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遇這麽驚悚的綁架事件和變態殺人犯的身心折磨後,對受害者進行及時的危機心理幹預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警方在做筆錄時,也擔心這個過程會不會讓受害者的身心受到第二次傷害。


    但,不同於淺川愛梨談到綁架案時仍有些驚魂未定的後怕,狛枝凪鬥在做筆錄時冷靜的直述、恰到好處的笑容和偶爾微微上揚的語氣都讓兩位警察對他奇怪地多看了幾眼。


    一點都看不出眼前這位微笑說話的少年是剛剛從鬼門關前走上一迴的受害者!


    仿佛在他眼裏,被殺人犯綁架並不是一件不幸的事情,而是幸運的墊腳石。


    宮崎雨生提出的遊戲竟是賭命遊戲,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想到其他受害者也是被玩了同樣的虐待遊戲,但是卻慘遭到了殺人犯各種酷刑的毒手,一名警察忍不住問道:“答應這麽荒誕的遊戲,不怕他毀約直接開槍嗎?萬一第一槍就不幸地射出了呢?答應這樣的遊戲實在是太荒謬了!”


    警察的麵色變得嚴肅起來,語氣裏帶著一絲長輩般的訓教。在他們眼裏,狛枝凪鬥答應這種遊戲簡直就是送死的行為。這次是因為他運氣好,若是運氣不好呢?他現在已經死了!


    淺川愛梨聞言下意識地望向了狛枝凪鬥。她當時相信的是他超高校級的幸運,才會像溺水的人一樣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期盼著狛枝凪鬥的幸運。但是,麵對如同拖油瓶一樣的自己,狛枝凪鬥直到最後都沒有棄自己離去,就連重傷的時候都想著要保護自己。


    如今放下了狛枝凪鬥昏迷時慌張無措的心,再度隨著警察的詢話而迴想昨晚情況時,淺川愛梨發現自己還少思考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那警察先生認為我們該怎麽做呢?不去賭一把活的可能性,在這十五分鍾裏爭取出逃亡的時間,而是乖乖等著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警方嗎?很有可能在我們拒絕的同時,那把電鋸就會直直地砍下來。我們又能等得了多少時間呢?或許在你們趕到的時候,隻剩下兩具屍體了……哦不,或許連屍體都沒有,就像之前幾起案件一樣,被當成連環失蹤案處理呢。”


    此刻,狛枝凪鬥的臉上不帶一絲笑意,說起話來字字淩厲、毫不留情,堵得兩位警察一時啞口無言。


    好似完全忘了這兩位是象征正義與希望的警方啊!說好的對希望的憧憬呢?


    “隻有十五分鍾的時間,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密室逃脫,時刻被槍威脅著的處境,想想就覺得很絕望吧……是啊,他的確從來沒有想要放我們出去,隻是想讓我們體驗到絕望而已。但,如果連直麵絕望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跨越絕望去迎來充滿希望的未來呢!”


    想到當時的場景,狛枝凪鬥對上淺川愛梨望向自己的目光,那水汽氤氳的光澤仿佛倒映出了當時淺川愛梨說出那句“我相信你”時的堅定。


    因為那句話,他覺得自己擁有了希望的力量。


    所以自己的選擇,並沒有錯!絕望中才能迎來希望!


    “朝著積極的方向來考慮的話,我的幸運一定會贏。如果我的運氣光是這種程度都會輸的話,說明之後一定會有更幸運的出現,根本不用害怕。但瞬間自暴自棄的話,隻會陷入更深的絕望之中。這可是我這樣沒有才能的渣渣唯一的機會啊!所以,絕不能放棄希望!”


    這種仿佛心靈雞湯一般的傳教,聽得警察一愣一愣的,顯然沒想到這位少年在遇到挫折和絕望時,始終保持著樂觀自信、充滿希望的心態。


    不過能活下來,還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幸運了。


    就在警察感歎狛枝凪鬥的幸運以及與殺人犯對抗時超出常人的勇氣和自信心時,隻見他突然興奮地吐出略帶著顫抖卻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話語:“警察先生,我真的很幸運吧!”


    “果然,隻要我們心懷著希望,絕望就會透射出隱藏其中的希望之光!”


    一說起自己心中最崇拜最憧憬的希望,狛枝凪鬥那份愛著希望的熱烈情感就這樣完全無法克製地展露了出來。


    “為希望而拚搏,才能從巨大的絕望中孕育出來更加耀眼的希望——不被任何絕望打倒,對生活充滿美好的絕對希望!而像我這樣愚蠢無用的渣滓居然能有一天成為希望的墊腳石……居然在賭命這種遊戲中發揮出自己的才能,英雄救美般地救出了淺川同學……啊啊啊——沒有什麽比這個更美好更希望的事情!這是何等的幸運啊……真是快要溺死在這不相稱的榮幸之中了!”


