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蘇暖,依然沒什麽反應,安安靜靜的,像是睡著了一樣。可是,冷寂卻能夠體會到,她的心裏潛藏著多少痛苦,多少絕望……若不是到了萬念俱灰的狀態,她也不可能選擇這種方式來告別這個世界的。


    “暖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不該自私地把你拉進這個不屬於你的世界,如果我當初沒有占有你的話,你現在應該在學校裏複讀準備明年的考試吧?可是因為我,你變成了那麽見不得光的角色,不能跟你的同齡人一樣,簡簡單單地讀書、升學,然後大學畢業以後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對不起,是我打亂了你的人生軌跡,然後又沒能保護好你,讓那些人把對我的仇恨轉嫁到了你的身上……”


    “你那麽善良,連大聲跟別人吵架都不敢,怎麽可能會得罪人呢?他們……是衝著我來的,是因為我當年……”冷寂的聲音再次頓住,關於顧綰君的那件事,他終究還是無法說出口。


    這一次,他停頓的時間格外的久,怎麽都沒有辦法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礙,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沒有辦法,他隻要略過了這一段,繼續說著自己對蘇暖的感情。他非常坦誠地告訴蘇暖,他非常癡迷於那種愛與被愛的溫暖感覺,對蘇暖寵溺的時候,他自己心裏的感受也非常的好,仿佛當年那個得不到愛的小孩子終於得到了溫暖,心裏的傷口終於開始慢慢愈合。他喜歡這樣的狀態,所以舍不得跟蘇暖分開。


    “暖暖,我承認,很多男人心裏都有非常重的情結,希望自己的女人是純潔的,最好從過去到將來都隻屬於自己一個人……我也承認,對於那些事情,我心裏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我真的不是完全不難受……可是相比之下,失去你的那種痛苦,我更加無法承受。我反複想過很多遍,暖暖,發生那樣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也絲毫不影響你在我心裏的純潔。那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遭受懲罰的人也應該是我才對。你是無辜的,你不應該受苦。”


    “暖暖,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說什麽完全不在乎之類的話,短時間內,可能也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不想騙你,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但是,暖暖,我可以跟你發誓,我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嫌棄你,即便是想起你的那些遭遇,我也隻有心疼,隻有悔恨。我恨自己沒能保護好你,讓你承受那樣的痛苦,而我又沒有什麽辦法抹去那件事情在你心裏留下的傷害。”


    “暖暖,真的對不起。對於我直接或者間接地給你帶來的這些傷害,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一世來作為補償,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暖暖,你不是說想要到處旅遊麽?你一直這樣昏睡著,還怎麽旅遊,怎麽去吃好吃的?你快點醒過來啊,等你醒了,咱們就出去玩兒,今後的人生全都拿來遊山玩水,看遍這個世界上最華美的景色,吃遍所有美味的食物,你說好不好?”


    “暖暖,求你了,醒過來好不好?”


    冷寂說了很久很久,一直說得嗓子都幹了,也舍不得停下來。這些話,埋在他的心底太久太久了,他一直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所以無法對著蘇暖把話說出口。現在,蘇暖昏睡著,他才終於有了勇氣,剖白自己,把心底裏隱藏最深的秘密和歉意全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蘇暖的意識一直飄飄忽忽的,好像一直在不斷地向上飛,飛向天空,飛向遙遠的虛無。


    周圍白蒙蒙一片,她什麽都看不清楚,似乎也無法思考太多,隻是不斷地向上飄著,飄著……越飄越遠。


    這樣的狀態,究竟持續多久了?她自己也不記得。


    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唯一能夠感知到的,就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仿佛從某個非常遙遠的地方,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響。那個聲音低沉而又沙啞,很好聽,很有磁性,讓她莫名地覺得心神安寧,也隱約地覺得熟悉。


    到底是誰呢?


    她的意識模模糊糊的,想不清楚。


    那個人又在說什麽呢?


    她分辨不清楚。隻知道,那個人已經說了好久,好久……


    他不會累麽?


    蘇暖似乎有些隱約的擔憂。她想要離開這種混沌迷茫的狀態,想要記起來,那個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自己的心裏就會隱隱地發疼?為什麽她會莫名地想哭?為什麽她會那麽渴望睜開眼睛看見他的臉?


