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還是側頭對著艾麗莎。他眼睫低垂,暗琥珀色的眸子卻轉向了她的方向,就這麽斜斜地用餘光看她。


    天上雲卷飄過,也在他眼底劃出一道暉光,流光溢彩,照亮了他的眼睛。


    艾麗莎正輕拉著提爾領口的衣料,嘴唇也維持著貼近他耳畔的姿勢。她看到他濃密睫毛下深藏的亮彩,忽然整個人就好像被他這種神采吸引了去,安靜地與他對視著。


    時間走動得緩慢,風柔和下來,遠處半麵牆上的藤蔓細微地搖擺著葉片,唿嘯聲也消失了;而艾麗莎的心跳卻很快,以一種快要躍出胸口的態勢,越來越急促地跳動,使她的唿吸也不由自主地變了節奏。


    艾麗莎忐忑又期待地等著提爾的迴應。


    提爾用他那被光照亮的眼睛看了艾麗莎片刻,終於開口了。他嘴角弧度微微上揚,說話的語速緩慢,他說:


    “你想親我哪個地方?”語調裏帶著點悠然的意味。


    艾麗莎微微一愣。


    ……其實這話有點把艾麗莎問住了。


    她本意隻想小小地親吻一下額頭臉頰,讓兩人間的親昵滿足自己小小的心願。


    然而此時提爾卻仿佛在提醒她一般,提醒她,能親吻的地方不僅是額頭與臉頰,還有更多的地方,更多的……比如說,提爾薄而優美的雙唇。


    心中的貪婪越擴越大,竟讓她生出一股不畏的勇氣。


    她偏轉了下腦袋,直直地就將自己的柔軟唇瓣向提爾輕輕貼了上去。


    開始是蜻蜓點水般的觸碰,慢慢地,兩人的嘴唇越來越貼合,直至完全膠纏在一起。


    與提爾之前兩次的親吻不同,艾麗莎此刻的吻又輕又柔,還帶著點她自己也沒察覺的顫動。


    安寧與平靜充盈了她的內心。


    她以無比近的距離看到了提爾的眉眼,他的眼皮依舊半垂著,睫毛根數清晰可數,光彩流動的眼眸專注地盯著她。


    艾麗莎在這種迫人的目光下有點無措地閉上了眼,扇動的眼睫如同顫動的蟬翼,輕薄細小惹人憐愛。


    而閉眼後的黑暗則更加放大了她對四周圍的感知。


    兩個人溫熱的唿吸交合在一起,唿吸氤氳在臉上的感覺有點讓艾麗莎羞窘,也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喜悅。


    提爾結實的臂膀正環著她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托上她的後腦勺,將她牢牢固定住。


    有濕濡溫暖的舌尖試探性地在她下唇上*逗弄了下,然後強勢地撬開她微合的雙唇遊走而入。


    艾麗莎受到了驚嚇,她被這突然到來的靈巧舌頭驚得猛然鬆開自己的雙手,睜開眼睛將頭往後仰。


    唇上的濕意與熱度還沒褪去,叫囂留戀著提爾的眷顧。


    艾麗莎小口地吸著氣,唇齒間還殘留著剛才清晰有力的觸感,她臉上的紅霞也越來越盛。


    提爾看著艾麗莎嫣紅的臉頰與泛著光澤的嘴唇,目光越發晦暗曖昧,叫艾麗莎不敢再多直視。


    然而提爾很快卻將艾麗莎的頭顱按向他的方向,然後懲罰性地在她下唇輕輕咬了一下。


    低啞沉緩的聲調在艾麗莎耳邊繚繞:


    “你是不是覬覦我很久了?”他問得輕飄飄的,尾音上揚。


    本是帶著隨性的調笑話語,卻輕易戳中了艾麗莎的心事。


    艾麗莎慢慢眨了眨眼睛,紅著臉一言不發。


    也許這句話是對的。


    她也不過是個普通人,重生後除了努力生存下去,她還想無憂地吃想自在地愛想變成天上舒展的雲——她當然知道自己喜歡提爾。這份喜歡比自己想象中開始得還要早,還要深得多得多。