    一不小心就目睹了對希望癡狂的一麵受害者,警察:“……???”


    在一陣懵逼後,警察輕輕咳了一聲,主動打斷了狛枝凪鬥似乎打了雞血般的興奮、滔滔不絕的希望傳教,以及他口中毫無營養的內容。


    他轉頭望向了一眼在狛枝凪鬥激昂慷慨時一臉蹙眉沉默的淺川愛梨,又接著向沉浸在希望中的狛枝凪鬥問道:“淺川小姐的筆錄中曾提到,在解開繩子的時候,宮崎雨生突然反悔開槍,在一陣槍聲中自己慌亂逃出。請問,狛枝君是在那個時候被槍擊中了左腿嗎?”


    “的確是那個時候……”狛枝凪鬥沉吟了一下,用眼角餘光偷瞄著淺川愛梨的反應。


    隨後,想到淺川愛梨最後出現的場景,他揚起一陣甜甜蜜蜜的喜悅。他唇角掛起笑意,眸光柔和,心情很好地說:“這樣的不幸也是幸運的墊腳石啊——果然絕對希望是不會被任何不幸所打敗的!”


    警察:“……”


    見對方句句不離“希望”與“幸運”,警察有些無奈地將問題拋向了安靜坐著的淺川愛梨:“上次的筆錄中,淺川小姐曾提到,自己在返迴倉庫的時候,看見狛枝君滿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宮崎雨生正要殺狛枝君,所以拿起鐵棒狠狠地砸向了宮崎雨生想要救狛枝君,但是鐵棒卻被宮崎雨生一把奪了過去。淺川小姐,請問是這樣嗎?”


    “是。”淺川愛梨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以此壓下自己想到那個畫麵時突然變得浮躁的心情。


    狛枝凪鬥聞言,悄悄地豎起耳朵,目不轉睛地看著淺川愛梨。


    清晨的光很純粹,又白又暖地灑落在靠著枕頭、穿著蒼白病服的少年身上。


    他抬起的眼睛似泛著星辰般清亮柔和,依然一副乖乖孩童的模樣,但微微曲緊的手指卻泄露了他不自覺的緊張。


    因為他想知道,淺川同學為什麽會迴來。


    “宮崎雨生的手中拿著電鋸,在偷襲失敗後,他就想殺了我。在電鋸要砍下來的時候,我因為太過害怕直接嚇暈了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靈幻先生的車上了。”


    在接到影山律報警電話後,警方是在淺川愛梨等人離開後一刻鍾達到的廢棄倉庫。


    與他們想象中的場景不同,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宮崎雨生竟是渾身多處骨折、奄奄一息地倒在了一個巨大的坑裏。哪怕經過緊急的搶救,目前也未能蘇醒。


    於是,在調查完嫌疑人,確認他真的是連環殺人案兇手的同時,宮崎雨生重傷的謎團和究竟是誰替天行道地解救了重傷的狛枝凪鬥和淺川愛梨就成為了本案一個巨大的謎題。


    所以,在昨日淺川愛梨錄完筆錄後,載著狛枝凪鬥和淺川愛梨前往醫院的靈幻新隆和打電話報警的影山律都接受了一次警方的詢問。


    不過,為了保護影山茂夫平凡的日常生活,不暴露他超能力者的身份,早在最初靈幻新隆就用自己高竿的話術技巧編織了一整套淺川愛梨和狛枝凪鬥被救過程的謊言,那就是捏造一個救下淺川愛梨和狛枝凪鬥的虛幻英雄人物。


    路過的英雄瞧見惡徒施暴,將惡徒繩之以法。隨後,找到淺川愛梨的手機隨即撥通了一個電話,最終默默無聞地離去。


    接到電話的正是影山茂夫和影山律,這兩日因為假期打工留宿在靈幻新隆家中。


    於是,得知一切的靈幻新隆與影山兄弟在報警後,一起趕往英雄所指的地點,在看見狛枝凪鬥重傷、淺川愛梨昏迷時,立刻載著兩人前往了最近的醫院。


    靠著近乎詐騙的方式完成著靈媒師的工作,靈幻新隆在麵對警方的詢問時完全是臉不紅、眼不跳的熟練撒謊,而影山律比影山茂夫成熟穩重,為哥哥扯起謊來也說得十分流利。淺川愛梨也不想讓影山茂夫惹上麻煩,於是一同做起保密工作。


    這就是為何,在狛枝凪鬥醒來的時候,淺川愛梨沒有對他提到護身符以及是影山茂夫救了他們的事實。


    至於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人物是誰,就由警方自行調查和思考了。當然,警方懷疑的對象不是影山茂夫,而是自稱靈能力者、經營著“靈幻相談所”的靈幻新隆。


    這麽恐怖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是普通人所擁有的。


    如果靈幻新隆真的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的話!完全可以為警方所用!


