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安雅放下劉妍芷,既然生機已斷,她再哀怨,再難過,就算是抱著他們一家子的屍首痛哭流涕也不能改變事實,那她又何必這樣做。


    “我並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安雅看著她,冷冷的問道,“你為何要如此?”


    “沒有嗎?”唐唐屈膝,跪倒在安雅的麵前,濺起了好大的一朵水花,濺了安雅滿身滿臉,她笑著,大笑著,笑聲淒厲而恐怖,“是啊,你沒有對不起我,可是因為你,我的女兒不得不變成一個傻子躺在床榻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從唐唐出現在這座宅院的那一刻起,嚴老將軍就驅散了一直警惕的守在院中的黑衣衛們,這些話,他們聽不得,聽了就得死,他們不能死,所以不要聽。


    “他為了你,為了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不。”唐唐猛地一聲慘叫,嚇得安雅不得不退了一步,愣愣的看著她,她在說什麽啊,她怎麽有些聽不清楚。


    “不光是他的女兒,他連自己都下得了手,更何況別人?”


    一連串的聲討,一連串的問句,問的安雅啞口無言,問的安雅連連後退。


    她震驚的看著跪在她麵前,聲嘶力竭的唐唐,她的心一陣抽搐,這些事難道都是李智宸幹的?


    她仰著頭,用自己的臉龐去迎接落下的雨水,那些混著雨水的淚珠滾滾而下,沉默中,她抬起自己的腳,緩緩的而又呆愣著的向著前方走去。


    她被唐唐的話嚇到了,這隻是唐唐知道的,這隻是她咆哮著告訴她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什麽樣的罪孽在等著她?


    如果這一切的罪孽都因她而起,那她還有什麽理由留在京中,留在朝堂上苟且偷生。


    不如離去,不如離去。


    榮華富貴轉頭空,倒不如紅塵散盡千帆過。


    她的步子漸漸的遠離,她的身影是那樣的蕭索,那樣的悲慟,這種無言的滲入骨中的淡淡憂傷,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嚴老將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甚至忘記了挽留。


    她不能走,她走了,李智宸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他要死了。”唐唐在安雅的身後一聲大吼,這吼叫砰的一聲炸開,將這雨幕生生的撕扯開來,裂成了兩半。


    安雅收起已然邁過院門的一隻腳,木訥的轉過身,看著她。


    “他要死了,所以你不能走。”


    這一年的春天,突然無端端的下了好大一場春雪,這雪紛紛揚揚的下了半個月,掩蓋了曾經發生在京中的一切。


    那一夜過後,京中的百姓依舊在平靜的生活,安寧的仿佛不曾經曆過那一夜的風雨,沒有人知道,那一夜的黎明時分到底發生了什麽,阻擋了安大人想要遠離的腳步。


    隻是他們逐漸習慣了大魏的朝堂上多了一位攝政王。


    聽說這位攝政王已經取代了太子殿下的位置,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無冕之王。


    聽說這位攝政王在皇上百年之後很有可能繼承皇位,成為大魏有史以來唯一一位異性女帝。


    還聽說……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聽說,畢竟皇上還沒有成為先帝,攝政王還是攝政王。


    百姓們隻關心自己的溫飽,不關心那把椅子到底由誰的屁股來坐,可關心椅子的人卻大有人在。


    景和十一年五月二十九,如往常一般平靜無波的京城。


    天色湛藍如洗,天邊方亮,一抹好看的魚肚白露出了端倪,雖是春天,可清晨的風還很有些寒氣,立在城頭,守了一夜的京城守軍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


    他在心中盤算著,等一下換了崗,他要趕緊迴家,一步都不要停留,進了家門,吃了妻子做的可口早飯,就倒在那張剛買的柔軟床榻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他跺著腳,搓著手,抬頭望了一眼看了很多次的霞光,他覺得今日的霞光格外的美麗,好看極了。


    城下有人大聲喊著他的名字,示意他換崗的時辰已經到了,即將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筆直的站在那個位置上。


    他最後向著遠處看了一眼,就這臨行前的一眼,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趕緊握住了一直掛在他脖子上,從來沒有用過的號角,然後賣力的吹了起來。


    嗚嗚的號角聲突然響起,但見遠處騰騰的冒起一陣黑色的煙霧,鋪天蓋地,如一匹奔騰的駿馬,向著城樓的方向,俯衝而來。


    遼國的鐵騎突然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京城的城牆腳下,仿佛上一刻還在邊關,這一刻就已經來到了這裏。


    接踵而來的還有雄踞各地的藩王,這些藩王和遼國的鐵騎在城樓下匯合,擺開陣勢,準備和京城的守軍決一死戰。


    接到緊急軍情的攝政王安雅正在吃著早飯,聞言愣了愣,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遼國方麵派出的領兵大將,一如既往的還是那位刁鑽古怪的蘭陵王。


    當然這也不是她發愣的主要原因,她在想,為何直到敵軍逼到了城樓之下,她的桌上都沒有收到一封關於敵情的戰報。


    不過此時追究這個問題,顯然不是時候,安雅當即放下碗,站到了城樓上。


    蘭陵王是自己人,可那些藩王不是,於是戰事不可避免的開始了。


    李智宸顯然對這次的攻城戰很不已為然,催了幾次才前往城樓督戰,美其名曰督戰,實則閑庭漫步的聽著曲兒,想起來了便往城樓下看上兩眼。


    反正有蘭陵王那隻狐狸在,這一戰實在是無甚亮點。


    第一日,剛剛開始攻城,一位藩王便發現自己的攻城器具出了問題。


    第二日,剛剛架上雲梯,又有一位藩王發現自己手下的兵士集體鬧了肚子。


    第三日……


    叛軍隊伍中轟然大亂,一戰未打,對方的毛都沒有碰到,自己就先折損了兵將,他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趕緊鳴金收兵,又不舍得離去,隻盤恆在京城的外圍。


    藩王們一致認為自己的隊伍當中出了細作,懷疑來懷疑去愣是沒懷疑到蘭陵王的身上,本來嘛,敵國的王爺再怎麽樣,也沒有幫助朝廷的理由。


    如此三番四次,並不可靠的叛軍聯盟麵臨著土崩瓦解的可能。


    城樓上,安雅站在城牆邊低頭一望,黑色朝服,飛揚的衣衫,堅毅的濃眉之下目光晶瑩剔透,她看著遠處自亂陣腳的叛軍陣營,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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