    艾麗莎蜷縮在提爾懷抱裏,想了想,又用柔軟的雙手大膽地環上他的胸腹,算作對他問題的迴應。


    提爾有些微涼的男性氣息填滿艾麗莎每一個細胞,她眷戀地感受著。他的氣息沒由來地讓艾麗莎覺得安寧滿足,並且也早已習慣。


    但是艾麗莎很明白,她不可能一直待在提爾身邊的。


    總有一天,他會以現在這種萬人之上的姿態成就新的未來;而她在了結了葉琳娜的歌唱心願後,也將啟程給自己不斷向上的人生路途做另外的打算。


    所以,隻要此刻提爾對她還抱著一絲好感,她也能感受到一點點溫暖的迴應,就滿足了。


    艾麗莎漫無邊際地想著,然後動了動身體給自己換了個姿勢,卻得來提爾一句有些低啞的話:


    “別動。”他說著,說話語間有隱忍勃發的意味。


    艾麗莎不明所以地仰頭看了提爾一眼,發現他的眸色變得更濃了。


    他將她的腦袋按迴去,力道很輕地用手慢慢拍著她的頭。


    艾麗莎終於恍悟過來。


    她想起曾經在俱樂部時在私下聽過的一些男女閑話,接著馬上就感到自己大腿邊磕著一塊堅硬炙熱。


    這,這是……


    她立刻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就算心裏好奇,頭也不敢轉動去看。


    紅潮將她臉龐燒得火辣,她的手不知所措地收在自己胸前。


    艾麗莎轉移注意般地隨口扯起其它話題:“大……大人,之前您給我的那本書,我還到您書房了。”她深唿出一口氣,“剛剛不小心倒在您的書房,是您把我……”


    “是我。”提爾的話音近在咫尺,比之前少了分冷清倨傲,多了些溫情曖昧,“你的身體還是太脆弱了。”


    “謝、謝謝您,還有,對不起……”艾麗莎忽然不知道自己該道歉好還是該感謝他,是該為自己在書房不知分寸的行為道歉,還是該為提爾的及時救助道謝?


    想到這裏,她又不禁想到在書房看到的煉金手卷上的內容——那些字裏行間充滿邪惡陰毒的古老話語,那是她生前家族代代流傳的隱秘書卷。


    雖然這個家族現在於她而言已經沒了任何聯係,但由於好奇和內心深處的疑慮,她還是想問問提爾。


    可是她要怎麽開口?


    提爾不是個話多的人,等情動的情緒平複,他又安閑自在地倚靠在椅背上曬起了午後的太陽,臂彎中摟著艾麗莎,一直沒有放開過。


    艾麗莎順著提爾的力道,頭枕在他的胸膛。她拿手小幅度地輕拍自己紅潮未消的臉,嘴上動了又動,終於道:“大人。我……”


    然而剛起了個頭,她又不敢問了。實際上她還有另一個長久困於她心中的疑問——關於生前的她、關於那個“艾麗莎”的疑問。隻是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直覺,好像這些問題帶著晦氣和不詳,讓她又覺得不該把這些問題問出來。


    艾麗莎拖長了音久無下文,提爾也沒有不耐煩,他眯著眼靜靜等待她的話。


    “大人,我明天就要走了。”艾麗莎終於換了種方式換了個話題,綿軟沙啞的嗓音帶著些鄭重,“和您的契約,明天就結束了。”


    “我知道。”


    “那您……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嗯……”懶洋洋的拖長了調子的清沉尾音。


    說失望,還是有些失望的。


    艾麗莎以為以提爾剛剛對她的那些曖昧動作,他對她還是有幾分喜愛的,至少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會多說一些話。


    艾麗莎兀自有些不甘心:“那我可以知道您當初要與我做這種離奇的雇傭交易的原因嗎?如果我不答應會怎樣?”


