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來時因為祁珍來上官府尋她,所以兩人便同乘著祁家的馬車到了南市。原本想著迴去時候與王陶同路,這樣祁珍就不必繞路去送自己,結果王陶鬧別扭提前離開了,隻好再由祁珍送青黛迴府了。


    車廂裏沒有往日的嬉笑玩鬧之聲,青黛坐在窗邊對著外麵發呆,


    時不時發出一陣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祁珍窩在角落裏有些魂不守舍,悶悶地不發一言,偶爾瞄一眼青黛,便又低下頭自顧自不知想著什麽。


    直到快到戴帽胡同時,祁珍才悠悠地開口問道:“今年流年不利,總是惹事。頭前元夕看燈,後來賞春會,今次去南市哎,總是我給你添的麻煩……”


    祁珍懊惱的聲音喚迴了青黛飄忽的心緒,她轉過身子與祁珍麵對麵坐下“你腦子裏成日介都想些什麽啊?什麽麻煩不麻煩?第一次因為我二姐,第二次因為周丹娘,至於南市,那更是意外了,你別往心裏去。剛才我是想些事情才沒說話。”


    祁珍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瞄了眼窗外“你到地方了,今日受驚了,早些迴去休息吧。我過些時候再來看稱!”


    “好,你也早些迴去歇著吧!”青鼻朝祁珍點點頭,撩開簾子下了馬車。


    青黛在門口佇立了一刻,直到祁府的馬車離開,才轉身往內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桃huā“今日的事不要給府裏的人透露半個字,更別提咱們碰見華少將軍的事。


    累了大半日,又受了驚嚇九娘娘還鬧了那麽一出氣走了小表哥,想起他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話,青黛隻覺得腦袋裏一團亂麻,最後索性不想了,化煩惱為食量,狠吃了一頓,到小huā園裏轉了兩圈,洗漱後便早早睡下了。


    忐忑了兩天,華韶彥不知是事忙還是忘記了青黛沒有看見那請柬的影子,心上放鬆了下來,到了第四天,趕上白先生提前下學,青黛尋了下學迴家的機會去了荷huā胡同想要見見王陶。


    到了荷huā胡同二門上青黛一下車,就有管事的婆子迎了上來“表姑娘可趕巧了,剛剛來下旨的內侍大人才走,您這後腳就到了,莫不是提前得了喜信兒?”


    瞧著婆子一臉喜色,青黛笑問道:“我神仙能掐會算,到底什麽喜信兒?嬤嬤就別給我賣關子了。”


    婆子迴說:“四少爺在殿前宴賓對答時得了皇上的賞識他老人家下旨賞賜,還給四少爺指了門婚事。”


    青黛身子頓住了,腳下邁不動一步“你說什麽?皇帝給小表哥賜婚了?”婆子點點頭“是啊!”“姑娘。”桃huā喚了聲青黛可青黛半晌沒有反應,她心中暗叫糟糕,這是怎麽迴事?兩人剛鬧了點別扭,怎麽表少爺就被賜婚了呢?


    看著青黛的臉色大變,桃huā生怕她想不開,上前想要扶住她。


    青黛臉上沒有半點喜色腦海裏一直盤旋著“賜婚”兩個字,嘲諷似地勾勾唇角,自己心裏才剛接受王陶,連感情都沒來得及培養兩日天上就突如其來給砸下來這麽大份榮耀、


    賜婚,在這樣的年月裏那就是個不可抗力自己與他隻有兄妹緣,沒有夫妻份了。


    桃huā小聲安慰青黛“姑娘,你別著急,咱們進去問問清楚,別是婆子們亂傳的。”


    青黛搖搖頭,甩開了桃huā伸過來的手“這種事能瞎說嗎?不是有了準信誰敢說?我沒事,走吧,進去看看到底誰有幸做我的小表嫂?”


    唇角的笑意泛著苦澀,青黛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她對王陶不能說沒有半點感情,至少她還是喜歡這個一直很疼她的小表哥,就算這種喜歡未必稱得上是男女之情,但在她心裏確是接受了老夫人的提議,選擇王陶做為自己夫君……


    隻可惜她和王陶之間剛剛結起的huā苞,還沒來得及開放就枯萎了,實在是天意弄人!


    到了正堂門口,青黛長出了口氣,平複了心情,這才讓丫鬟通傳。


    青黛走進去時,屋裏王翰一家都在。


    黛妹妹,我,我……王陶一見青黛進來,一臉後悔道“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皇上會突然下聖旨賜婚,早知如此,我不該多嘴去參加那個該死的問難……”“剛在二門上聽婆子說了聖上賞識表哥,賜了不少東西,還特地下旨賜婚。青黛恭喜小表哥了!”青黛隻覺得喉頭幹澀,說完這幾句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王陶看著垂眸恭喜自己的青黛,看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姑娘,看著自己心裏認定的新娘,心中酸澀難當,他忍不住站起身,向青黛身邊走去,想要抱住她安慰她。


    耳畔傳來王翰的一聲厲喝:“安之,坐下!”王陶腳下一頓,迴頭望了眼父親“爹!”


