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你的家。”沈幼宜小聲說道。


    她不再揪他的耳朵,轉而靜靜地趴在他的雙肩,就像課間時分趴在桌子上小憩那樣。


    “嗯,我一定會帶你迴家的。”


    毫不猶豫,理直氣壯。


    但聲音隻是比她的大一點點。


    就像打火機上的黃焰,要比藍焰高一點點;


    就像日暮時,路燈的影子,總要比行人的影子長一點點。


    就像他的喜歡,要比她的多一點點。


    帶你...迴家。


    沈幼宜不由得鼻頭一酸。


    這四個字已經很久沒人向她說起了,並且現在,“帶你迴家”被賦予了一個新的定義。


    他會嗎?


    明明就是lsp一個,饞她身子罷了,幹嘛突然這麽深情......


    哼,臭東西。


    “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奇怪啊。”林鹿忽然問道。


    “嗯?哪裏奇怪?”沈幼宜歪著腦袋,看向他的側臉。


    想要找到一些答案,卻不料在下一秒,林鹿拋出了帶著疑問的答案:


    “為什麽明明是在別人的家鄉,卻要思念自己的家鄉?”


    “唔...”


    沈幼宜眯起眼睛。


    這算什麽奇怪?


    暫時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隻是自顧自地撥弄著林鹿後腦勺上微卷的頭發。


    “哼,渣男。”良久,沈幼宜開口。


    林鹿:∑(?0?7△`)?!


    “你這就好比在問,為什麽明明陪著現任,卻老是想著前任。”沈幼宜的語氣中帶著幽怨和責備。


    但在林鹿的身後,卻是止不住地偷笑,有些幸災樂禍。


    林鹿:......


    女人太可怕了,思路總是這麽清奇。


    “這...這不一樣。”林鹿罕見地有些窘迫。


    但心虛是不可能的,前任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前任的好吧!


    沈幼宜當然知道。


    一個人的笨拙總是無法掩飾的...他怎麽可能有前任?


    “大概是因為...獨在異鄉為異客。”沈幼宜接續了上一個話題。


    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太滿意。


    她不是一個人的。


    恍惚間,她有一種迴到高中時代做語文題的錯覺,她記得語文老師的總是提出類似的疑問。


    背井離鄉,身處大都市,每每為了學業工作忙碌奔波,就隻顧埋怨諾大的城市卻好似囚籠一般,令人窒息。


    卻不知是正是渾噩的自己,把自己變成了籠中的金絲雀。


    可她沈幼宜是“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嗎?


    不不不,她已經迴不去了,她儼然成了林鹿的囚鳥。


    兩室一廳,小小的露天陽台,堆著散亂衣物的床頭,恐怕就是她的家吧。


    再也不願迴到那片滿是荊棘的舊林了......


    於是繼續說道:“南北千山與萬山,軒車誰不思鄉關。”


    大抵意思就是行過千山萬水,在旅途中的馬車裏,有誰不會思念家鄉?


    很貼切,很符合現在的心境。


    林鹿聞言,微微錯愕。


    小學姐還是有點墨水的嘛,背詩倒是挺在行。


    “下一句呢?”他好奇地問道。


    “獨留芳翰悲前跡......”


    “陌上恐傷桃李顏。”


    ......


    沈幼宜完整地背完高衢的《和三鄉詩》,又安靜地趴在了林鹿的後背上。


    後者刻意走得很慢,很穩,因為以後恐怕很少有機會像這樣子背著她了。


    河畔在即。


    林鹿緩緩蹲下,將碩大的背簍靠在在路坎上,裏麵的沈幼宜像隻小兔子似的立刻竄了出來,跑向那片葉子都掉光的桃樹林。


    沙沙。


    踩在幹枯的落葉上,林鹿揉著肩膀,跟在她的身後。


    “傻麅子,我們好像來錯地方啦!”沈幼宜背著手,倏然轉身笑道。


    “怎麽?”林鹿問道。


    “這裏全是碧桃、山櫻之類的落葉小喬木。”


    “然後呢?”


