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遙把這朵白菌子送到鼻子下聞了一聞,一股類似於洗衣粉的清香,整朵菌子呈空心網紋狀,顫顫巍巍,十分嬌嫩,稍一用力就會把它捏碎。


    果然是竹蓀。在後世,竹蓀的價格高昂,是十分高檔的一種食材。特別是野生竹蓀,價格比養殖的高出三倍不止。


    竹蓀在長成之前是一個紫紅色的竹蓀苞,隱藏在腐爛的竹葉堆裏很難找到。當它鑽出菌包時,白生生的就好辨認多了。


    感謝原主的這雙眼睛,左右眼視力絕對能達到5.0。程遙遙凝神細看,在這朵竹蓀附近又找到了好幾朵竹蓀。可惜都是剛剛鑽出菌包,或者還沒穿起小裙子的。


    程遙遙在大竹子上做了個標記,等明天來摘。竹蓀跟雞樅一樣,喜歡在老地方反複長。今年長了竹蓀的地方,明年再來,準能找到一大叢。


    竹蓀還喜歡躲藏在落葉堆和草叢裏,程遙遙撿了一根竹棒,輕輕撥開隆起的草堆和草叢,果然發現裏頭躲藏的竹蓀。這幾朵竹蓀都是淺棕色傘頂白裙子,無毒可食用。黃傘黃裙的竹蓀是有毒的,在這兒都沒發現。


    程遙遙一口氣摘了十幾朵竹蓀,當她走到一顆被砍斷的大竹根下時,又有了新發現。


    隻見竹筒上附著一大從淡黃色銀耳狀的東西,摸上去滑溜溜濕噠噠。


    竹燕窩!


    程遙遙大喜過望,把手裏的竹棒掰開,用鋒利的斷口把這些竹燕窩小心翼翼刮下來。


    韓茵瞧見了,叫道:“遙遙你在那摘什麽呢!那是有毒的!”


    “這是竹燕窩。”程遙遙解釋道,“這個清熱潤肺,可以炒著吃,也可以做甜點。”


    “你真是資本家的大小姐,那燕窩是金貴東西,能長在這種地方嗎?”韓茵道,“這些菌子不能亂摘,一個有毒的下鍋,咱們全得歇菜!”


    程遙遙努力解釋:“竹燕窩隻是一個叫法,這個也叫竹花,煮甜湯長期吃可以美白的。”


    程遙遙今早照過鏡子,原主的身材長相跟她自己前世別無二致,眼下的那一顆淚痣也跟了過來。隻是這段日子風吹日曬,臉上皮膚終究不如身上雪白細膩,仔細看還有兩點曬斑,可把程遙遙嚇壞了。有了竹燕窩,正好把皮膚養迴來、


    張曉楓把一朵見手青放進筐子裏,嚴肅道:“陳遙遙同誌,我必須嚴肅地批評你。你的小布爾喬亞思想又冒頭了。咱們下鄉是來勞動,來建設社會主義農村的,你怎麽能總想著自己的外表?”


    劉敏霞也小心道:“遙遙,有毒的菌子會吃死人的。”


    程遙遙被她們說得氣哼哼,背起筐子轉身往林子另一頭走:“等我做出來了,你們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張曉楓在背後叫:”遙遙你別跑遠啊!”


    韓茵道:“別理她,大小姐脾氣又上來了。”


    這片竹林子不大,裏頭沒啥野獸,頂多有幾隻兔子啥的,也沒人追程遙遙,由著她跑遠了。


    程遙遙跑進竹林的另一頭。這一片的竹子都有碗口粗,地上零星冒出幾顆粗壯竹筍來,長得有半人高了。這些竹筍已經老了,沒法兒吃。


    這一片竹林是村裏特別留下來的。竹子可以做家具,賣錢,每年伐多少竹子都是要經過審批的。春天也不能進來隨便挖竹筍,那是挖社會主義牆角。隻有春末夏初,竹筍已經統一挖完後,村民和孩子們才可以進來摘菌子。這時候能挖到一兩顆竹筍,那是你運氣好,也沒人深究。


