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心在聽到消息的一刹那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心悸過後,大腦一片空白,人似乎被凍結在馬車上,良久才又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昨夜皇上還與她語重心長,殷切叮嚀,今日就已天人永隔。往日裏她對自己的憐惜疼愛,鮮活如昨,曆曆在眼前重放。


    麽會?皇上雖久病,但昨天她還問過禦醫,禦醫明明說,她情況穩定,隻需靜養。


    震驚之後,李琮心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相信,她扯過身後侍衛的馬,正要飛身上馬,那報信的宮人卻忽然上前攔住了她,引她來到路邊早已備好的馬車中。


    車中安坐一人,黑色大氅帽子下,麵色陰冷,一雙細目如古井深潭溫潤淡雅、寒波閃閃,卻是李琮文。


    不知為何,李琮心看著她不同於以往的炯炯目光,心中咯噔一下,便是一沉。倏地想起皇上前一日與自己的密談,心想難道皇上的猜疑竟是真的嗎?


    想到這裏,李琮心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便坐到了李琮文的對麵。


    事發突然,如今她也隻能見機而動,看看自己這個平時與世無爭的姐姐到底要唱哪一出戲。


    “四妹是否在想母皇的亡故與我脫不了幹係?”


    沒想到李琮文倒也不拐彎抹角,沒等李琮心問她,自己直接切入了主題。


    李琮心一挑眉毛,看著李琮文沒有說話。


    李琮文一笑,淡淡的說:“母皇臨終之前,的確誤信小人讒言,猜忌於我,如今又去的突然,四妹對我起疑,也是人之常情。”


    李琮心見她痛快,也不想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截了當的道出了心中所想。


    “母皇方故,三姐做為儲君不在靈前盡孝,卻親自來找小妹,便是為了向小妹細訴自己的清白委屈的嗎?”


    李琮文微笑著搖了搖頭,語氣依然不急不緩的說:“我替自己辯白,四妹便能信嗎?大內密探調查此事也非一日,母皇審了羅氏三日三夜無果,我區區幾句話如何能令世人信服?”


    李琮心冷笑道:


    “這麽說來,唯今之路,三姐隻有去搜集證據,若此事非三姐所為,身正不怕影斜,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這樣三姐既可力證自己的清白,又能找出真兇,母皇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李琮文緩緩的搖了搖頭說:


    “四妹所說未嚐沒有道理,隻可惜時不待我,有理的事卻未必可行。國不可一日無君,若多糾纏於此事,則朝中必亂,柳言在邊境與遼人作戰戰局艱難,所為何來,值此外憂內患之際,久拖不決,必對我天鳶不利。”


    李琮文說來說去,不過是想登基做皇上,此時以這種方式提起暗中前往邊關的柳言,李琮心從心底裏本能有一種被威脅反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種威脅是有效的。她本就是個外來的孤魂,對天鳶、對皇上並沒有太深的感情,但是柳言的生死卻令她不能不關心。


    李琮文見她沒說話,身子向前探了探,握住了李琮心的手道:“機不可失,隻要今晚你我聯手除了李琮瑄,則大局定矣。”


    李琮瑄低頭任李琮文抓住自己的手沒有動,半晌方抬起眼睛,看著李琮文灼灼的目光說:“這麽說三姐便任母皇這麽不明不白的去了,母皇新喪,李琮瑄未有異動,三姐便無緣無故的去除了她,不怕授人以柄嗎?何況她再不好,也是你我的親姐妹。”


    李琮文深歎一口氣,鬆開了李琮心的手,坐正了身子,徐徐的說:“曾記得舊日與四妹在溪邊小聚,對四妹所描繪的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我向往不已。嚐想若有一日,我能登上帝位,必要做一位開明聖君,讓我天鳶百姓安享太平。從很小的時候,我便明白,生在帝王家,國即為家,與天下蒼生相比,自己的一個小家何其微小,為人君者,又怎能因小失大,為一己之私,陷萬民於水火。”


    李琮心從心裏其實知道李琮文是對的,不說什麽冠冕堂皇的家國天下,便是當前,如果讓李琮瑄當了權,柳言和自己都別想有好日子過,更何況還有慕晨軒。。。


    李琮文見她半天沒表態,又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四妹委決不下,為姐也不強求,隻願四妹兩不相幫。”


    說著她做勢要起身,李琮心卻按住了她的手道:“三姐莫急,我不幫三姐幫誰?需要我做什麽,三姐隻管吩咐便是。”


    李琮文反手緊握住了李琮心的手:“我便知道四妹深明大義,定可助我一臂之力。此役一完,瑄王府中,我隻赦兩人,一個容景,我已答應了送還燕王,另外一個人便任由四妹處置。”


