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風疾馳而過,雍玉幾乎睜不開眼睛。


    然而他們似乎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後麵追趕的鼎沸人聲最終遠去了,一切關於謝祈的記憶都隨風飄遠了,似乎這樣就能得到暫時的解脫。


    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黑色的天幕環繞。雍玉感到身後的騎士下了馬,將她從馬上輕輕地抱下來,雍玉迴頭,黑色的勁裝讓他整個人都仿佛融進黑色的夜裏。


    雍玉看得出那個一路帶著她策馬疾馳的騎士似乎是這群人的首領,他靜靜地一揮手,所有的黑衣騎士都下馬列隊聚攏過來,將他們緊密地環繞在中間。


    雍玉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為什麽要救我?”


    此時萬籟俱靜,她的聲音一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那個首領看了她一眼,漠然開口道:“受人之托。”


    雍玉心頭一跳道:“誰?”


    就當她以為自己不會輕易地得到答案,然而那個男人卻淡淡道,“你馬上便能見到了。”


    這答案大大出乎雍玉的預料,果然,不久之後便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他們麵前。


    那首領隔著車簾道:“山公子。”


    雍玉一怔,第一反應便是寧州山家,但下一瞬間又推翻了自己想法,畢竟寧州千裏之遙,山家與自己素昧平生,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山秀從車上下來,氣勢如虹走到首領麵前,徑直道:“人何在?”


    那首領將雍玉推在他麵前,山秀有些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道:“就是她?”隨後又冷道:“你好大的膽子。”


    那首領大喇喇地站在那裏,明知故問道:“公子何出此言。”


    山秀冷冷道:“讓你劫人,卻不是讓你行刺,人到手也就罷了,你又去撩那東海王做什麽,如今倒好了,帝都城外已經張貼出了這女郎的畫像,各城門都有城防戍衛嚴加排查,搜捕你們的文書大約已通過各個驛站傳送出去了,這天下之大,可還有容身之處。”


    那首領沒想到薑炎動作如此之快,想必也是氣得急了,聞之山秀語氣中的怒意,不由道:“我看他閑閑地站在那裏,養尊處優的樣子,便想試他一試,沒想到一箭過去發現他並非等閑,隨手便拉過身邊之人擋箭,倒也真是果斷狠辣。”


    山秀一驚,開口道:“他拉了誰擋箭?”


    那首領道:“這我卻不知,隻是那人中了箭也無人顧及,隻有他爹在一旁痛不欲生。”


    山秀聞言稍安,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道:“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麽傷亡。”


    首領道:“我的人自是無恙,薑炎那邊卻折損了不少人馬。”他看了看雍玉又笑道:“當時有人將劍架在這女郎身上,千鈞一發的時刻我一箭便射穿了他的右手。人既毫發無傷地帶迴來了,你又擔心那些作什麽。”


    山秀心中一沉,正欲開口,一旁的雍玉咬唇道:“你那箭上有沒有淬毒?這手……還醫的好嗎?”


    那首領笑道:“這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山秀看看雍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急促道:“你可看得清那人長什麽模樣?”


    那首領想了想道:“長得倒是怪俊,卻沒想到行事如此決絕。”


    山秀麵色一白,心道不好,不會這倒黴的事便讓謝祈趕上了吧。


    那首領看著他麵色不豫,心念電轉道:“難不成那人也是公子安排的?”隨後又嘖嘖歎道:“這般深藏不露,倒是難為。”


    山秀見他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沒好氣道:“沒想到你辦事的本事不大,壞事本事卻是不小。”


    那首領聞言也是訕訕,山秀心下煩亂,謝祈生死不知是一迴事,如今到處張貼著雍玉的畫像又是另一迴事,而眼下隻能先解決燃眉之急。


    原本想著偷偷將人劫了,薑炎既暗中設局,必不願聲張,大約隻能吃個暗虧,卻沒想到,把人惹得急了,眼下全國搜捕,倒是一副要魚死網破的架勢。


    想到此處,他果斷道:“薑炎必定以為你們已連夜奔逃,而各州郡縣恐怕用不了幾天便會收到通緝文書,即便是想跑也沒有地方可去。如今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倒不如先想辦法混進帝都城中,避過風頭再說。隻是你們以黑巾蒙麵,換了衣服也好辦,但這女郎的畫像卻張貼的四處皆是,想必沒有這麽容易蒙混過關。


    那黑衣道:“公子此言與我不謀而合。”


    他欲將功補過,開口道:“公子放心,我自有辦法將這女郎送入城中去。


    山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我便再信你一次。”之後又道:“你們進了城,便帶她到老地方等我。”說完他匆匆上了車,解決了這一樁事,剩下的便是要打聽下謝祈的消息。