    “我叫你坐下。”


    迫於父親的威嚴,王陶終是忍住了上前抱住青黛的衝動,轉頭跪在了王翰麵前“爹,我要再去求皇上收迴成命!”王翰痛心地看著兒子,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枉你讀了十多年的聖賢書,難道不知道什麽是君無戲言?難道不知道什麽是欺君抗命?難道你要一家子人為了你賠上性命?”


    “父親息怒,四弟隻是一時想不開,不是有意要違抗聖旨的。”王陽見父親生氣,弟弟頑固,忙出麵勸慰“四弟,皇上賜婚旨意已經下了,說什麽也晚了!”


    王翰看著王陶仍然堅持的模樣,一臉惱怒“若不是我當殿攔著你,你便要當眾抗旨,讓皇上落了麵子。你有沒有想過皇上萬一動怒,你會如何,家裏人會如何?此時你竟還冥頑不靈,還敢再提此率?!”“我想過,我怎會沒想過。隻是我想不通,為何皇上要強人所難?”王陶挺直身子,仰麵看向王翰“明明今日殿上應答同難,兒是有功之人,皇上為何事後不問緣由就下旨賜婚?難道就因為兒提了一句未曾婚配,就要硬塞給我一個不成?這樣的賞賜不要也罷?”


    王翰道:“皇上自有他的考量,不是你我做臣子的可以置喙。再說了祁家六姑娘有哪點配不上你?我們兩家又是世交,你們倆是自幼相識,也算是青梅竹馬。我倒覺得那丫頭不錯,人也爽朗,不失良配。


    “我沒說她不好,隻是她再好,兒也不願意……”說著,王陶看向青黛,那眼中閃過的痛色讓青黛心微微一沉。


    “你,你個逆子!”王翰哪裏不知道王陶的心思,他何嚐不願意青黛做自己的兒媳婦,隻是如今說這些於事無補。皇上聖旨已下,何況祁家與自家是世交,祁家老太爺、祁大人在官場上對爹和自己都扶持頗多,祁珍又是這二人的掌上明珠。如今再要求皇上收迴成命,惹惱了皇上不說,還會將祁家得罪完了。


    “好了,消消氣!”宣氏忙起身替王翰順氣“安之隻是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你不要心急,慢慢說,惹得他的倔勁兒犯了,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來。”


    王翰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王陶,重重地歎了口氣,別過臉不再看他。


    宣氏一麵幫王翰順氣,一麵轉頭看向青黛“青黛,我知道你表哥素來最疼你,也最聽你的話。你和他,還有祁珍那丫頭都是一起長大的。你說說,讓祁珍做你表嫂,如何?,…


    “娘,這話你何必去問青黛,你原來明明說過要……”“我在問青黛,又不是再問你!”宣氏瞪了王陶一眼,阻了他繼續再說。畢竟當初婚事隻是兩家長輩口頭上隨口說了說,沒有媒人沒有下定,就算自己探過兒子的口風,可婚事畢竟沒有定下過。


    看了眼垂眸靜坐不語的青黛,黴氏心中隻歎可惜,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因為老爺忙就說拖到萬壽節後再下定。明明兩個孩子都有些意思,如今卻鬧得這個地步…世事真是無常,誰能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


    宣氏收迴了目光,卻看見小兒子盯著青黛,目光中似下了某種決定,希望青黛能給他迴應。宣氏暗叫不好,知道再不下狠藥,隻怕事情真會有變故,於是笑望著青黛,語重心長道:“黛丫頭,舅母知道你最明事理,你幫著舅母勸勸你表哥,讓他別這麽由著性子來,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祁珍平日裏與你親近,你最了解她,我和你舅父的意思一樣,你小表哥性子太悶,那丫頭性子活泛些,正好相配。你說說你的意思,覺得她合不合適做你的表嫂?”


    從小就要她做媳婦的舅母已經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什麽?青黛微微抬頭,就對上王陶那焦急憂慮又隱隱帶著某種希冀的目光,心口不由一滯,有股淡淡的苦澀湧上了喉頭。


    青黛閉上眼別過臉,不讓自己再去看王陶的眼睛,然後才慢慢地睜開眼,努力讓唇角揚起微笑“舅母和舅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今日下學無事順道過來看看,沒跟祖母打招唿,所以不敢久留。青黛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看舅父舅母!”王陶因為青黛話腰杆彎了下來,沒了精神。


    宣氏見青黛要走,便對錢氏說:“玉娘,送送你表妹!”


    “別了,我這熟門熟路的,就不勞嫂子相送了。”


    宣氏見她堅持,沒再強求“我那裏新得的兩斤南化供香,待會兒讓人送到你車上,你順路給老夫人帶迴去。”“多謝舅母!”青黛再不想在這裏呆下去,朝王翰和宣氏等人福福身,頭也不迴地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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