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4


    電影結束後大家是真的餓了,出門就打了兩輛車奔赴我市最近很紅火的巴西啤酒烤肉城,開了個小包房。


    我第一次吃這種自助烤肉,大廚每隔一段時間會拿著一大串肉走過來,給每個人的盤子上削下來一點兒肉,新奇又有趣。


    “耿耿,以我們吃麻辣燙的經驗,我知道,你肯定是女戰士,你一定要保留實力吃到第二輪,大蝦都是最後才上來的,千萬別用錯戰術!”β大聲囑咐。


    “滾!”我瞟了一眼忍住笑的餘淮,“我明明吃得很少!”


    徐延亮忽然建議大家來一打啤酒。大家麵麵相覷,都覺得這個建議太大膽了,卻又有那麽一點點躍躍欲試。


    “徐延亮,你可減減肥吧,再喝啤酒肚會更大的。”簡單比較膽小,試著勸了一句。


    “我為什麽要減肥?”徐延亮一拍肚子,“我吃這麽胖容易嗎?花了家裏多少錢呢!我憑什麽減肥?”


    “徐延亮今天終於說了句人話,”β興奮起來,“不多喝,反正就是為了氣氛,喝完了嚼口香糖不就沒有酒味了嘛!”


    “嚼口香糖是用來掩蓋煙味的。”常識之神韓敘同學終於忍不住撫額了。


    “我同意啊,”餘淮忽然開口,嚇了我一跳,“慶祝耿耿叛國!”


    “餘淮,你太偏心眼兒了吧?還有我啊!”簡單拍桌子,怒道,“好啊,服務員上酒!”


    no.265


    是誰說的“隻喝一點點”?


    那現在像哥仨好一樣抱在一起唱歌的三個蠢貨是誰?


    簡單酒量極差,β比她好點兒,徐延亮則是比簡單還差,極為丟臉。


    而我居然是個女中豪傑,隻是跑廁所太勤快。肯定是我老爸老媽的優良基因起了作用。


    即使酒量好,到底還是微微頭暈了。隻是理智還在起作用而已。我拿起相機給那三個大呆瓜照了好幾張照片,又拍了幾張靠在牆上閉著眼睛的小白臉韓敘——他的確是越喝酒臉越白。


    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餘淮。


    餘淮本來就是小麥色的皮膚,喝了酒以後簡直就是一個關公。


    我看著抱頭痛哭的簡單和β,忽然理解了小時候看到的那些叔叔阿姨。在帶卡拉ok的包房裏唱完歌喝完酒,這些叔叔阿姨很多都會三三兩兩地拉著彼此的手傾訴衷腸,陳年舊事都翻出來絮叨,每每麵對這種場麵,沒喝多的大人都會特別痛苦。


    小孩子們懂什麽,不管家中大人喝成什麽樣了,我們關注的都是自己的遊樂,從來沒發現,有那麽多秘密和故事就從身邊溜走了。


    我放下相機,靜靜地看著在一旁陷入沉思的餘淮,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要跑過去看著他的眼睛問,餘淮,你喜歡我嗎?


    你喜歡耿耿嗎?


    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是不純潔的那種喜歡。


    你願意告訴我嗎?因為我喜歡你啊,很喜歡很喜歡,比喜歡自己還喜歡。


    然而我隻是走過去,和簡單、β抱在一起哭了。


    在餘淮的要求下,服務員拿著我的相機,給我們六個毫無儀態的高中生照了一張合影。


    β忽然大聲喊起來:“去他媽的成績,老娘是為了你們幾個才每天去上學的!”


    簡單嗚嗚嗚地哭著說:“不管是不是還在一個班,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卻說不出話。我討厭離別的場景。我連我爸爸媽媽離別的場景都記不住。


    忘記悲傷的事情,是我的特異功能。


    我隻是側過臉去看餘淮。


    是我的錯覺嗎?是他的臉太紅了,還是他真的眼圈紅了?


    no.266


    我們這座森林腹地的北方城市,夏夜總是清涼的。白天的暑氣隨著太陽下山漸漸散去,夜色下,滿是晚風帶來的溫柔涼意。


    我們幾個從飯店出來,走著走著就走散了。一開始還能聽見β他們吵吵鬧鬧的聲音,迷迷糊糊中走過幾個路口,再一轉身,身後卻隻剩下了餘淮。


    “別擔心,他們打車迴家了。”他看出了我的緊張,解釋道。


    ……說好了做一輩子朋友呢?就這麽把我扔下了?


