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宸的手指扶著額頭,指尖上沾著的一點薄荷油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他困頓虛弱的連話都不想多說。


    嚴老將軍重重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孩子,是他從小攙扶著,教導著長大成人的,若非可能,他根本不會支持他現在這個瘋狂的念頭,可是……


    那般懇切的眼神,和悲慟欲絕的哀求,以一國帝王之尊,跪在他麵前整整三天三夜,這讓他要如何說的出拒絕的話來。


    既然已經答應了,已經動手了,那就隻能一做到底,再無迴旋的餘地。


    林中,淡紫色的衣衫閃動,文澤宇仗著內力驚人,陡然提氣,仗劍而行,他一掠便是一丈之地,一仰首,就看到那團黑影迎麵飄來。


    他突然大喝一聲,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的彎刀便是一劈,這一劈猶如開山裂石一般,招式簡單,卻力重千斤,巨大的罡風拔地而起,卷起一地落葉,刀上光芒流轉,甚是好看,更是殺意磅礴。


    須臾之間,光芒已至黑影中間,凜然的殺氣終於將這團黑影劈開。


    黑影四散開來,約莫一數,隻有十人,可這十人竟比一支小型的軍隊還要兇猛,還要肅殺。


    在文澤宇拚盡全力的一劈之下,這團黑影隻是散了身形,握著手中怪異的兵刃立在水窪旁,視線沒有落在文澤宇的身上,卻讓他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他人的監視之下,這樣的對手,實在是他生平僅見。


    如有可能,他此生不想再見。


    實在是太破壞他無所不能的高大形象了,他心中這樣想著。


    這樣不曾保留實力的一刀,黑影不敢硬接,可也隻是散開,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一刀劈出,文澤宇立刻倒仰,腳步一錯,止住了步子。


    “你們這是準備殺我,還是另有所圖?”文澤宇看著這十人,用手中的彎刀指著他們,冷冷的問道。


    這樣的對手,有一個就足以讓他頭疼,更何況有十人。


    他們本可以輕而易舉的奪去他們的生命,卻如同老鷹一般戲耍著他們這些小雞,必是存了別的想法。


    那十人也不說話,隻是提著兵刃看他,文澤宇不動,他們也不動,文澤宇動了,他們便動了。


    如此,文澤宇反倒沒了脾氣,這群人打又打不過,殺又殺不了,就連逃跑,想必也是無望的。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弄清他們的意圖,這仗啊,沒法打。


    得了,既然沒法打,那就還是歇著吧。


    他輕笑一聲,笑的像微風吹過草場,地上的青草隨風搖擺,那一點點細微的聲響,帶著點輕蔑和不屑,一掀衣擺,坐在地上烤起火來。


    說是烤火,文澤宇的腦中卻是畫麵不斷閃現,一個接著一個的場景出現在腦海中,又隨即遠去。


    為了什麽呢?


    突然出現,殺意十足,升騰的殺氣甚至迫的八騎不顧一切的發出了求援令,如今卻不動了?


    等等……他的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說問題的關鍵就在這救援令上?


    他銜著根甜草根,嘴巴吧嗒吧嗒的嚼著,不時的發出聲響,他斜著眼看那十人,心中想到,這下麻煩大了,誰知道來的人是誰,萬一是他的親親小美人,這要如何是好?


    心念一動,文澤宇右手一抖,一枚煙火彈落在掌心,就要發出。


    從十人中走出一人來,隻見他麵色蒼白如紙,像是經年累月不曾沐浴過陽光,散發著地下腐朽的土氣。


    那人一身黑衣如墨,強烈的相映之下就像是厚厚的積雪上落了一塊不合時宜的碳條。


    “請蘭陵王不要妄動,否則我們就隻能請王爺去下麵作客了。”


    他的聲音極為生硬,仿佛是一根根枯黃的樹枝被人當中折斷一般,淩厲的聲音讓蘭陵王的手指縮迴了袖中。


    “想不到我一個草原上的閑散王爺,竟也有這樣舉足輕重的作用,實在是太讓本王震驚了,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文澤宇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仍然是坐在地上,輕輕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你沒有。”那人顯然是很不留情麵的,他用一根手指,於虛無中點中了蘭陵王的身體,淡淡說道:“你懷中的藥有。”


    他的言語簡單,文澤宇卻在一片電光火石中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這些人並不在意他的生死,更不確定他的性命是否值錢到能讓安大人或是紀明軒不惜一切代價來營救,他們在意的隻是他手上那能讓安雅痊愈的藥丸,有這藥丸在,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將他棄之不顧。


    “你們是扶桑門人吧?”文澤宇看著那人,麵上一片誠摯的敬意,能夠以自身的修行,突破人身體的極致,這樣的人,無論是不是他的敵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那人卻不理他了,遙遙的看著天邊,似是在等著什麽。


    文澤宇又咳嗽了兩聲,平靜了他有些渙散的心神,口中說著,“想不到本王一生,致力於趨利避害,從來最是惜命,到頭來,還是做了最不要命的事情。”


    他手中煙花閃爍,直衝雲霄。


    那人看了一眼,隻是一眼,眼角的餘光淡淡一瞥,似乎渾不在意,生硬的說道:“王爺無須傷懷,能死在扶桑門鬼影的手上,本就是這世間至高無上的榮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


    錚的一聲,鬼影拔出手中那似彎刀,又似長劍,更似短鞭的怪異兵刃,整個人如同一隻迅疾的鳥兒一般急速的衝殺過來,手腕處,手肘關節處,肩頭處拉成一條直線,直刺文澤宇。


    兵刃的尖端狠狠的紮入了他的肩頭,又在極短的刹那間拔了出來,隨著鬼影的動作,一行飛濺的鮮血激射而出,噴了鬼影一臉。


    動作迅疾如狂風過境,橫掃一切阻礙,八騎阻擋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蘭陵王血染當場。


    這倒也不出奇,奇的是從兵刃的中部還攢射出一枚小小尖尖的,看不清形狀的暗器,將已經衝至半空的煙火擊了下來。


    一聲悶哼,鬼影一擊而中,不再動作,飄然而退。


    文澤宇坐在地上,纖細的手指拿著一塊帕子,帕子上沾了些許淡黃色的藥粉,他緩緩的將帕子捂在了傷口上,鮮血頓止,他不僅沒有因為傷痛而皺眉,反而是輕輕淺淺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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