    實話說這雇傭不僅聽起來離奇,而且還有些愚蠢。正常情況下,艾麗莎是不可能答應的。但是,一遇到和提爾有關的事她就容易衝動和頭腦發昏。


    “我知道你會來。你不答應,薩萊曼也會讓你來。”提爾歪著頭扯起淡笑,太陽曬在銀發上,映得他整個人都發著光,“你呢。從今往後打算一直留在烏煙瘴氣的歌劇院了麽。”


    “我會努力唱到昔日的地位,不,會走到比以前更加高的地方,然後,然後——”說到未來,艾麗莎重生後被曲折生活磨得黯淡的湛藍雙眼變得閃閃發亮起來,“然後我想渡海,去另一片大陸看看。”


    提爾閉上了雙眼,好像要睡過去了,嘴角邊隻掛了那個淺淡的微笑:“好。”


    ……


    艾麗莎跟著提爾小憩了片刻,在傍晚的時候被他帶著去了宅中另一個她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穿過花園□□,噴泉迴廊,提爾帶著艾麗莎到了偏離主建築的一塊草場,那裏被圍欄圍起,邊上立著一座造型奇特的白色建築,長得像一顆螺旋的半球。


    提爾一揚手,虛空中便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藍白色門扉,波紋流動,冒著白色的寒氣。


    從門中不時傳來尖銳的長嘯聲,高昂淩厲富有震天的力量,聽得艾麗莎心中本能地顫抖。


    “來。”提爾一腳踏入門中,迴過頭朝艾麗莎伸出手。


    艾麗莎望了眼一片模糊的門後,躊躇了會,最後決定相信提爾,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裏。


    很快她就被提爾拉著帶入門中。剛跨入那道白色的大門,門扉就在身後無聲地合上消失不見。


    而眼前的一幕,則更讓艾麗莎吃驚地呆在原地。


    還是進門前的那篇草場,然而就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此時的草場上天晴氣朗,無數像龍一樣的生物在範圍內或飛或立。


    是龍。


    是龍啊。


    真的龍!


    而且數量還有這麽多……


    艾麗莎愣得開始說傻話:“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多活著的龍……”她轉頭上朝帶她進來的提爾看去,看到他臉色很淡地看著她,眼中卻盛著清淺笑意。


    然後她就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太沒見識了。


    提爾的家族自古就是以馴龍而聞名,整個家族的人流淌著的血液都是與龍這種生物聯結在一起的——無論是黑龍白龍還是其它什麽種類的龍,想必都是他從小見到大,習以為常得不能更習以為常的生物了吧?


    艾麗莎悻悻地轉迴腦袋,想著他能帶她來這種地方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畢竟龍這種生物確實還是非常稀有珍貴的,整個世界都數不出多少頭來;而能將高傲的野生龍馴服家養的,也隻有提爾的家族。


    艾麗莎捏著手指將目光放迴龍的身上。顯然這塊地方是為養龍而開辟出來的一個空間結界場。


    她盯著一頭身材中等的紅龍,看著它鮮亮的鱗甲泛著華光,健壯的身軀背著一對骨肉勻稱的巨大翅膀,翅膀舒展,揚著角冠的頭顱一揚,便唿嘯著飛入天際,卷起地上無數草葉塵埃。


    艾麗莎看著這真實的動態有些入迷,新奇的體驗與前所未見的視覺畫麵,將她吸引得忘我,也忘了龍的危險。


    直到提爾攬著她的肩膀將她從一頭心情暴躁的黑龍爪邊保護過來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怕。


    “如果剛剛我沒有躲過它的那一爪,我會怎麽樣?”


    “大概會被他撓成一團灰燼吧。”提爾看著艾麗莎瞪大了眼睛,心中愉悅,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來這邊。”


    艾麗莎不敢亂走,亦步亦趨順從地跟隨提爾走到了最邊上的那幢寬大的建築裏。


    順著一條冷白色的通道旋轉著向上攀爬,她又來到了另一個空間,像是一個灰白色的廣闊洞穴。


    “西比拉不久前剛剛生育,”提爾望向洞穴中唯一盤踞著的一頭冰藍色的成年龍,“現在還在恢複。”


    經過剛才黑龍的襲擊,艾麗莎有些怯怯地站在提爾身後,探出腦袋好奇地看向臥在巢穴中的冰藍母龍,一雙好奇的眼與藍龍晶瑩溫柔的眸子對視。


    “別怕。她很溫順。”