    “然後...反正就是...枝幹太小,不經燒的。”


    “不經燒就不經燒,你怎麽又臉紅了?”林鹿笑吟吟地問道。


    他發現沈幼宜又開始臉紅了。


    不會吧,這裏又不是高原,才跑出去沒幾步,就這麽上頭?


    可他哪知道一提到小喬木,沈幼宜就會聯想到高大的喬木,一聯想到高大的喬木,就會記起院子後方那片無人的樟子林......


    “紅了嗎?沒有呀。”沈幼宜立即轉過身,悄無聲息地用手背掠過麵頰。


    是有點燙呢......


    ......


    “來錯地方了還這麽開心。”林鹿似乎有些埋怨。


    的確,燒鍋爐一般都是用的煤炭,熱量大,燃燒時間久。


    隻可惜,現在找不到煤炭,隻能用木頭疙瘩。


    但是這還沒他胳膊粗的小桃樹,哪有什麽疙瘩啊!


    “喂,小學姐,該你出力了,你自個兒撿木頭啊,我先歇一會兒。”


    “你個懶蛆!”


    “什麽叫懶蛆啊,就算是豬八戒背媳婦,背這麽遠也該累了罷!”


    “你個懶豬!”


    “......”


    小學姐就是好,雖然一副資本家的麵貌,但卻有無產階級般的勤勞,在林子裏走走停停,總算撿滿了一筐枯樹枝。


    不過有些樹枝好像是從樹上掰斷的......


    “你這......”林鹿看著那些樹枝嶄新的斷口,有些吃驚。


    這顯然是條人工水渠,旁邊的桃樹,櫻樹,也都是人種的,這樣掰斷不太好吧!


    “怎麽了?”察覺到林鹿不太自然的表情,沈幼宜挺了挺身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道:“你忘了我是學園林的?”


    “我這叫園林養護,正常修剪。”


    “屁,你這是為了完成業績,不擇手段。”


    “你...”


    “你今晚睡院子!”沈幼宜兇巴巴地說道。


    為了撿這筐柴火,她腰杆都快折斷了好吧!


    早知道去那片樟樹林了,柴更多更好撿......


    “哎...這點柴,可能燒不了多久,哪怕加上院子裏那點爛木頭。”林鹿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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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麽辦?”沈幼宜眨巴著眼睛。


    “你過來,我告訴你。”


    “嗯?”


    “不要!”


    這壞東西是不是又想搞事情?


    講鬼故事嗎?


    “你過來嘛。”林鹿身子一歪,背簍旁的沈幼宜就被拽了過來。


    香軟入懷中,半推半就,幾經輾轉,最後坐在他的大腿上。


    “很抱歉,我說過要帶你去看風景的。”林鹿滿懷愧疚。


    他隻知道米國西部通往天際的筆直公路,本以為在國內的也是一樣的,實際上卻和想的不一樣。


    不是國與國的分別,而是他去過的地方太少了,他自己都不清楚哪裏有好看的風景......


    “傻瓜,抱什麽歉...”


    “已經很好啦...我...很喜歡的。”沈幼宜戳了下他的鼻頭。


    “唔...”


    “那,那句詩是什麽意思啊?”林鹿問道。


    “哪句?”


    “你說的最後那句。”


    “呃,你是說...獨留芳翰悲前跡,陌上恐傷桃李顏?”


    “嗯嗯。”林鹿點頭。


    “讓我想想...”


    “意思差不多就是...唯獨留下了一點網抑雲文案,恐怕會傷害到田野間的桃李花?”


    “哈?”


    林鹿表示沒聽懂。


    沈幼宜也搞不清這意思,當時就是覺得這詩意境還算可以,多念了幾遍就背下來了。


    沒想到自己翻譯起來卻如此不著調。


    不過她可是211的唉,在林鹿這個專科生麵前,不能慫的。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沈幼宜有些嫌棄道。


    林鹿:......


    “陌上桃李顏...”


    “倒是挺應景的。”林鹿抬頭,望著頭上光禿禿的桃枝說道。


    “笨蛋,人家說的是桃李花開的時候,現在是冬天呢。”


    “呃...”林鹿抓了抓腦袋,


    “花總會開的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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