    我必須承認,自己有一點點暈了,可是並不妨礙,我還能走直線。


    “我送你迴家吧。”餘淮說。


    他似乎醒酒很快。而我內心突然有種盲目樂觀的奇異感覺,好像自己這樣醉醺醺地迴家,完全不需要擔心挨罵一樣。


    這種感覺到底是誰給我的呢?啤酒,夏天,還是餘淮?


    他就走在我身邊,偶爾我犯頭暈時或者過馬路時,就拉著我的胳膊,輕輕地,像是怕嚇著我。


    “我真喜歡夏天。”我說。


    “嗯,我也喜歡。”餘淮說。


    “我覺得呀,”我側過臉朝他傻笑,“如果真的會有世界末日,末日那天,一定不會在夏天。”


    餘淮溫柔地看著我,安靜地聽著我胡說,沒有打斷,也沒有不耐煩。


    no.267


    走到我家樓下的時候,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依稀記得說了些什麽,但是應該沒什麽不該說的。


    我們尷尬地麵對麵站著,最後還是餘淮說:“耿耿,加油。”


    我突然問他:“你希望我學文嗎?”


    “你應該自己做決定,這事關你的前途。”他說。


    所以你一直都沒有問過我一句,是嗎?


    “我就問你。反正我現在都選了要去學文了呀,你可以說了。”


    很久的沉默之後,餘淮抬眼睛看著我。


    “曾經,”他慢慢地說,“我有過很荒唐的想法,你沒辦法學理,我就去學文好了,反正我學文肯定也比你學得好。”


    我愣住了。


    他說完,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會這麽想。不過就是想想……總之,耿耿,加油。”


    他笑著跟我道別,沒有等我說出一句話,就轉身大步離開了。


    少年的身影沒入夜色中。


    這句話就夠了呀,我笑著想。


    末日不會在夏天來臨。


    因為夏天是最好的季節。


    夏天讓我盲目地相信,即使一直這樣在馬路上晃蕩下去,喝了酒,不迴家,作業忘了做,考試沒複習……也沒啥好擔心。


    天光悠長,夜晚風涼。


    反正廢物和學霸坐在同一桌,過著截然不同的每一天,卻能一樣開心。


    青春就是這樣吧,謹慎珍惜還是放肆恣意都一樣,反正不管怎麽度過,最終都會遺憾地明白,這段好時光,到底還是浪費了。


    no.268


    這個夏天過去的時候,又一個新學期來臨了。


    我走進振華的時候,操場上的人山人海和去年的此時一模一樣。牆上連綿的紅榜邊,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在這裏相遇。


    有個新生不小心撞到我,羞澀地笑著說:“學姐好。”


    我也是振華的學姐了。


    我走進教學樓,習慣性地上三樓,拐到五班的位置,推開門,走進去。


    文瀟瀟等人已經不在班裏了,可我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簡單。


    簡單說:“我是為了我們這些朋友才在最後關頭改了誌願留在五班學理科的。”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韓敘。


    放屁,友情才沒那麽大力量。


    我走過去,麵對最後一排的餘淮。


    “你怎麽……”他目瞪口呆,“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沒有啊,”我背著手,笑眯眯地說,“我是來問你一個問題的。”


    “什麽?”


    “餘淮,我們以後一直坐同桌好不好?”


    他迷糊了一會兒,眼睛漸漸地亮起來。


    那是我在餘淮臉上見過的最激動和喜悅的表情,男孩笑得毫不設防,一直點頭,點個沒完。


    前途和他都未必能夠迴報我的任性。


    但是這一刻就足夠了。


    青春就是這樣,好得像是無論怎樣度過都會被浪費。


    那麽,不如浪費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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