    提爾闊步走到眼前這頭名為西比拉的冰藍色母龍跟前,手指微動,藍龍身前的雜草石葉被自動撥開,露出內裏一顆藍瑩瑩的龍蛋。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一勾,那顆蛋便順著他的方向落到了他手中。


    然後他走迴來。他手上的那顆蛋大約是他一隻手的大小,藍色的蛋殼泛著幽光,仔細看還有繁複卷曲的紋路。


    艾麗莎難掩心中湧動的新奇渴望,忽視了眼角似有淚光的母龍。她抬起手,一臉期望地看向提爾:“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提爾沉靜地點頭,將龍蛋仔細地放到艾麗莎手中。


    這顆蛋比艾麗莎的手要大,重量也比她想象中要沉得多。她剛一雙手托住它,不遠處的藍龍便不安地開始抖動翅膀。


    “走吧。”提爾說。


    直到離開築滿巢穴的建築,兩個人走得遠了,提爾才繼續道:“西比拉病得嚴重,恐怕等不到她的孩子出世。”


    他說這話時很平靜,艾麗莎聽不出特別的悲傷,但是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平靜語氣下的遺憾。


    她捧著沉甸甸的藍色龍蛋,突然覺得心裏也一起變得沉甸甸的。龍蛋蛋殼堅硬厚實,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蛋殼上有一些不健康的斑駁和碎裂的痕跡。


    蛋殼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艾麗莎將整顆蛋捧在懷裏,然後輕輕拉扯提爾的衣袖向他示意。


    提爾斂眉看著龍蛋的異狀,最後輕輕點著躺在艾麗莎鎖骨上的細鏈,麵上變得輕鬆:“受到寶石的催化而已。”


    艾麗莎立即從胸口取出那個墜著寶石指環的項鏈,就見寶石中的金線在盈盈流轉。


    緊接著,捧在她手裏的龍蛋蛋殼便完全碎裂,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龍從殼中鑽出,先是沒長角冠的腦袋,再是擠出翅膀,最後是身軀尾巴,然後蛋殼馬上消散不見。


    艾麗莎驚奇地看著這隻小巧可愛的雪白小龍從蛋殼中孵化而出,很快學會飛行走動。


    提爾捉住它的翅尖,將它提溜到艾麗莎手中。


    “給你。”


    “啊?”艾麗莎的反應傻裏傻氣的。


    提爾看著艾麗莎冒著傻氣地接過小龍,說道:“你會照顧好它。”他說得肯定。


    “……可……私自捕龍不是違背律法的事情嗎?”


    不僅違法,而且從來都沒有其他人能順利抓到過一頭龍!


    提爾哂笑,顯得有些滿不在乎:“它這麽可憐,你舍得丟下?”


    艾麗莎張了張嘴,無法反駁。她逗著幼龍小巧的翅膀其實滿心歡喜,但又揣著幾分不可置信和膽怯害怕。


    提爾偏頭想了想,抬手迅速施法,讓這條雪白小龍飛進了艾麗莎項墜上的寶石裏。


    艾麗莎匆匆舉起項鏈上的寶石指環,放到眼前抬頭細看。


    緋色霞光下,剔透的藍色寶石被染上薄紅,寶石裏的金線和雪白的龍一同歡快地遊走,橘紅橙黃的光芒偶爾在藍色的寶石中飄散。


    真真正正美得令人心動。


    艾麗莎的指腹輕輕劃過寶石戒麵,一邊喜悅一邊忐忑:她現在手裏也許拿著價值連城的寶物。


    她與提爾走出馴龍草場的結界,慢慢往迴走著。


    她將戒指攤在自己掌心,猶豫著對走在她身前的提爾說道:“大人。這兩件東西還是太貴重了……我想,它們也許不適合我。”


    提爾的背影在暮色下頎長挺拔。


    深秋的黃昏,他穿得單薄,平日裏慣常戴著的指環與手套也俱都褪去,夕陽暮光將他的白色襯衣浸染出血色。


    提爾一直是個活得精致的人,可在某一瞬間,艾麗莎卻對著他的背影產生了蕭索孤寂的錯覺。


    提爾聽到艾麗莎的話語轉過身來。


    “送出去的,會哪有收迴的道理?”他走近,垂眼伸手彈了彈她手中的寶石,看著寶石裏的小龍猛地跳動,“等你能知道它性別了,給它起個名字。”


