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5


    我爸和齊阿姨的“喜宴”的確很簡單,就是兩家一起吃了個飯。


    席間沒有聊到任何敏感話題,甚至可笑的是,我竟然成了主角——又或者說,我背後的振華。齊阿姨家就像是找到了破冰口一樣,繞著振華開始誇獎我。林帆的外婆拉著我的手誇我長得好看(從這一點我就知道他們實在是沒話找話,不過我不反感),還囑咐小林帆:“姐姐成績特別好,要以姐姐為榜樣,跟姐姐好好學,聽見沒?”


    林帆一邊吃蝦,一邊乖巧地點頭。


    他真的很喜歡吃蝦。


    國慶假期的末尾,他們就搬了進來。家裏三間屋:我的房間,我爸的主臥,加一個不大的書房。林帆就住在書房裏麵。


    牆上的空白重新被爸爸和齊阿姨的合照填補。並不是張揚的結婚照,隻是一張樸素的合照。齊阿姨畫了點兒淡妝,麵相和善。


    我有一點點不自在——畢竟是生人。但我對這兩位新住客沒有什麽反感或者叛逆。我沒法兒做到很熱情,雖然我已經盡力在歡迎他們了。


    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我很少談起國慶假期的這幾件事情。她的口氣也平和很多,好像在迴避什麽,甚至有種故意平靜的做作。


    我沒有戳穿。


    隻有當我提到財產公證的時候,她重新恢複了鐵娘子的風範。


    “不愧是我女兒,關鍵時刻還是能想得周到。這種事情必須先小人後君子,否則以後有糾紛了,那才真叫傷感情呢,不如早點兒都算清楚的好,對你自己也好,畢竟父母都不年輕了,你也要長大了。”


    然後頓了頓。


    “不過,和他們好好相處。別太親近,也別太客氣。……你自己把握分寸吧,關鍵是好好學習,有什麽事情,跟媽說……跟你爸說也行。他不管怎麽樣,都是你爸。”


    這種情況下,我們全家每個人說話都有忌諱。可是我聽得懂。她並沒埋怨什麽,也沒有猜忌齊阿姨會對我不好。很多話沒有惡意,隻是說出來都會變味道而已,我懂,這就夠了。


    no.66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有點兒消沉,不大愛講話,聽課時候不求甚解地記筆記,也不管能不能聽懂,就跟把魂兒丟了似的。


    簡單很體貼地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說沒,隻是心情不好。


    餘淮打完球迴來,滿頭大汗往旁邊一坐。他最近忙著組織籃球聯賽的訓練,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傷春悲秋。


    聽到簡單的擔憂,餘淮咧嘴一笑:“你們這幫女生,一天到晚不知道憂鬱個什麽勁兒,一生下來就好像別人欠你500塊大洋,還是利滾利。”


    我沒理他。


    簡單突然很脫線地問:“你們吵架了?”


    餘淮呆住了:“我這麽人見人愛,誰忍心跟我吵啊?”


    原本聽見這句話我應該笑的,卻突然忍不了了,把凳子往後一扯,從他背後擠過去跑出門了。


    隻聽見他在背後急三火四地大叫:“喂喂喂,我是開玩笑的!”


    no.67


    坐在走廊的窗台上,背後有秋天的陽光。溫度雖然不高,可是也暖洋洋的。我佝僂著背,麵無表情地呆望著來來往往的人。


    突然看到迎麵走過來的一個女孩子,穿著前兩天剛發下來的高一校服外套,敞著懷,露出裏麵很有個性的粉色小t恤,長發披肩,容貌清麗,姿態自信昂揚,步伐輕快。


    就像一道光照進來,旁若無人。


    我承認我看呆了,緊盯不放,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想起來了。我的某張照片中有她,無意中闖入鏡頭的那個極漂亮的女孩子。


    簡單遠遠看到我,跑過來一屁<u>一</u>股坐到我旁邊:“你沒事兒吧?”


    我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事兒,我說了,心情不好而已。你快看那個女生多漂亮。”


    簡單的八卦引擎嗡嗡地轉:“我知道她我知道她,她叫淩翔茜,咱們新任校花!”


    “這才開學一個多月,校花就選出來了?投票的時候問我的意見了嗎?”


    簡單大叫:“你還想選誰?”


    我思前想後,繼續縮脖子倚在牆上:“……就她吧。”


    “我聽說,她家特別有錢,老爸老媽都是當官的,要不就是什麽書香門第的世家,反正你看她的氣質和穿戴就能看出來。”


    的確,粉嫩清秀,帶點兒嬰兒肥,格外像是走純正富養路線的公主。


    “而且很漂亮,成績特別好,文理科都很牛,當年在師大附中就很出名,好像人也很隨和親切,總之很完美。”


    簡單長歎一口氣:“你說,人家在娘肚子裏是怎麽長的呀?”


    我也長歎一口氣:“你說,人家的娘,長的是什麽肚子啊?”


    no.68


    迴班的時候,餘淮正跟幾個男生侃nba,我進門他都沒發現。


    老大,剛才好歹我生氣也是跟你有點兒關係的,你能不能別這麽快置身事外啊?你應該露出一點點誠惶誠恐的表情,眼睛躲躲閃閃,賠著笑臉說,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你沒事兒吧?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和好吧。


    我腦補了半天,隻能邁步進去。


    那時候傷春悲秋的情緒泛濫到極致,曆史老師翻開課本開始緩慢地施展催眠術。我趴在桌子上,眼淚緩慢地滲出來。


    有種自己一無是處的感覺,誰都不在乎我。屁都不是。


    餘淮用胳膊肘碰了我好幾次,我沒搭理,假裝睡著了。


    不過後來裝不下去了,因為鼻涕。


    我很不好意思地把手伸進書桌裏胡亂地翻找麵巾紙,抬起頭,發現麵前桌子上就擺著幾張。


    還有一張字條。


    “哈哈哈哈,裝睡——你吸鼻涕的聲音我都聽到啦,哭什麽:p”


    你大爺!


    可還是很沒有骨氣地把爪子朝著那幾張麵巾紙伸了過去。


    擤完鼻涕,趴下接著睡。


    可是眼淚流不出來了。我使了半天勁兒,就是流不出來,見鬼了。


    這個該死的餘淮。


    no.69


    後來還是慢慢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課了,完成了催眠工作的曆史老師夾著包離開,餘淮也早就不在座位上了。


    不過,我麵前趴著一張字條。


    “我不認為我錯了,剛才蒼天在上我可沒惹你——不過我勉為其難道個歉,別哭啦!”


    重點是,他用紅筆在“蒼天在上”和“勉為其難”下麵畫了加粗橫線。


    我橫看豎看,兩張字條連在一起看,終於還是笑了。


    這個家夥。


    然而就在他走進門,我對他綻放了一臉赦免的微笑的時候,他瞟了我一眼,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半個班級都迴頭朝我們看。


    然後我就看到簡單一口水噴出來,連韓敘都罕見地彎起了嘴角。


    β屁顛屁顛地遞過來一麵鏡子。


    我睡覺的時候趴在了中午用來包飯盒的廢報紙上麵,字跡清晰地印在了我臉上,左右都有。


    加粗黑體,一看就是頭版頭條,雖然反過來了,可依然一眼就能看懂。


    左邊:“育齡婦女”。


    右邊:“滯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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