    雍玉聽他們如此商量一番,心裏卻是惴惴,不知之後會作何安排,


    而那首領抱著她又上了馬,帶著人一路奔襲卻是到了一片高地之上。他再次揮手,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席地而坐,雍玉也抱膝坐在一片長草之上,直到接觸濕潤芬芳的泥土,被經曆了秋霜折磨的長草斷莖流出的新鮮汁液芬芳所環繞,雍玉忽然覺得心裏踏實下來。


    那些人靜默而肅穆,如同一座座堅固冷硬的雕塑,首領雖蒙麵,卻看得出眉目英挺,眼神深邃,目光凝視著遠方,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也許是在等待著一個機會,雍玉心念電轉。他們現在身處一處丘陵之上,透過樹木與長草遮蔽,恰可以看到下麵的官道,然而下麵之人若不派人探路,卻是很難察覺頭頂有人。這正是一處伏擊的好地點。


    然而這般枯坐了半晌,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首領拿出幹糧和水遞給雍玉,雍玉思緒紛亂,隻勉強吃了幾口,也無法入睡,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母親、兄長……甚至謝祈,最後畫麵定格在謝祈血淋淋的臉上,她猛然驚醒,才發現天色微明,露水粘濕了衣衫。


    而那些黑衣人卻已脫去了黑衣,換上了破布爛衣,摘了蒙麵巾,臉上抹上了灰土,好似流民,神情卻嚴陣以待嚴陣以待,也不知那些究竟在等什麽。


    然而她很快便知道,那個首領忽然一揮手,身邊的人便迅猛地躍下山坡,雍玉這才發現遠處來一個長長的車隊,似是押運什麽物資進京,車隊雖有護衛,卻不敵偽裝成流民的黑衣人精銳,很快便被擊潰,這邊截了車隊,那邊首領口中作嘯,便有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雍玉再次被帶上了馬,這次那首領帶她跑出了很遠才停下來,雍玉下了馬才發現,這一次,他們是在一條寬闊的河邊。


    有一瞬她甚至冒出了說不定這男子會直接將自己扔進河裏的想法,然而事實證明她多慮了,那隊偽裝的流民將截下來的車馬也趕到了此處,車上滿載著一個個檀木箱,黑沉沉的漆麵閃著柔潤的光澤,鑲嵌著金絲繪製的上古異獸,華貴非常。每個箱子上都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鎖。有人上前用不知什麽工具小心地捅進鎖芯中左右轉動幾下,“啪”的一聲,大鎖應聲而開。


    那個人連著開了十把鎖,卻不及箱子總數的十分之一。又有一人上前一次掀開了沉重的箱蓋,請首領上前一一過目。雍玉站在遠處,卻也看得出藏物令人眼前一亮,並不是全是珠寶奇珍,大多數是些書籍卷冊,但雍玉認真辨識一番卻不禁暗暗咂舌,這也不知是截了誰的車隊,此間多為孤本,並不僅有財力可以實現。那首領命人將箱中值錢的物件拿去了一些,卻將其中一箱卷冊倒入了河裏。


    雍玉不知首領此舉是何用意,然而不待她細想,那首領將目光轉而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看那空箱子,看得雍玉背後一陣寒意。


    雍玉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然而並不待她掙紮,那首領便行至她身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幾步便放入箱中。


    雍玉簡直要大叫救命了,她用力撐著箱壁,努力不讓自己滑下去,又一手死死扯住首領的布衣。


    那男人英挺的眉峰一動,旁邊一人上前冷聲道:“動什麽,安靜在裏麵待一會,等進了城,自然會有人放你出來。”雍玉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將她送入帝都。


    這麽想著,手上鬆了勁力,整個人也慢慢地滑進了箱子裏,那箱子是上好的檀木做的,內裏彌漫著一種奇異的芬芳,然而卻冰冷而堅硬,幽森可怖,眼見那首領要合上箱蓋,雍玉淚汪汪掙紮道:“也不必如此吧。”


    那首領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留情地合上了箱蓋。雍玉聽得外麵啪的一聲,知道是他命人將那把鎖也合上了,徹底斷絕了自己希望。


    謝祈醒來的時候覺得周圍一片黑暗,渾身一片酸痛,然而一切都比不上右手麻木般的疼痛,他嚐試活動一下右手,卻發現力量微乎其微,那隻箭的箭柄已然被折掉,然而箭頭帶來的貫穿傷卻流了許多血,此時結了厚厚的血痂,他虛弱地躺在那裏,門卻不知被誰推開了,兩個人帶著森冷的表情走了進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誰占了我的身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蜂蜜薄荷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蜂蜜薄荷糖並收藏重生之誰占了我的身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