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祈聞言不由暗自腹誹。


    陸紀見他低著頭站在那裏,以為自己這話說的有些重了,不由迴轉道:“你今日便答得很好,隻是以後需離那兩人遠些。”


    謝祈知道他說的便是山秀與桓衝,不僅覺得有些好笑。見謝祈不語,陸紀便有意分析其中利害,語重心長道:“你可知天子有意封桓衝為寧王打的是什麽主意?”


    謝祈想了想道:“寧州本是山家的,如今陛下自然是想一山不容二虎,讓他們自相爭鬥。公子是怕他們到時候反目成仇?”


    陸紀歎了口氣道:“隻怕不是反目成仇,而是狼狽為奸。”


    謝祈有些驚訝地抬頭,陸紀道:“天子所想卻如你所言,然而他卻不知,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卻比他想象的要密切的多,隻怕打了半天的如意算盤反而為他人做嫁衣。”


    謝祈還真有些好奇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但陸紀卻不願多言,陸紀不說,自然他也不能問,隻好把疑問藏在心裏,想著有機會一定要去山秀那裏旁敲側擊一番。


    他原以為陸紀會因他今日失職而責罰於他,卻沒料到,陸紀開口道:“今日此事正好,你陰差陽錯出了風頭,王家自視甚高,凡事都要高人一籌,別人看中的他必然要搶,這樣一來自然也對你有所注意。”


    陸紀此言一出謝祈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事實證明他的預感一向很準。果然陸紀接下來的話讓他一頓,他知道陸紀讓他有意接近王之卿絕沒有好事,卻沒想到陸紀居然是想讓他去王家做臥底,目的大約是時刻注意二皇子薑炎的一舉一動。


    謝祈心道,果然如山秀所言,陸紀與王之卿也是同床異夢,隻是他家這位大公子的手可伸的真長,不僅暗中與大皇子結盟,又有意縱容弟弟與薑泓傳信,現在再派他去王家,真的是三位皇子一位都沒落下。果然深諳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的兵法。但做臥底這種事向來都沒有什麽好的下場,這樣的風險他是不願意擔,即使是陸紀開口也不能勉強於他。


    於是謝祈想了想,低頭道:“隻怕王家知道我是你的人,便不會用我。”


    大約這句話說的與陸紀心意相合,然而受用歸受用,他還是意味深長道:“很快,便不是了。”


    謝祈一凜,方知大約早在今日之前,陸紀便已草擬了一個計劃,而他便是這局中的旗子,大約隻剩下了被擺布的份,無怪乎之前陸紀意有所指,提醒他要時刻謹記自己要對陸家的忠心。如此一來倒不如把話攤開了來說。此時自然是陸紀最擔心什麽,他就偏要說什麽,於是謝祈一開口便道:“那公子卻也不怕我真去了王家就反水。”


    陸紀卻笑了,歎道:“你自然不會。”


    “因為,隻有我才能成就你。”


    謝祈要被他氣笑了,不由歎道:“原來,在公子心中,我是為了上位而如此不擇手段之人。”


    陸紀嘲道:“你為什麽來陸家,為什麽接近陸緋,你心裏清楚。”


    陸紀背過身去,淡淡道:“早在你來陸家之初,我曾派人去你的故鄉瀛州查過,你少年時便離開家鄉,不知去處,直到最近卻突然迴去,之後便來了帝都,之後便徑直投了陸家,這是為了什麽,恐怕也隻有你自己才知道。”


    謝祈心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還查到了什麽能不能說的清楚點,我也好奇啊。”


    然而陸紀見他不答,便等於默認了自己動機不純,反而覺得並不暢快。


    謝祈發覺陸紀果然心思縝密,居然曾派人去瀛州查過他的身世,要知這快馬加鞭也許耗費許多人力物力,怕是陸紀早已盯上了他,有意讓他做這枚棋子。不由有些好奇開口道:“為什麽是我?”


    陸紀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大約因為你看著比別人還機靈些,要求也簡單。”


    謝祈知道這大約也是陸紀誇他的極限了,不由好笑道:“公子居然已知我有什麽要求?”


    陸紀微微一笑道:“此事若成,我可以許你一個願望。”


    這句話說得自信無比,謝祈心道陸紀大約是認為而這世上並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而寒門子弟,十年苦讀,為的不過是出將入相,謝祈所求也不過如此。想到此處,不由有些好笑,他真正想要的,陸紀還真的給不了。


    想到此處,謝祈果斷開口道:“好,那便一言為定,隻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隻怕公子日後不要反悔才好。”


    陸紀道:“自然如此。”而後又有些好奇道:“你究竟……”


    謝祈打斷他道:“我也不並不需要公子做什麽難事,隻需事成之後,帶我進宮一趟。”


    陸紀聞言倒有三分訝異,開口道:“這又是為何?”


