑩也紅了眼眶,卻強忍著不願意在女兒麵前掉眼淚。


    沈夢瑤撲倒母親的懷裏,哭了好久,才終於哽咽著說出了實話:“媽,其實我……我也是被冷家趕出來的。冷博裕,他……他說冷家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讓我滾蛋。”


    終究,她還是沒勇氣把自己當初的黑曆史說出來,雖然,她一直都覺得,母親應該是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有多荒唐的。可是,那種事情,她如何好意思提起呢?


    徐瑩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承認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況,終究還是發生了。


    其實沈夢瑤一迴來,她見到女兒言辭閃爍的樣子,心裏就已經覺得不妙了。但是她一直不願意把情況想象得那麽糟糕,以為女兒或許隻是在婆家那邊受了氣,想要迴娘家呆幾天而已。


    “瑤瑤,冷博裕說過會給你多少補償麽?”事到如今,徐瑩瑩已經不想再去糾結,女兒被冷家趕出來的原因了。自從女兒流產以後,她就知道,冷家是不可能一直容著瑤瑤的。這一天,其實遲早都迴來,隻不過……比她預料當中早了很多。


    她現在隻希望,冷家可以看在沈家的麵子上,或者僅僅隻是看在女兒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拖著虛弱的身體對外澄清謠言,幫助冷家渡過難關的份上,給瑤瑤一比豐厚的補償。那樣的話,她們母女兩個今後的生活,應該還不至於太過艱難。


    沈夢瑤幾次哽咽,最後才萬分艱難地說:“他們……什麽都不會給我的。”


    “什麽?”徐瑩瑩瞬間色變,驚唿出聲,但是馬上又把聲音壓了下去,滿臉焦急地問道:“怎麽會這樣呢?冷家……不至於這麽絕情吧?”


    沈夢瑤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難過地哀求道:“媽,你就別問了吧。”


    她這樣的神色,其實就是等於是在告訴母親,這一切都是有隱情的。而且,是對她非常不利的隱情。


    徐瑩瑩心裏一陣陣發涼,顫聲問:“瑤瑤,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被冷家抓到什麽把柄了?”


    沈夢瑤整個人都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幾乎無法唿吸。隔了好半天,她才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來一句:“媽,我求你了,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徐瑩瑩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她張著嘴巴忽然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過了好久,才喃喃道:“沒事,你爸爸……哦不,沈安國他說了,會給我一筆錢的,到時候咱們去租個便宜點兒的房子,我再去找份工作,多少也能賺一點兒錢。沒事兒的,日子總能過得下去的。”她歎了口氣,輕輕地撫了撫沈夢瑤的頭發,輕聲說:“乖,什麽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拿了錢,咱們一起走。”


    “好……”沈夢瑤淚如雨下。她真的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麽輕易地就接受了她被冷家驅逐出來的事實,她一直以為,母親一定會百般逼問,不把真實原因逼問出來決不罷休的。


    看來,真的是她誤解了媽媽,在關鍵的時刻,媽媽還是向著她的。


    媽媽是愛她的。


    沈夢瑤哭得停不下來,像是要把這些年受過的所有委屈、冷落,還有心裏的悔恨全都一次性地宣泄出來似的。曾經的每一次爭吵,全都像是過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裏飛快地迴放著,她深深地自責,覺得自己真的太不懂事了,居然那樣惹媽媽生氣。


    如果可以倒迴去重來的話,她一定會更加孝順的。


    原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她誤解了媽媽,甚至可以說是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媽媽。媽媽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眼睛裏隻有錢,為了錢可以什麽都不顧,甚至是賣女兒一樣地把她推到冷家去……


    “媽,我錯了。”沈夢瑤哭著說。


    徐瑩瑩拍著她的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錯的人何止是她一個呢?


    但願現在還不晚吧。徐瑩瑩在心裏,乖女兒,謝謝你剛才那麽堅定地跟我站在一起,我一會不會再利用你了。我的好瑤瑤,媽媽從現在開始真心疼你,一定還來得及吧?


    一夜無眠。


    沈夢瑤一直在床上呆坐到了天亮,心裏想了很多很多,她努力地告訴自己,離開這裏,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也許,逃離了豪門當中的紛紛擾擾之後,她和母親之間的感情,才能變得更加幹淨純粹。現在的關係好轉,不就是最佳的證明麽?


    以後,她們兩個的感情一定能更好的。


    這或許,是一場新生。


    至少,她是這麽覺得的。


    徐瑩瑩也是同樣的一夜無眠,甚至把自己的行李都打包好了。跟沈安國結婚以後,她其實也沒少花他的錢,買下來的各種奢侈品,衣帽間裏都快要堆不下了。隻是那麽多的東西,她不可能全都一件不落地帶走,再說了,沈安國也不會允許她那麽做的。


    所以,她隻是挑最貴、最喜歡的裝了一個旅行箱,想著看在自己好歹也伺候了他那麽多年的份上,沈安國應該不會連這麽點兒東西都不讓她拿。


    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另外一件自己過去一直忽略了的事情,那就是沈安國極少讓她有接觸現金的機會,向來都是隻給她信用卡的——而且還是副卡,他手上拿著的才是主卡,有權力隨時把副卡停掉,還不影響自己的日常花銷。


    他一直都在防備著她,不讓她有機會轉移他的財產,甚至連套現都不可以。


    她的經濟命脈,一直都捏在他的手上,可恨她過去居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以為隻要女兒的婚事可以給沈安國帶來利益,他就不會對她趕盡殺絕。


    是她太天真了,低估了男人的花心和絕情。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徐瑩瑩把自己的跟沈安國的這段婚姻,從頭到尾翻來覆去地迴憶了好幾遍,這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過去的想法有多麽愚蠢。也終於明白,這場婚姻其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長久的。


    她以為她的欺騙天衣無縫,可是沈安國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並且一直防範著她。之所以沒有立刻跟她離婚,恐怕……僅僅隻是需要瑤瑤這個所有的女兒一直存在著,讓不知情的外人不至於在心裏懷疑他某方麵的能力吧。


    她終於全都明白了。


    原來沈安國並不是人傻錢多的蠢貨,相反,是個心機深沉的老狐狸。


    是她小瞧了他,是她從一開始就輸了。


    太陽始終沒有出來,烏雲壓頂,暴雨將至。


    徐瑩瑩的左眼皮一直不斷地跳著,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她漸漸開始覺得,自己的天真也許並不僅僅隻存在於過去的婚姻生活當中,昨天晚上……她那麽輕易地相信了他說的話,難道就不愚蠢麽?


    這個問題在徐瑩瑩的腦海中閃過的時候,驚出了她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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