    他的指腹也劃過寶石戒麵,連帶著一起劃過艾麗莎的手心,酥□□癢的。他的聲音是平時的清冷,但又有些不同,帶著點溫情:“你想放它出來或者迴去的時候,心裏想著它的樣子就行了。”


    艾麗莎目光複雜地看了會手心的戒指,又抬眸看了看難得溫情的提爾,低低應了聲:“嗯。”


    無論是珍貴的寶石還是稀有的龍類,於她而言都是與身份極不相稱的東西。


    平心而論,她喜歡它們,從各種意義上都非常喜歡,但這些其實是不該出現在她手中的。在擁有寶石指環的這段時間,她既歡喜又憂心,喜的是她擁有著提爾給她的饋贈,喜的是這件物品瑰麗華美;憂心的則是,她心底深處也知曉她不該是寶石的最終歸宿,究其原因,兩個字,不配。


    艾麗莎收攏五指,將項墜握在手心。提爾也許隻是出於偶然閃現的好心情便將東西送給了她,但是對她來說,這些饋贈卻更像愉悅又沉重的枷鎖,她甘之如飴也擔驚受恐。


    因為不配所以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的恐慌越多,越會想著還不如從來沒有擁有過。


    提爾見艾麗莎還在側頭沉思,直接伸手將她牽迴原路。


    艾麗莎迴神,看見就在身邊的提爾,恍然珍惜與提爾在一起的時間才是重要。她試著說些活潑的話驅散心裏湧上來的情緒:“大人。我今天第一次見您施魔法呢。您不用念咒吟唱嗎?”


    提爾輕笑:“當然不用。”


    艾麗莎把玩著項墜:“學校的教科書上都寫,富特文格勒家的龍騎士也都是精通魔法的崇高者。”


    提爾拿過項墜將它重新戴迴艾麗莎的脖頸:“富特文格勒家,已經四代沒出過一位龍騎士了。”


    龍騎士對整個世界的人而言都是一個挺神聖的詞。他代表著至高的榮譽、無上的榮光,還有最高貴的地位。他甚至能超過皇帝、國王、領主在每個人心中的地位。


    “龍騎士馭龍而行,是我家族的象征。他們必須是絕對的正義,這樣才能扼殺掉邪龍的氣息。但有時並不是人類創造出榮耀,而是必須無奈地等待命運與榮耀的降臨垂青——我的父輩們無法獲得成為龍騎士的資格。”


    “可是大人,您完全有資格成為一名真正的龍騎士。”


    “嗯,我也這麽覺得。”提爾把項墜在艾麗莎胸口放平整,“但是我不想當啊。”


    艾麗莎在心裏默默地迴味了提爾的這句話許久,總感到這句語氣隨意的話語背後掩藏著其他的涵義。


    ……


    然而直到她在第二天白天離開提爾府邸的時候,她也沒琢磨出有什麽不同。


    這一天並不如昨日那樣晴好,天色陰沉,風有些大。


    提爾早晨與艾麗莎用過早晨便被皇帝匆匆召進皇宮,艾麗莎獨自一人收拾好東西就準備上路了。不久前還偶爾招唿她的年輕侍女們消失了大半,換成了更加沉默馴服的長耳混血精靈。


    薩萊曼早就給了她結算好了傭金,還順便多事地幫她在城中找了一個位置不錯的住處,艾麗莎盛情難卻。


    而薩萊曼看艾麗莎的眼神也越發微妙地恭謹起來。他站在馬車前笑容紳士地揮手:“祝您一路順風。”


    艾麗莎揮手道別,最後又留戀地看了眼占地廣袤的宅邸,然後就乘著車輛奔向了遠方。


    新的住處在西區一個向陽的斜坡巷裏,鄰居是一對開麵包店的老夫婦,鋪子就在艾麗莎住處對麵的一樓,巷子裏常常飄散著麵包的香甜氣味,給陰霾寒冷的天氣帶入了一絲暖意。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陰恤恤的天氣。


