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文澤宇再無顧慮,一手撐著頭,一手向著安雅遞了過去,他的手心溫溫的,顯然是桌上那一杯熱茶的功勞。


    他的屁股對那把安雅口中黃金打造的破凳子確無興致,可對她膽敢挑戰整個扶桑門的行為充滿了欣喜和蕩漾。


    他隱隱的覺得自己胸中有些不一樣的情懷在激蕩,這隱藏於天下間千年的不變法則,可能真的會在這個女子的手中被打破,而他也將會是其中的一員。


    無論成敗,他願意與她攜手共進,共同譜寫這一曲絕世讚歌。


    於是,這一日,在寂靜的夜色中,在草原璀璨的星辰下,兩個驚才絕豔又嬉笑人生的少年,握住了彼此的雙手。


    他們所謀之事是那樣的恢弘壯闊,所行之路是那樣的忐忑異常,甚至於他們二人自己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卻站在了一處,想要於這不可能處尋得生機。


    “你為何選擇要站在扶桑門的對麵,與他們為敵?”半晌,文澤宇淡淡的問道,“千年來,扶桑鬼穀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而這爭鬥千年,每每獲勝的都是扶桑,和他們站在一起,不是更好麽?”


    安雅皺了皺眉頭,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多了,可她始終無法忘記在江南郡發生的事情,那一個個毫無知覺,不斷撕咬同類的無辜百姓,那漫過屋頂的血色河水,以及隨著紀明軒手中傾瀉而出的藥粉而化成一縷縷青煙的一幕,幾乎日日折磨的她難以入眠。


    可怕的是,這並不是一場噩夢的終結,而是一連串悲劇的開端,至此,她安雅終於告別了前半生隨心所欲,率性而為的快意人生,毅然決然的走上了陰謀之路。


    那身著黑衣,立於半空,堅定坦然的擲下結發妻子,又在皇宮前的廣場上對她說出誅心之言的君浩,顯然給安雅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可憎印象。


    扶桑門人在應對危機之時的殘忍和血腥,帶給安雅震撼的同時,也注定了所走之路和安雅信念的不同,與百姓為敵者,皆是她的敵人,和誰的王朝,誰的勢力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若是做那一切的是一直對她關照有加的李智宸,想必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揮刀相向。


    安雅偏頭想了一會,看了看自她說話起就端坐在案幾邊一動不動的文澤宇,淡淡的說道:“我討厭扶桑門的所作所為,這就足夠了。”


    文澤宇笑著看她,這個理由對旁人來說或許是遠遠不夠的,誰有膽量因為自己的個人喜好,而向這傳承千年的門派下戰書?


    但是對安雅而言,的確是足夠了。


    因為她不恥於扶桑門利用百姓為兵刃的做法,便要以一己之力撼之,傳了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說她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可在文澤宇看來,他是相信她有這個能力的。


    這個世上有這樣的一種人,即便是沒有半點希望,她也不會放棄,更何況,在她的身邊還圍繞著很多的助力。


    那些名動天下,成名已久的英傑們,都心甘情願的簇擁在她身邊,扶持著她一步步走來,逐漸的強大,這些人中還包括他自己。


    安雅笑嘻嘻的看著文澤宇,嘴角輕挑,掌心向上,樂嗬嗬的說道:“尊敬的蘭陵王殿下,既然你現在和我是一夥的了,是不是順帶著,搭把手,把我身上的病症徹底的給根治了啊?”


    文澤宇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你當這藥丸是好得的,就像捏個糖丸那麽簡單?”


    她眨巴著眼睛看他,紅燭的亮光照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片影子,他去看她攤著的掌心,肌膚並不似他帳下的那些個美人那般細膩光滑,沒有瑕疵。


    長年累月的習武,讓她的掌心帶了一層淡淡的薄繭,可是不僅不顯得粗糙,反而更添了幾分別樣的風韻。


    文澤宇略微有些尷尬的盯著她的手掌,不知怎的腦子一熱就牽過了她的手,指尖掃過她的繭子,細細的感受著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自是知道的,能把一個柔弱的女子逼到這個份上,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幸福的女人不需要堅強,因為有人替她們操心,然而像安雅這種幾乎無所不能的女人,到底經曆了些什麽,才走到了今天步步為營的地步。


    他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的用對待自己那些珍貴瓷器的態度放下了她的手,重重的歎息了一聲:“為了製那引你上鉤的藥泉,費了不少的藏品,不過你放心,隻要你需要的,我無論如何也要替你找來,你且耐心等上幾日。”


    王帳外,本該空無一人的草場上,一個麵目扭曲而猙獰的女人,用染著鳳仙花汁的手指揪斷了地上的小草,她恨恨的咬著下唇,似乎感覺不到唇上的疼痛,從牙齒的縫隙中蹦出幾個陰森森的字來。


    “好,很好,你們都很好……”


    屬於女人特有的低低的咒怨聲,被風一吹,不知散落到何處,隻看見這個女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怔怔的發了一會呆。


    她看著王帳上投出的將手握在一處的兩個人影,然後轉身,頭也不迴的向著遠處走去。


    初時,她的腳步有些淩亂,像是在想些什麽,可走了數百步的距離之後,她的步子便愈發的沉穩起來。


    自樊城一路人不下馬,馬不停蹄的奔來,穿著軟甲的紀明軒無數次的想過見到安雅時的模樣。


    從身陷囹圄的待斬俘虜,到備受折磨的談判籌碼,甚至連最最殘忍,最最可怕的一幕都曾出現在他的腦中。


    他緊趕慢趕,生怕遲了,見到的就和他這幾日在渾渾噩噩,半睡半醒時見到的一模一樣的場景。


    他怕,他實在是怕極了。


    可等到見到安雅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的想象力是如此的匱乏。


    不過想必如此詭異的一幕,怕是不光是他,隻要是個人都沒有可能想象的到吧。


    營地外馬蹄陣陣,三個人三匹馬,如同三個小小的黑點,從遠處急速的狂奔而來。


    馬蹄帶起的飛揚塵土遮天蔽日,黑壓壓的一團,向著營地飄來,一個眨眼間,就從那一頭,突兀的出現在了近前。一個接著一個的哨兵,不斷的奔來跑去的向蘭陵王匯報著紀明軒一行三人的行動。


    那個帶頭鬧事,反被欺負的死慘死慘的小隊長單膝跪在地上,抬眼去看正坐在王的對麵,對著異常精美華貴的美食挑三揀四的女人,鬱悶的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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