    參天的竹子隨風搖曳,發出颯颯聲。程遙遙忍不住深唿吸,唿吸間全是竹露特有的清香,仿佛迴到了童年。


    程遙遙親生母親去世後,外公心灰意冷,關了公司跟外婆一塊隱居在老家。程遙遙每年暑假都會去陪伴外公外婆,在那座物產豐富的小城,程遙遙渡過了自己最快樂的童年。


    她每天陪著外公外婆去逛市集,菌子,鮮花,時蔬瓜果,飛禽走獸,水產海鮮……大自然的饋贈多麽慷慨。外公手把手教她如何挑選最新鮮美味的食材,買迴家,由外婆巧手烹飪成一道道美味,絮叨著祖傳的做菜秘籍……


    說到辨認野生食材,程遙遙的經驗隻怕比張曉楓幾個加起來都要多。


    程遙遙打定主意要讓她們刮目相看,更加用心地尋找起來。這一次,她沒有找到竹燕窩,反而發現了兩顆竹筍。


    深褐色竹筍拱破泥土,冒出個尖尖的頭,不仔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程遙遙正要摘,卻被不速之客搶了先。


    灰撲撲皮毛,圓滾滾身形,小團爪子抱著竹筍啃,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竹鼠!陳遙遙躡手躡腳湊過去,想抓住它。


    風吹過,頭頂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程遙遙緊盯著竹鼠,渾然不覺。


    前方傳來一陣沉穩腳步聲,程遙遙抬頭,來人身材高大,麵容冷肅,肩上背著一個大竹筐,手裏提一柄柴刀,不是謝三還能是誰?


    程遙遙看見他手裏的刀就害怕,忙直起身:“謝三……謝三哥,這麽巧。”


    謝三剛想開口,眼神忽然落在她頭頂,喝道:“別動!”


    程遙遙動作做到一半,被他喝得一哆嗦,直接抬頭:“啊?”


    謝三眼神一戾,手臂肌肉隆起,抬臂一揮,手中柴刀嗖地迎麵飛來。寒光閃爍,風乍起。


    那一瞬間仿佛被延長,柴刀呈慢動作向她打著旋飛來。


    程遙遙腦子裏轟然一聲。她還什麽都沒幹呢,就這麽死在大佬手裏了?!!!


    眨眼間,柴刀貼著程遙遙的頭皮飛了過去,嚓一聲削斷竹枝。


    程遙遙應聲坐倒在地,幾縷烏黑發絲緩緩落下,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沒升起,就有冰冷的東西掉在她肩上。


    程遙遙一低頭,跟一條三角頭的蛇看了個對眼。約莫兩指粗,青翠碧綠地掛在她脖子上,滑膩冰冷的鱗片刮著她細嫩脖頸。


    緩緩地,斷成兩截的蛇身從她肩上滑下,落在懷裏。斷口處緩緩滲出深色的血。


    謝三大步走過來,那竹鼠早溜不見了,隻留下被啃得露出白肉的竹筍。他皺眉,把插進地裏的柴刀拔出,抹掉上頭沾的泥和血。


    這才走過去,低頭看程遙遙。那嬌滴滴的女知青還坐在地上,沒哭沒鬧,比昨天鎮定許多,低頭看著懷裏的蛇。


    竹葉青,竹林裏最常見的毒蛇。顏色青翠碧綠,藏在竹枝上很難發現。


    謝三提醒她:“這蛇,我的。”


    程遙遙慢慢眨了眨眼,抬頭看他,好像沒聽懂他的話。她眼下一點淚痣映著雪膚,晃人眼。


    謝三避開她的眼神,指著她懷裏斷成兩截的蛇屍,嗓音透著不常開口的那種生澀:“給我。”


    程遙遙一低頭,那死不瞑目的蛇還張著嘴。


    片刻後,竹林裏響起了一個妙齡少女所能爆發出的最高尖叫。


    地下竹鼠逃竄,山雞振翅撲啦啦飛走,謝三連退兩步,皺眉看她。


    程遙遙雙手亂揮,涕淚橫流:“啊啊啊啊啊啊蛇!拿走拿走,救命!啊!!”