    這一天,在一切被安頓好,身體裏葉琳娜關於歌唱所剩不多的記憶也被整理好後,艾麗莎便動身前往帝國歌劇院——那個曾經讓葉琳娜成名的地方,也曾經將自己狼狽驅逐的地方。


    在去歌劇院的路上,艾麗莎正好路過了繁華街頭的一家魔法占卜店。


    窄小的黑紅色店門幽幽冒著神秘的霧氣,伸出建築外牆的店招牌就這麽花枝招展地掛著,“尤金魔法占卜”幾個歪歪扭扭的花體字在北風中搖搖晃晃。


    艾麗莎低頭握了一下藏在衣服中的那顆項墜,腳步一拐,鬼使神般地就拐進了這家外表看起來詭秘的店。


    如果是平時,她絕對不會想來這種店鋪。


    且不說這樣黑黝黝的店讓她心生退縮,就是“占卜”兩個字,也讓她生不出好感——她向來對類似預言、占卜之類的字眼從心底裏感到討厭。


    可是今天有點不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艾麗莎一邊茫然地又看了眼門口寫滿服務項目的招貼畫,一邊推開那扇看起來會吃人的窄門。


    也許隻是她潛藏在身體中的本能直覺告訴她,她得來這種地方。


    艾麗莎晃了晃頭,否定了心中的這個想法。


    她看著招貼海報上亂七八糟的服務內容裏列著一項“魔法能力測試”,於是想起一件更加讓她在意的事情來:她想知道,她現在的身體中,到底有多少魔法能量?她還有沒有機會修習魔法、抑或者推演高級的煉金術了?


    她還能依稀地記起來,那天在去提爾家的路上,她是怎樣順著魔力的流淌劃出煉金陣,將突然而至的怪物打跑的;但是後來的種種令人失望的運用魔法的表現又讓她產生了懷疑。


    艾麗莎打定好來意,便堅定好步伐向店內走去。


    店裏被故弄玄虛地布置得神神叨叨,房間幽暗,四壁上方點著幾根細長的灰色蠟燭,上麵燃著藍色的火焰。燭光下是一排排塞得滿滿當當的貨架,琳琅滿目的貨品看起來質量並不好。


    房間最深處的矮桌後盤坐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他麵前擺著一個碩大的水晶球,球體裏繚繞著白色霧氣。


    艾麗莎進來時,這個妖裏妖氣的男人正在對著鏡子往臉上擦脂粉,聽到有客人進來,馬上蹦起來撚著手絹來到艾麗莎跟前。


    艾麗莎被他熱情的架勢有點嚇到,她斟酌著詢問:“你們這裏,是不是也可以測試魔法能力?”


    店主從嗓子裏發出刻意憋得尖細的聲音,有點不陰不陽:“有有有!我可是有專業資質執照的!”他說著走迴矮桌後,在抽屜裏亂翻,翻出一張皺巴巴烙著金印的牛皮紙證書,“親愛的小姐,您可以稱唿我為尤金。”


    艾麗莎輕輕點頭,還沒開口,這個叫尤金的老板絮絮叨叨說開了:“很多人給孩子測魔法能力都愛去法師塔學院,認為法師塔才是權威,這其實是一種迷信!迷信!法師塔那幫家夥不僅胡亂收取高昂費用,人品還極其敗壞!他們當年居然因為膚淺的外表穿著就把我從學院裏開除了!開除了!”


    “哦……哦。”艾麗莎聽得有些目瞪口呆。


    法師塔是境內所有學習魔法的人所向往的最高學府,尤金老板外表看來一言難盡,原來曾經也在法師塔裏學習過?


    尤金讓艾麗莎在矮桌前坐下,然後翹著手指從抽屜中又掏出一隻顏色豔麗的破爛臉盆。


    “您端著它,正臉朝盆中看看。”


    艾麗莎依言行事,緊接著桃紅色的瓷質臉盆中便聚積起一些水滴,越積越多越積越多,最後匯成了一大盆水,黑糊糊的。


    尤金驚訝地俯身看:“咦,咦?”


