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一場大禍眼看就要降臨。


    西北郡郡守極力抵抗,被斬殺城前,血濺轅門,屍首高懸於城樓數日。


    蕭牧野率領百萬大軍,直撲京城。不肯投降的將士,大半被剿殺,其餘被迫投降。


    駐守西北郡的西北王拚死力戰,一麵燃起狼煙,遣人向朝廷告急。


    百萬虎狼之師,幾乎將整個西北郡湮沒在血海屍山中。


    昔日繁華的邊塞,一夜之間淪為修羅屠場。


    此番戰事起的突然,敵軍來勢洶洶,銳不可當。臨近的各州郡慌忙間倉促應戰,幾無還手之力。


    不過短短十數日,遼國的鐵蹄再度踏入中原大地。


    消息傳來,如晴空霹靂,天下皆驚。


    朝堂之上,渾身是血的將軍含悲哭訴,字字泣血。


    李智宸震怒,令嚴將軍率軍支援,誓將遼國大軍趕迴西北。


    安雅的頭很痛,她的前世今生從未經曆過戰火。入軍的那一天起,她就有此覺悟,要想保的雙手幹淨,不染鮮血怕是不能夠。


    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這樣突然。


    連從不入軍的小嚴公子也披甲上陣,誓要與我大魏共存亡。


    她看著那人重甲佩劍,盔上一簇紅纓,端坐在一匹通身雪白的戰馬之上,身形挺拔如劍。


    她終於知道,那個逼著她叫師傅的少年是誰家的貴公子了。


    但她幾乎不能識得這個坐在馬上,一臉堅毅嚴肅的少年將軍是教習了她多年,從來都是嬉笑怒罵,狀似瘋癲的那個嚴峻熙。


    那個人離她如此之遠,遠的看不清麵目,僅僅遙遙望去,竟讓她隱隱有壓迫之感。隻見那一身盔甲,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閃耀寒芒,讓人不能直視。


    她長歎道,這恐怕才是嚴峻熙真正的麵目——小嚴將軍。


    刹那間,潮水般的大軍,齊齊發出震天的三唿萬歲之聲,響徹京城內外。


    所有人都被湮沒在這雄渾的唿喊聲中。


    安雅看了看周圍的將士們,他們將遠赴萬裏之外,用敵人的鮮血刷洗自己的戰袍。


    她能感受到身邊彌漫的殺氣,隻有身經百戰,坦然直麵生死的人,才能有這般凜冽的殺氣。


    她突然有些害怕,手心裏滲出細密的汗珠,足下一軟,就要倒下。


    卻被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紀阿四扶住了,他低聲說道:“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百戰身死,本就是我們男兒的責任,你如今就是後悔也沒人會說什麽,不要勉強自己。”


    她定了定神,盡力站直了身軀,看向他。


    他的眼中並無一絲半點的調笑之意,滿滿的都是關心。


    她搖了搖頭說道:“我要入樞密院,我要直上青雲,身居宰輔,這是我選擇的路。”


    她看著自己纖細手指,膚如凝脂,幹淨的似乎不沾染一絲世間的纖塵,歎道:“我不能後悔!我要親手絕了我的退路。”


    她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長劍,想起昨日幾近抓狂的李智宸,覺得有些好笑。


    她是她的臣子,為國捐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什麽不讓她上戰場?


    一夜爭吵,她幾乎以為李智宸不會再當做認識她。沒想到今晨卻收到了他送來的長劍。


    他說:“這柄劍是他的母後曾經跟隨先皇上陣時用過的劍,必能保佑她平安歸來。”


    她兩世漂泊,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隻是這樣的一份溫情,她承受不起。


    營帳中,燭光點點,幾位將軍正商討著此次行軍的部署。安雅一個小小的校尉,本是沒有資格參與的。隻是嚴將軍和小嚴將軍都發了話,又不是什麽要緊事,自是沒有人來管她。


    她抬起頭看著牆上掛著的那副堪輿圖,全然沒聽見幾位將軍說的話,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遼國究竟有多少人?它的王庭在哪裏?


    恍惚中,看見嚴峻熙向她走來,他盔甲碰撞的金屬聲驚得她渾身一震。


    嚴峻熙蹲下來,直視著她,說道:“你在想什麽,竟連會議結束都不知道?”


    她望了望周圍,空無一人,不由的有些羞色:“沒想什麽?”


    他看著她的眼睛,突然說道:“安雅,你是不是害怕啊?”他拉著她的手,撫著她光滑的指尖,說道:“你真的忍心讓這雙手沾染血腥?”


    她不悅的拍掉了他的魔爪,輕聲說道:“若是我們繞過遼軍的百萬大軍,直入草原,攻進他的王庭,你以為有幾成的把握能俘獲遼國的皇室?”


    嚴峻熙愣住了神,作了一個令人作嘔的嬌羞狀:“我還以為你是被本公子的美貌所迷惑,沒想到你想的是這個。”


    他仔細的想了想,手指劃過那張羊皮做的堪輿圖,說道:“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遼國人口本就不多,此次蕭牧野揮師南下,國內必無大軍駐守。隻是,你想這麽做,問題並不在這。”


    她接過他的話,說道:“問題在於,王庭在哪兒?”


    嚴峻熙一拍桌子,似是極為高興,興奮的問道:“你知道在哪兒?”


    “我怎麽能知道?但是……”她的指尖指向堪輿圖上的一大片草原,定定的說道:“應在此處無疑!”


    她的神情淡淡的,嚴峻熙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順著她的手看去,驚奇的問道:“為什麽?”


    遼國的王庭不是城池,準確的說它是一片營地。遼國的皇室為了不讓他們的王庭被人所知,每隔數月都要遷徙,重新選擇地點。


    先皇曾數次派兵入遼國,希望能夠滅了王庭,卻一直搜尋不得。


    安雅看了一眼嚴峻熙,有些疑惑,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麽,緩緩地說道:“隻有這裏有水源,你覺得他們能跑到哪裏去?”


    嚴峻熙指了指圖上的幾個湖泊,問她:“這裏為什麽不行?”


    “太遠了。蕭牧野親自率軍南下,卻在西北郡留了一支精銳部隊,他定是害怕我們斷了他的後路,所以王庭的距離不可能太遠,否則這支部隊就沒有用在這裏的道理。”


    他問道:“你能肯定王庭在這兒?”


    她老老實實的說道:“不能。”


    嚴峻熙站起來,踱了幾步,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我給你兩萬人,你去草原上找王庭,一月為限。”


    她不敢相信,怔怔的看著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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