    那蛇在她懷裏。謝三頓了下,程遙遙就哭得更慘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謝三伸手去拿蛇屍,可程遙遙亂動個不停,他手背碰到她胸前一點溫軟,頓時跟被燙到似的收迴手,那蛇又滑落在程遙遙的膝蓋上。


    程遙遙又是一聲慘叫,雙腿亂蹬:“啊啊啊啊啊拿走拿走!你是不是故意的!”


    謝三耳根滾燙,擰眉道:“你別亂動!”


    程遙遙哪裏聽得進去,整個人跟炸毛貓似的抖個不停,那蛇偏偏掉不下去,兜在她衣擺裏。謝三半跪下來,一手按住程遙遙膝蓋,一手迅速拎起兩截蛇屍甩開。


    “拿開了,別叫!”男人的嗓音泛著金石質感,仿佛能撫平躁動不安的神經。一隻大手還按在程遙遙的膝蓋上,許多畫麵再次湧入腦海。


    程遙遙陡然安靜下來,忍不住覆上謝三的手背,箱子,紅繩,程諾諾,還有……


    手被猛然甩開。


    最關鍵的記憶再次中斷。程遙遙不滿地抬眼,就看見謝三已經遠遠退開幾步,狹長眼眸盯著自己,神色古怪,還有幾分……防備。


    程遙遙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動作太出格。她忙一扁嘴,委屈巴巴地道:“嚇死我了……我最怕蛇了。”


    她睜著霧蒙蒙的桃花眼看謝三,一顆淚還掛在睫毛上,著實可憐。


    謝三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仿佛要把那溫軟觸感蹭掉一般,語氣還是硬邦邦:“蛇吃竹鼠,你不該站在那裏。”


    原來是竹鼠引來的蛇嗎?程遙遙這才看見謝三腰上用繩子掛著兩隻死竹鼠,道:“你是來抓竹鼠的嗎?那你剛才是想抓竹鼠,碰巧救了我嘍?”


    謝三顯然沒有跟她寒暄的意思,把蛇屍撿了迴來。刀尖在蛇身上一剖,摳出一顆鮮紅蛇膽。


    程遙遙看得眼睛都直了。


    謝三注意到她的視線,把蛇膽遞過來:“吃?”


    “嘔……” 程遙遙一聲幹嘔。


    謝三臉色霎時間沉了,收迴手。


    程遙遙連忙解釋:“我……我知道蛇膽大補,解百毒。我就是怕蛇,沒有惡心的意思,真的!”


    謝三狹長眼眸看著她,沒吭聲。


    程遙遙本打算跟謝三刷一波好感度,好讓這未來大佬將來念在香火情上放自己一馬,現在隻求大佬不記自己的仇了。


    程遙遙心裏哭唧唧,努力擠出一個乖巧的笑,道:“從昨天到今天,你救了我兩次。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我把這些竹蓀送給你!”


    程遙遙找了一圈,身無長物,隻有筐子裏的十幾朵竹蓀,獻寶地拿給謝三看。


    謝三垂眼看了看,終於開口:“這能吃?”


    “能能能!”程遙遙托著竹蓀往他眼前送,“可好吃了,煮湯很鮮的,我家鄉都吃這個!”


    程遙遙纖細手指捏著雪白菌子,竟是比菌子還白上三分。獻寶似的表情透著顯而易見的討好,像隻笨拙的小動物。


    謝三把那顆蛇膽丟進嘴裏,咽下,語氣有不易察覺的緩和:“自己留著吧。”


    謝三脖頸修長,喉結形狀鮮明,十分有男人味。程遙遙看著他咽動的喉結,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將來要是擺脫不了嫁給謝三的命運,她絕對不要跟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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