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王母樂嗬嗬的倒了大碗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又一疊聲的招唿著。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淡淡的用屬於垂暮老人的那種蒼老的,衰敗的語氣淡淡的問道:“是不是張大人又給你們出了什麽難題,實在是沒法子了,想起大娘來了?”


    “無妨,你們都是大娘從小看著長大的,狗蛋光著屁股滿街亂跑的時候,那衣服還是我給縫補的,這情分總是在的。”王母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這些人臉上的神情,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這才說道。


    “沒關係,別覺著不好意思,大娘家的東西,你們覺得什麽還值點碎銀子,拿去也就是了。”


    這一番掏心掏肺的話說的這些衙役們都低下了頭,連最先提議的那人都不再言語了,實在是羞愧的很。


    若是往日,聽了這番話,即便有什麽想法,自也是打住了的,不會再提,可今日之事,要是不提,要是不把這事給辦了,他們可全都完了。


    狗蛋狠狠心,看了看王母一臉期盼的樣子,板著臉說道:“今天咱縣衙裏來了一位大人,這位大人可不比尋常,也假假算半個皇室宗親了,說起這位權傾朝野的安大人,你應該也是知道的。”


    狗蛋一撅嘴,怯怯的看了一眼兇神惡煞的王皓,“努,就是帶著你們寧遠大捷的那個安大人。”


    “這大人說起來比原先那些人好的太多了,想必為人是不錯的。”狗蛋紅著臉,扭捏的說道:“她隻說想要兩位,嗯,美人,需得是幹淨的,未經人事的,你也知道,懷安縣中,符合要求的良家子怕是不多了。我們合計著,送了小妹去,還能謀個好前程。”


    “窮人家的妻,日日辛勞,風裏來雨裏去的,還不如去高門貴族中做個妾室,穿衣戴銀的嬌養著,也不能說是不好。”


    說到此處,王母要還不知道這些人來的目的,就枉自活了這麽大的歲數了。


    院中一旁站著硬著頭皮聽了許久,一直悶不做聲的王皓一聽這話,登時怒了。


    一來,他壓根就不相信他心中神聖的安大人能幹出這等事來,她身邊追隨的男子哪一個不是世間絕色,犯得著上在這個小小的縣城中找美人麽?


    二來,安大人一介女流之輩,要找美人,好些酒色,那也該尋那清倌不是,怎想起要女子來了,莫不是假借了上頭來人,辦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這樣一想,本就極為窩火,憋著一股子氣的王皓刹那間就忍不住了,火苗子那是蹭蹭的往頭頂上冒啊。


    你丫的侮辱安大人在先,想對我妹妹用強在後,還算什麽兄弟,這麽多年生受著我家的好酒好菜,竟幹出這等沒人性的事來,當我是好欺負的。


    他大喇喇的往那些人中一站,揪了狗蛋的衣領,將他從凳子上提了下來,惡狠狠的說道:“胡說,安大人豈是這種人?”


    說罷,將狗蛋摜到地上,抬腳就要去踩他的臉,王母一看,忙攔住了,自古民不與官鬥,這種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即便如王母這般開明,在這件事上,也相對保持了這樣的態度。


    被王母喚作狗蛋的衙役因了理虧在先,被王皓這麽一折騰,也不曾發作,隻是好言相勸道,“我瞧著安大人也是個好的,她身邊的幾位先生俱是儀表堂堂的人中龍鳳,配你家小妹,實在不算辱沒了。”


    “你說的好聽,我可記得你家也有個妹妹不曾出嫁,要真是好事,你怎麽不緊著自己,還想起便宜我們王家來了?”王皓看起來粗獷,可心思倒是個細的。


    這一問,問的狗蛋臉上一紅,不知該如何作答,忙不迭的說道:“我家小妹粗俗鄙陋,哪裏能和你妹妹相比,這等福氣,送到麵前,也是沒福消受的。”


    狗蛋訕訕的笑著,擦著頭上的泥土,溫言勸道,“要不咱們問問小妹自己的意思,要是她自個兒是願意的,你這個做哥哥的也不好斷了妹妹的富貴不是。”


    二人你來我往,爭吵的越發激烈,王皓心中之火是愈演愈烈,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狗蛋也漸漸的來了脾氣,要不是我,你家小妹早就被張大人用過了,還等得到現在?


    你不是和安大人相熟的麽?還怕你妹妹不能被納個妾?


    爭吵中,不知是王皓還是狗蛋動起了手,一時間,王家小小的院中亂成了一鍋粥,各種桌椅棉被籮筐漫天飛舞。


    王皓的功夫是實實在在經過血淋淋的戰場反複捶打的,學的都是殺人技,衙役們的身手自是沒法和王皓相比的,可勝在人多勢眾,七手八腳的,他又不能真的下了死手,不多時反倒是王皓落了下風。


    額頭被某個沒良心的,用院中石磨上放著的石頭狠狠的拍了一下,這一下,和當年王皓在戰場上的傷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但那滿麵滿臉的血實在是極嚇人的。


    那一臉的血,嚇得王母大驚失色,心髒跳得飛快,幾乎當場就要把持不住,栽倒在地。


    這可是他王家的獨苗啊,要是就這麽死了,她還怎麽活啊。


    院中叫嚷的如此厲害,早已躺下睡著了的王小妹自然是已經醒轉了,雖已是暑天,入夜時的微風還是涼的,她被院中的聲音吵醒,劈了外袍,挑開窗子的一角,靜靜的立在那裏去聽。


    吵嚷的聲音那樣大,聽了片刻也就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麽事了,說到底還是自己這張臉惹的禍,她對著妝台上的鏡子,撫著自己的臉頰,訕訕的笑了笑。


    她的手指緊緊握住衣袍的一角,竟不知已將衣衫揉爛,那衣衫的布料是王小妹自己織的,針腳又密又細,顯是內心已經糾結到了極點。


    遇到這種事情,她一個女流之輩又能怎麽辦呢?她在心中不斷的拷問著自己。


    王小妹咬著自己的嘴唇低頭不語,嘴角被她自己咬出一點血絲來,她猶未自知。


    她當然不想去的,可是,任由哥哥這般胡鬧下去,事態愈演愈烈,怕不是僅憑他們一家三口就能抵抗得了的。


    現在這些衙役還顧忌著一絲情分,沒有下重手,若是真的鬧僵了,哥哥一個人又怎能和這許多衙役對抗,更何況懷安縣的守軍也是隻聽那張大人一人的調遣,大軍壓陣,他們誰都跑不掉。


    還不如……


    小妹摸了摸脖上掛著的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想起那個曾許諾十日後就要來迎娶她的公子,本是準備明日清晨再和哥哥商量這門親事的,依了哥哥那般寵溺的感情,當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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