    說完哈哈大笑。


    夜到三更時分,瑄王府外火把通明,上萬內城禁軍將瑄王府圍了個嚴嚴實實,連隻蒼蠅也別想飛進去一隻。


    這一萬人中,有六千人禦前侍衛的統領權原歸屬於柳言,自從柳言暗中去了邊關,皇上便把指揮權給了李琮心。


    瑄王府高牆之內此時一片死寂,厚重的王府大門被粗大的木樁撞擊著,發出震耳的悶響聲。這撞門的木樁樁頭是鐵做的,撞開城門也不在話下,何況是王府的大門,不消幾下,王府的大門已是搖搖欲墜。


    李琮心勒馬站在禁軍之中緊盯門口處,正凝神時,忽聽得王府後身一片喧嘩,似是有人從後門在往外突擊。


    李琮心不禁握緊了韁繩,料定李琮瑄不可能在府中坐以待斃,一定是孤注一擲,要帶人往外硬衝了。


    果不出所料,後門喧嘩剛起未到半刻,大門忽然洞開,撞門的禁軍不妨摔倒了一地,府中衝出一隊人馬,踏著摔倒在地上的人一窩蜂似的衝了出來。這些人各個黑衣黑帽,黑紗蒙麵,合成一股,馬快如飛,玩命一樣的揮舞著兵刃,見人就砍,象刺刀一樣衝向東北的方向,很快淹沒在了禁軍的包圍圈中。


    喝殺聲一時響成了一片,李琮心踏馬前行,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隻覺得喉頭幹澀異常。


    這些黑衣人裝束一樣,混戰在一起,也不知道慕晨軒是否在其中,她隻但願他能機警些,趁亂逃出來,不要為李琮瑄所害。讓她稍微放心點的是,好在她事先派了天籟去了他的身邊,到現在還未接到天籟的示警,看來慕晨軒多半沒有大礙。


    她正憂心不已之時,忽聽得混人群戰處竄起一支響箭,不覺精神一震。那響箭唿嘯著躥向半空,正是她與天籟約定的暗哨,看來慕晨軒果然就在突圍的人群中。


    李琮心此時再也顧不上許多,打馬追上了突圍的人,一眼便看到有一人已經摘下麵紗,手拿彎刀,正是天籟。在他身邊一人,身形修長,雖遮著臉,但是那挺拔柔韌的身形,在如此的混亂之中,依然卓然出眾,不是慕晨軒是誰。隻見他揮舞著長劍,拚了命似的往前衝,天籟緊緊的護在他的身邊。


    李琮心又急又氣,心道為什麽你要如此拚命往外衝,不趁亂迴來,難道你以為我會殺你不成?


    她想到這裏,再不猶豫,衝著慕晨軒大喊:“晨軒,過來,我在這裏。”


    夜色中,天籟的小臉猛然亮了,衝著她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可是慕晨軒罔若未聞,忽然從腰間解下一隻長鞭,掃向人群。兒臂粗的鞭子打開來長約丈許,卷過時如颶風一般,他身邊的侍衛隨之唿啦倒下一片,他的座騎就勢長嘯一聲,躥了出去,打開一個缺口,又消失在人海裏。


    李琮心見遠處鞭梢舞動,缺口一直象個大雪球一樣向東北的方向滾動,心中一陣巨痛,心想你為了她竟然是連我半點也不顧了嗎?隻是象你這般不管不顧的打法,我倒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誰曾想這一戰竟是戰到了天露微光,戰到城門外圍時,慕晨軒一行幾百人隻剩下五六個人。東北大門的守衛盧非凡是李琮瑄的親信,東北大門此時洞開,眼瞅著再有百步李琮瑄一行便會與盧非凡的人馬匯合,殺出城去。


    晨光中,隻見慕晨軒渾身浴血,黑紗已經掉了下來,頭發散亂,被汗水粘在額頭上,顯然已經力竭,可是仍然揮舞著長鞭,幾千禁軍圍在他們身邊,竟然近身不得。


    李琮心直到董可趕著一輛馬車來到自己身邊,才輕舒了一口氣。


    掀開車簾,李琮心將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一個衣著華麗的老者拽了出來,揚聲道:“慕晨軒,你看這是誰?還不束手就擒?”


    慕晨軒迴頭一看,登時一怔,手中的兵刃卻沒有停止舞動,他身邊李琮瑄緊跟著喊道:“晨軒,馬上就出去了,一切等出去再做計較。”


    慕晨軒未再往前衝,卻也沒有停下來。


    李琮心一時心如刀絞,再不留情,揮刀削下那老者一縷白發,厲聲道:“慕晨軒,難道你要棄親父而去,他通敵叛國,又有你這樣一個犯上作亂的兒子,到時候便要被千刀萬剮。”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更了,最近太忙,身不由己啊,但願人沒走光了才好。555555555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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