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夢境像一張纏綿的大網,謝祈隻覺得渾身熱得發燙。當他從大汗淋漓的夢境中掙脫出來,才發覺那輛車已經穩穩停了下來,身處一片僻靜的園子之中,深秋的落葉蓋了滿地,隱約可見遠處建築高低錯落,連綿成片,謝祈知道他們正是在桓家的四時園中。


    那小侍女用浸了冷水的絲帕拭去他額頭的汗水,他勉強起身掀了錦被靠在一旁,透過薄如蟬翼的車簾看到桓衝已徑自下了車,山秀向他身後左右張望,隻看到辛楚便有些不安。


    桓衝見他焦慮的樣子,淡淡道:“你要的人已經帶迴來了。”


    之前一直思索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桓衝原是受山秀所托。


    謝祈忽然想起陸紀曾說他們二人私下裏的關係非同一般,看來果然沒錯。他又想起桓衝說第一眼見到自己便覺得特別,想必那番說辭也是搪塞王之卿的,不由有些莫名失落,不過這些情緒一轉而逝,見到山秀,他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山秀對桓衝拱手道:“大恩不言謝。”


    他話音剛落,便見到侍女將謝祈從車上扶了下來


    山秀上前一步,見謝祈因失血和高燒而蒼白的臉色,便堪堪停住了。


    謝祈麵無表情緩緩舉起包紮嚴實如粽子一般右手,開口道:“你哪裏找來的瘋狗。”


    山秀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一箭射穿他右手那人,不由萬分心虛,見他依然十分虛弱,立即上前扶住謝祈道:“誤會,都是誤會。”


    謝祈知他為了救自己出來大約也花費了許多心力,此事也不願與他計較,隻是拉著他的手道:“雍姑娘可安排妥當了。”


    山秀道:“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情擔心那丫頭。”


    謝祈見他避重就輕,敏銳道:“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山秀見瞞不過,隻得開口道:“那日薑炎遇襲,便尋了個由頭,向全國上下發了海捕文書搜捕那丫頭。城外已然無處可逃,而城中有我的勢力,反而安全一些。於是本想用瞞天過海的計策,將她藏在平陽王進京的輜重之中避過入城盤查,待到宮中入庫,再派宮中的暗線將她接出來。”


    山秀說到此處,小心抬頭看了一眼謝祈的表情,見他一瞬不轉地盯著自己看,便隻得繼續開口道:“……卻沒想到那丫頭也精得很,竟趁引路之人不備,偷偷溜到了宮中不知哪處,宮苑浩渺,倒也找不到她了。”


    謝祈見山秀之前吞吞吐吐,便知道定然沒什麽好事,此番結果倒也不算最壞,隻是憂慮道:“那又當如何?”


    山秀道:“你且放心,待我慢慢派人尋找,總是能尋得到蹤跡的,再說她自己也機靈,既然跑了,想必也是有所打算。”


    謝祈麵無表情道:“你叫我放什麽心,一共請山公子辦這幾件事,卻沒有一件沒辦砸的。”


    山秀無奈道:“這我也不想的。


    怕謝祈再揪住這個問題不放,山秀立刻轉移話題,有些緊張道:”那……你可拿到那記錄真本了。”


    謝祈點了點頭道:“我將真本中所載內容背了下來,便將真本燒掉了。隻是薑炎已經知道我是拿贗本騙他,此番又徹底與他翻臉,隻怕會有些後患。”


    山秀寬慰他道:“你且先養傷。”他望了謝祈那包裹嚴實的右手一眼,開口道:“此番是我對不住你,之後一切都等你養好傷再說。”


    謝祈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是你去求……寧王救我的?”


    山秀瞥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呢,難道你還以為是你家那位陸大公子嗎?”


    謝祈無言。


    山秀又道:“那日我便感覺不好,之後幾日沒有你的消息,派人多方打聽,才知你或許失陷在王家,思來想去,也隻有去求寧王才行得通,還好此番順利。”


    謝祈試探道:“哦,感覺你倆關係很不不一般。”


    山秀警覺道:“你為什麽對這個好奇。”


    謝祈道:“隨口問問。”


    之後又想了想道:“那你送我到別處去吧,我不想住這裏。”


    山秀皺眉道:“不住這裏住哪裏,等著薑炎繼續抓你嗎?”


    謝祈無法,隻能與山秀一起上了另一輛車,之後又換了船,穿過蜿蜒的水上迴廊,才到了為他安排的居所。


    四時園顧名思義是取四時之景,而他們此時所在便身處在第一重景,一望無際的碧水係如緞帶,將中間的亭台樓閣環繞,山秀興致勃勃道:“此處名為碧水束春居。”見謝祈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第一次見此景人皆驚歎,隻有你卻不同。”


    謝祈懶洋洋道:“我覺得這名字起的不好,不過住哪裏都一樣,隻是還需你快點幫我將薛簡找來。”


    山秀道:“這是自然,我第一時間便想要去請他,隻是卻找不到他的蹤影。”


    謝祈心道,想必你不是去請,而是去抓,隻是心裏同時也“咯噔”一下,萬一找不到薛簡,他一旦毒發,又該如何,此番不會這麽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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