    但由於淺川愛梨自稱昏迷,對自己被救的過程一概不知,宮崎雨生受重傷的取證就變得困難無比。他們則寄希望於蘇醒的狛枝凪鬥,希望能更加了解整個案件的真相。


    “狛枝君對這段記憶還有印象嗎?在淺川小姐成功逃出後,倉庫裏發生了什麽,宮崎雨生對你做了什麽,是誰救了你們,可以詳細地和我們說說嗎?”


    接收到淺川愛梨遞給自己的暗示,狛枝凪鬥似是正在思考什麽事情,眼睛低垂著看向蓋在身上的被子。


    “在淺川同學成功逃出時,我因為被擊中了左腿很不幸地摔倒在了地上,所以沒能跟著淺川同學一起逃出。”


    太多複雜的心情和情緒變化,以及那時驟然升起的想要把對方殺掉、把絕望完全消滅的衝動,狛枝凪鬥隻用了一句話含糊地蓋了過去。


    他隻是沉吟一聲,輕輕道:“那時失血過多記憶完全模糊,很抱歉,實在是迴想不起來……”


    見狛枝凪鬥蹙起著眉頭,似乎很痛苦迴憶的樣子,想到他確確實實嚴重到差一點就醒不過來的傷勢,警察有一點遺憾地結束了這場筆錄。


    雖然在做筆錄的過程中,狛枝凪鬥有些奇怪的表現,但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宮崎雨生腿上的某個嚴重的電鋸傷痕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少年砍出來的……


    警察離開後,病房裏再度恢複了寂靜。


    狛枝凪鬥輕輕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剛才警察囉裏吧嗦地不停詢問,已經讓狛枝凪鬥感到有些不耐煩了……剛醒來還沒和淺川同學說幾句話就來了其他人……真是煩人啊……


    等等!警察不是正義與希望的象征嗎?為什麽對於警察的到來,他沒有那種對希望一樣的憧憬呢?


    “狛枝君。”


    正在狛枝凪鬥感到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淺川愛梨恰好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她低柔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似乎為自己發現的這個事實而感到不敢置信。


    “狛枝君真的是因為左腿被子彈擊中,所以沒有機會逃出去,還是……故意留下來的?”


    狛枝凪鬥聞言,詫異地抬起頭,正好對上淺川愛梨異常認真的神情。


    他笑了笑,撐起身體,以一種輕鬆的口吻避開了這個問題,而是說道:“以我的幸運肯定不會死啦,反倒是淺川同學不應該迴來的。”


    見狛枝凪鬥眼中是不以為然的笑意,淺川愛梨怔了一下。


    她想到狛枝凪鬥差一點真的送命,心底油然生出一種惱意,聲音當即揚了起來:“你胡說什麽!我不迴來你都要死了!你的意思是我應該丟下你嗎!讓你一個人跟殺人犯拚命?你瘋了嗎?”


    “淺川同學,不要露出那麽可怕的表情……”見淺川愛梨原本溫柔的表情瞬間板了起來,徒然速升的聲量是他從未見過的語氣,狛枝凪鬥其實是有些懵逼的。


    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小心翼翼地瞅了淺川愛梨兩眼後,自然看到了她臉上的凝重,先是一愣,隨即認真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幸運是不會讓我這麽簡單地死去的……如果死去,那一定是希望的墊腳石。無論如何,我不能讓淺川同學再遭遇到危險的事情,這樣的絕望必須由我來親自處理掉!”


    “為了淺川同學的希望,我就算殺人或者被殺都無所謂!隻要淺川同學平安無事……”


    “墊腳石墊腳石!去你媽的墊腳石!”


    剛才在警察問話的時候,淺川愛梨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果然,狛枝凪鬥根本不是逃不出去,而是壓根沒有打算和自己一起逃,他想用自己的命攔住宮崎雨生,貫徹他心目中某種該死的墊腳石理論!


    這樣犧牲奉獻的精神,淺川愛梨一點也不喜歡,應該說該死的討厭!


    在遊戲裏,她就是最討厭他為了希望不顧一切,哪怕是殺人和被殺都毫不猶豫的行為。


    淺川愛梨氣得渾身顫抖!其實,這種生氣……和最初玩遊戲時那種生氣得想要打死這個攪屎棍希望廚的心情完全的截然不同,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心情。


    好不容易說了帥氣的台詞,以為能加一點好感度結果卻換來了淺川愛梨更加生氣的表情,甚至否定了自己墊腳石存在的價值,狛枝凪鬥瞪大眼睛地望向著淺川愛梨,第一次因為她的話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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