    那個聲音,忽遠忽近,有時清晰,有時並不那麽真切。然而蘇暖就是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對於自己來說,非常非常的重要。


    她忽然就厭倦了這樣飄忽迷蒙的狀態,她渴望迴去,迴到那個聲音的主人的身邊去。


    她開始掙紮,試圖從這無盡的虛無迷蒙當中,劃出一道口子,突破這種無形的束縛。然而,她卻做不到,她拚盡全力,卻喊不出任何的聲音,努力地想要撲騰手腳,卻驚愕地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她的身體,根本不受她自己的控製。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蘇暖慌亂地想要醒來,她焦急,不安,而那個聲音也忽然在這個時候消失了。她更加慌亂,害怕那個聲音會永遠消失,從此不再出現。她努力地想要喊叫,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隨著那個聲音的消失,她似乎也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樣才能離開這片混沌與迷茫。


    然而,就在她幾乎要徹底絕望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出現了,依然那麽的溫柔低沉,緩緩地訴說著什麽。雖然蘇暖分辨不出來內容,卻也莫名地覺得安心。她不再沒有蒼蠅似的到處亂撞,隻是嚐試著靠近那個聲音來源的方向,不斷地靠近,再靠近……


    漸漸地,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蘇暖終於想了起來,說話的人,是冷寂,是那個她永遠都不可能忘掉的人……


    淩亂而破碎的記憶開始混亂地閃過,蘇暖開始覺得胸口發疼,憋悶得難受。她隱隱地感覺到,自己似乎隻差一點點的努力,就可以徹底清醒過來,然而,她卻不願意繼續下去了。


    她又開始害怕,這一次,不是害怕那個聲音消失,而是害怕醒來以後,麵對冷寂這個人。


    冷寂看著蘇暖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不斷顫動的睫毛,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他把蘇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感受著上麵逐漸恢複的溫度,嘴裏依然在不斷地說著話。他已經不在乎說出來的內容是否淩亂是否有意義了,他隻是不停地說著,仿佛隻有這樣,才有喚醒蘇暖的可能。


    他有種隱約的直覺,自己必須得堅持下去,蘇暖才會醒來。


    新聞報道裏麵,那些喚醒植物人的事例,不都是數年如一日地不斷與病人說話的麽?他相信,蘇暖一定有所感應。


    “暖暖,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暖暖,你對我而言的意義,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隻有你才能安撫我的情緒,讓我不再暴躁失控,也隻有你才能撫平我心裏的傷痕,讓我不用總是沉浸在過去的不甘和憤恨裏。暖暖,我需要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暖暖,你早就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這句話,蘇暖聽見了。


    她的心裏狠狠一顫,對於生的渴望,忽然變得無比強烈。她用力地睜開眼睛,視線慢慢聚焦,看到的,是冷寂狂喜的麵龐。


    “暖暖,你醒了……”冷寂在笑,眼淚卻在臉上無聲地滑落。


    蘇暖怔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冷寂掉眼淚。


    冷寂……哭了?這個家夥,不是一直驕傲得不像話麽,他怎麽會哭?


    看見她醒過來,就讓他這麽開心麽?居然……喜極而泣?


    蘇暖目不轉睛地看著冷寂的臉,一時間,竟然沒有太多的反應。


    冷寂漸漸地從狂喜轉為擔憂,生怕蘇暖又出了別的什麽問題。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退,輕聲地問:“暖暖,你還好吧?你……你給我點兒反應啊,別這麽一直傻傻的看著我啊。”


    他其實很想伸手在蘇暖眼前晃一晃的,但是怕蘇暖生氣,所以沒敢。


    蘇暖慢慢地垂下眸子,艱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問題:“我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重要麽?”


    長時間沒有飲水,讓她的喉嚨非常幹澀,所以說話變得無比艱難。冷寂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真的。暖暖,你跟我的命一樣重要。”


    蘇暖再次抬眸,定定地看著他,雙眸當中情緒劇烈翻湧,一時間竟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冷寂輕輕地笑了笑,對她說:“我去給你倒點水喝,你先潤潤喉嚨,有什麽事兒,喝完了水再說。”


    旋即,他輕輕地拍了拍蘇暖的手背,起身去給蘇暖倒水,同時也暗暗地調整自己的情緒,壓抑住那份被蘇暖聽到心裏話的尷尬,讓自己保持平靜的狀態。


    蘇暖醒了,這是天大的好事,與之相比,他內心的隱秘被她知曉,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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