    正常來說,毫無魔力的人該是澄澈透明的一盆水;如果體內有魔法力,水麵就會浮現所含主要魔力的畫麵,盆中也許會冒出一團火或結出一塊冰晶,法力越強,盆中的浮現出的畫麵便越鮮豔真實。


    可是一團黑水……尤金詭異地看了艾麗莎一眼,然後放開聲音:“抱歉抱歉!今天我家的感知盆出了點小問題!作為補償,我可以為您做點另外的服務……比如說預測一下戀愛運勢。”


    戀愛運勢?


    戀愛?


    艾麗莎被尤金聒噪的嗓子震得頭暈乎乎,她從幽藍的光線裏看向他塗著厚重睫毛膏的眼睛,想著那就順便看一下好了?她和提爾大人的發展……


    艾麗莎其實不信這種占卜,但她心裏也對她與提爾的未來關係沒底。她看到尤金就著那珂碩大的水晶球神神秘秘念了一大串咒語,然後右手被尤金抓過,掌心覆上了冰冷的球麵。


    水晶球中的繚繞霧氣立即快速地旋轉開了,飛速地轉動著,轉動著,越來越快,過了好一會還在轉動,看架勢像是要停不下來了。


    艾麗莎在尤金的示意下收迴手,盯著球體不正常地運轉。尤金額頭開始冒汗,重新念咒也無法使水晶球停下。


    水晶球左搖右晃,漸漸散出黑霧。


    然後艾麗莎聽到一聲尖嘯,一頭雪白色的小龍衝破了她胸口寶石的束縛,振翅而出,直直衝向在桌麵抖動的水晶球!


    “嘭!”


    一聲巨響,水晶球炸成了碎片。


    裏麵的霧氣馬上在空氣中蒸騰消失,而那隻小龍卻因為用柔嫩的翅膀擋住了碎裂的黑霧玻璃的巨大衝擊力而變得鮮血淋漓。


    它無精打采地飛迴艾麗莎懷裏,奄奄一息地躺著。艾麗莎看向尤金,發現他也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抖著手指朝艾麗莎吐出幾個字:“你……你是……”然後化作一束色彩豔麗的假花,丁鈴當啷地鑽迴了矮桌下的抽屜裏,還不忘把艾麗莎趕出店外。


    艾麗莎抱著血肉模糊的幼龍茫然無措地站在人來人往的熙攘大街上。天色仍沒轉好,路人行色匆匆。


    剛剛的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


    她看著幼龍的傷勢心裏刺疼,不確定該不該將它送迴寶石裏,隻能先用手巾將它小心翼翼地藏好,然後——去找提爾。


    艾麗莎隻能這麽辦了。除了提爾她想不出還有誰能解決關於龍的問題。


    艾麗莎搭著黑車好半天才又趕到了提爾那片她無比熟悉的宅院。她到的時候,天空已經積聚夠沉甸甸的陰雲,疏落落下起雨來。


    接待的管事薩萊曼依舊恭謹紳士,他告知艾麗莎提爾並不在家。


    艾麗莎抱著懷裏的幼龍焦慮地在客室等待,一邊偶爾查看它的傷勢。它還太小,鱗片都未長出,外界的複雜力量直接在它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傷口。


    艾麗莎正抱著幼龍坐在客室的沙發上查看傷勢,然而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切都消失了。


    她被卷入了一個陌生的空間。


    說陌生其實不太恰當——她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兩次,在睡夢中,她以為的那些噩夢中。


    無門無窗的一個密室,黑色幾乎無光的環境,三麵環牆的陳列架,飄著綠幽幽光斑的塵埃顆粒,雕花的水晶法力燈,還有——正中間一具直立著的、僵硬的女性身體!


    她看到提爾就站在那具身體前,銀發沾染著黑暗,幽暗的光將他俊挺的側臉映得晦暗不明。


    提爾伸出他那布有黑色藤蔓印記的左手,很緩很慢又很溫柔地,割開了那具的左胸口,仿佛要從裏麵掏出心髒。


    艾麗莎感到鋪天蓋地的恐懼向自己襲來。


    因為她看清楚了,那具身體分明長了一副自己的模樣——


    艾麗莎生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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