    謝祈想了想,信口胡言道:“我有個老相好選了采女入宮,如今在昭陽殿中當值,既然來了帝都,自然要見上一見。”


    陸紀:“……”


    謝祈看著他表情一臉真摯,陸紀望了他一眼便冷淡道:“那也隨你。”


    隻是如此一來便等於答應了陸紀的安排,要去王家做臥底,隻是陸紀究竟到底有什麽安排,謝祈還真有些好奇。


    從書房退下迴了滄浪閣,謝祈本想好好休息一番,去沒想到他的房中卻來了客人。


    之前在西苑時結識的殷理帶著一群人在院中等他,見他進了門便迎上去笑道:“如今謝兄成了大公子麵前的紅人,想見上一麵都難。”


    許多時日未見,謝祈倒是也有些想念這些舊日的朋友,他左顧右盼一番才在人群中找到了他昔日的鄰居趙賢。這位趙兄為人並沒有什麽壞心,隻是頗有些心高氣傲,但卻一直無人賞識,前些日子謝祈搬進這滄浪閣中,大約他在心中也不平了很久,此時便有些扭扭捏捏上前道:“恭喜謝兄,深的大公子器重。”


    謝祈暗自倒苦水,這差事你們誰若想來,換給你們便是,隻是這話卻有口難言,他還要做出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來,眾人相談甚歡,便有人起哄非要謝祈請客。謝祈此時方知,原來這群人來找他便是抱著這個目的,順便探探口風,好奇他究竟是如何上位。


    這第一件事好辦,第二件事卻不是一句話能說的清了,於是謝祈想了想道:“我還真的知道城郊有一個好去處,這便請大家去喝酒如何。”


    山秀站在風榭高閣之上,望著水邊的隔間裏烏泱烏泱的一群人,大驚小怪喜不自勝的打量著周遭美人美景美食美酒,麵無表情對身邊的謝祈道:“你還真是吃定我了,從哪找來這麽一群吃白食的人。”


    謝祈有些不好意思道:“山兄,你也知道的,我每月的俸祿就那麽一些,隨便花花也就沒了。”


    山秀一臉不信道:“我怎麽看,陸紀也不像是會虧待你的樣子,怎麽就過的如此窮困潦倒。”


    謝祈歎道:“在陸家倒是衣食無憂,隻是這錢卻是不夠花。”


    山秀道:“想來是為了讓你們這樣的人少出來鬼混。”說罷又上下打量了謝祈一眼,嘖嘖道:“卻沒想到那日在席間你左右逢源,連桓衝也向陸紀開口要人,簡直是百年不遇的頭一遭。”


    謝祈麵無表情道:“山兄謬讚了。”


    山秀道:“大約他們都看得出,你的確是個人才,隻是我卻知道,你誌不在此,隻怕陸家也留不住你。”


    謝祈笑道:“知我者,山兄也。”


    山秀歎了口氣,正色道:“今日你來的正好,我有一件事正要告訴你。”


    謝祈心道,不會是與雍家有關吧,果然,山秀開口道:“這幾日我已派人查明,雍家藏著的十年前那份天象記錄的消息便是他們自己散播出來,卻不知道雍離那老狐狸打的是什麽主意。”


    謝祈知道,雍離便是雍家的現任家主,是十年前被斬首的那位太常寺卿雍牧的從弟,也就是他上次去拜訪雍家時見到的那位抽人鞭子的公子雍瑞的父親,隻怕是他有意散播這樣的消息,想將各方勢力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謝祈好奇道:“那山兄打算怎麽辦?”


    山秀道:“他既放出消息,自然就是想待價而沽,價高者得,大約不隻我一人想要這記錄。”


    謝祈心道:“的確不止你一人,至少陸緋想的和你一樣,說起來卻不知道他隨陸紀去赴宴是,陸緋請雍瑞到家中談的如何。”


    謝祈與山秀又談了幾句便走下高台,想看看殷理和趙賢他們一行喝的如何,誰知他一進門便眾人拉住,要將他按在地上灌倒,謝祈皺了皺眉,曾經禮教甚嚴他向來不太適應此種身體接觸,便趁場麵亂成一團的時候推開門逃了出去。


    站在中庭之中,有微風拂過,便十分愜意,然而就在此時,謝祈卻聽到花木扶疏中有人驚唿,聽那聲音,卻是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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