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坤從王府溜出來,心情更加舒暢。殊不知他剛迴到殿帥府,張羽就臉色陰沉地找他。


    梁佑坤生怕他得知自己去了平王府,再責備自己不受禮數,讓郡主名聲受辱,一時間惴惴不安。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知道張羽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待會兒低頭認錯,說幾句好話就行了。


    但是張羽隻字未提他去王府的事,而是很嚴肅地說:“在你三叔去天山期間,挽弓派遭遇了襲擊,好在沒有人傷亡。你三叔從天山派返迴餘海的途中,也曾遭人暗算,隻不過那人身手遠不如他,想必隻是為了拖住他的步伐,好讓同夥去襲擊挽弓派。”


    “有這等事?能看出他們是哪個門派的麽?”


    張羽搖搖頭:“不知道,他們身手很雜,其中襲擊世榮的那個人,還會白羊山的颶風幻影。那門武功都快失傳了,也不知道他是在哪裏學的。”


    梁佑坤聽得心驚膽戰,他極為聰明,一下子就明白那夥人的意圖了:“他們是衝著金家的幾樣寶物去的?”


    張羽神色凝重,說道:“快二十年了,他們肯定有確切的把握,才找到餘海去的。”


    梁佑坤道:“可殘月弓和梅花箭都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隻有練到人箭合一的狀態,才能發揮它們的功力。我聽說,隻有我父親能駕馭得了,連三叔都很吃力。那他們搶去又有什麽用?”


    “你見哪個強盜掠奪寶貝,還講道理的?自然是先搶到手再說。”張羽眉間擰成疙瘩,說道:“總之,金家已經不安全了,我再派點人手去保護他們。你在京城也要注意,不要輕易暴露身份,也不要跟不清不楚的人來往。萬一落入賊人之手,或者被他們套出寶貝的下落,那可就麻煩了。”


    “多謝張叔提醒!不過他們逼問我也是枉然,我根本不知道父親和三叔將寶貝藏到哪裏了!”


    “你爹那麽謹慎的人,肯定藏得萬無一失,不過你也別大意了,省得吃苦頭!”


    “好!”梁佑坤明朗地笑了笑,將張羽的話牢牢記在心裏。


    梁佑坤迴到自己居住的“枕石園”,看了半晌書,直到外麵下起雨來,他才抬起了頭。盡管室內溫暖如春,但這個時節的雨總是令人惆悵的,雨滴順著青瓦落了下來,梁佑坤合上書,悶悶地躺在了床上。


    他想起了望月對自己的提醒——高達極有可能是宙合門餘孽,寧唯也不可相信。他本身是武將,高達是文官,二人接觸的機會並不多,梁佑坤對他的了解也不多,難道他真的很可怕?


    他又想起了跟他推杯換盞的寧唯,那麽清秀單純的一個少年,難不成也是故意靠近他的?


    他來京城兩年多了,也不是沒被人算計過,不過他心胸豁達,不願斤斤計較、睚眥必報,所以從未惹禍上身,跟同僚的關係也很好。


    再加上受父母影響,他不願意以惡意去揣測人心,尤其是自己的朋友。可他很敏銳地感覺到,似乎有幾團看不清的黑霧在向金家襲來,所以現在看似平靜,但若是被黑霧籠罩,那可就再也見不到天日了。


    他心頭一陣緊似一陣,慶幸望月給自己提了醒,否則真有可能卷進大陰謀裏去。


    梁佑坤胡思亂想著,父母的安全他倒不是很擔心,畢竟挽弓別院建在琵瑟山中,沒有人帶領根本找不到。再說,別院外麵有重重機關,裏麵還有一些武藝高強的護院,父母的處境還是很安全的。


    這樣就好!梁佑坤稍感安心,剛要睡一覺,卻突然被一個念頭給嚇醒了——


    爹娘沒事,望月冰雪聰明,也不會有事。可二傻子金重胤被扣在天山!


    萬一被敵人知道了,去天山找他,重胤又那麽傻,若是全盤托出,那可如何是好?


    梁佑坤急得團團轉,急忙寫了一封書信,差遣心腹送迴餘海。他日夜祈禱,希望那個傻弟弟不要出事。


    一夜無眠,第二天去宮裏當差,心緒還是沒有平靜。朝堂上還在討論西南的戰事,這場戰爭不可預測,說不定年前就能打起來。


    可以說,二十幾年前,父親那一場驚世駭俗的刺殺,使得夜秦和烏蘭的盟友關係徹底破裂,解除了大虞國的憂患,卻使夜秦處於亡國的邊緣。為了大虞國的安寧,父親將這份功勞守口如瓶,直到被天下人冤枉,母親才將這段往事說了出來。


    消息傳到了夜秦,自然引起了黎氏王朝的瘋狂報複。不過梁翊“已死”,映花公主“殉情”,他們隻能將一腔怒火撒到邊境上,時不時來騷擾一番,攪得越州不得安寧。


    梁佑坤有些慶幸,若夜秦人知道自己是梁翊的親生兒子,會不會將自己碎屍萬段?所以,家人一再讓他低調,都是有道理的。


    天子趙雲冉是個平和寡淡之人,他的勤勉毋庸置疑,但梁佑坤沒想到,他這位表哥居然野心勃勃。當他坐在龍椅上,平淡地說出“朕想踏平夜秦,將夜秦歸入大虞版圖”時,梁佑坤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光他這樣,其他人也是同樣的反應。所有人都不相信,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佛係青年,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


    趙雲冉語氣輕柔,神色卻十分堅定。他冷不丁地問張羽:“張指揮使,你意下如何?”


    張羽早就有這個想法了,隻不過一直不敢說出來。他看得出來,趙雲冉雖然佛光普照,但眼神裏藏著一團火焰。那雙眼睛仿佛在說“敢欺負朕的國土,朕廢了他”!


    於是張羽恭謹地行禮,說道:“臣早已此意,若陛下有此決心,臣定當竭力而為!”


    “對於國事,張指揮一向是盡心盡力的,朕十分放心。朕限你七日之內拿出計策來,到時再做商討。”


    “臣遵旨!”


    張羽深得趙雲冉信任,這是所有大臣都知道的事實。但即便如此,每次跟趙雲冉打交道,張羽還是會感到脊背發涼——誰說天子是佛係青年?他明明是一個隱藏的小狼崽好嗎!


    對於天子的決定,大虞上下一片振奮,武將們更是躍躍欲試,不肯放過這個立功的好機會。梁佑坤自知資曆尚淺,這種出征的機會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於是他依舊安安分分地為趙佑真站崗。


    在十一月初的一天,高達又來找梁佑坤討教書法,借機問道:“佑坤,朝廷正在調兵遣將,你是不是也要去跟夜秦打仗了?”


    梁佑坤十分謹慎地說:“我隻是一介小將,該何去何從,隻能聽朝廷部署。”


    高達不依不饒地問:“其實你是想去的吧?”


    梁佑坤不知他居心何在,依舊小心地說:“呃…最近我在準備婚禮呢,哪兒有時間想別的?”


    高達微微頷首,不再言語。想到他馬上就要迎娶郡主了,高達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可梁佑坤並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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