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驚慌失措的唿救聲打斷了碧水汀中的絲竹弦樂之聲,不出片刻,所有人都趕到了碧水汀外。


    外麵已經亂成了一團,朱紅色的憑欄處圍滿了人,看見燕帝、祁墨等人大步走來,紛紛噤聲散了開。


    從憑欄處往外望去,一眼就看見了在湖水中半浮半沉著、麵色痛苦的美麗少女。


    “茗兒!!”


    淑妃頓時花容失色,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差點癱軟在地。她緊緊扶著婢女的手臂,失聲尖叫道:“快!快把茗兒救上來——!”


    已經有禁軍撲通撲通跳進湖裏,紛紛朝著白茗遊去。


    “皇兄!”祁浣兒從旁邊奔了過來,一臉驚慌地拉住祁墨,手指顫抖著指著湖麵:“皇兄,壽、壽兒她……她……”


    祁墨臉色頓時一變,反手握緊了祁浣兒的肩膀,沉聲道:“你好好說話!她怎麽了?!”


    祁浣兒的聲音抖得不像話:“她、她掉水裏了!”


    祁墨心裏遽然一沉,視線立刻投向湖麵,可是這黑沉沉的湖麵上除了白茗之外,哪有那個小少女的身影!


    燕帝聽見了祁浣兒的話,眸光一厲,猛地轉頭看過來。


    “五公主也落水了?!”


    “是、是的!陛下!”


    燕帝臉色微變,高湛不等他開口吩咐,連忙上前走到白玉石台邊,衝著湖中的禁軍揚聲喊:“五公主也落水了!你們快點將人找到救上來!”


    祁浣兒緊緊抓著祈墨的手臂,顯然被嚇到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我就、就離開了一小會兒……我想抓住她來著,可是她很快就沉下去了……皇兄,怎麽辦?怎麽辦?她會不會有事!?”


    祁墨麵無表情地盯著湖麵,一雙黑眸深不見底,暗潮洶湧。


    那叫白茗的小公主在池水中半浮半沉的掙紮著,看似驚慌失措,卻還能夠唿救幾聲,顯然是識點兒水性的。


    而那小傻子定是連閉氣都不會,所以才會這麽快就沉了下去吧……


    此時白茗已經被禁軍成功搭救了,兩個禁軍一左一右托著她正往岸邊泅去,身旁還圍著十來個禁軍,小心翼翼地護送著。


    而黑沉沉的湖心中,隻有不到十個禁軍浮浮沉沉地潛入水底,尋找著那個不見蹤影的五公主。


    是啊,畢竟一個是陛下最寵愛的七公主,淑妃膝下唯一的女兒。而另一個,隻不過是桐花宮裏不受寵的小公主,無權無勢,就算拚了命將人救了起來,也不過隨便得點賞賜罷了。


    很快有禁軍浮了起來,一抹臉上的水珠,道:“陛下,找不到五公主!”


    燕帝麵色鐵青,冷冷怒喝道:“給朕繼續找!找不到人,統統別上來了!!”


    “是!”禁軍抖了抖身子,憋著氣又沉了下去。


    祁墨不由得看了一眼燕帝,他沒聽錯,燕帝剛才說的是‘找’,而不是‘救’。顯然知道,這麽長的時間沉在冷冰冰的湖水裏,恐怕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祁墨眸光一冷,饒是他見慣了人情冷暖,還是忍不住心生寒意。


    祁墨看著暗沉沉的湖麵,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祁浣兒就站在他的身側,看出了他的意圖,連忙緊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震驚地看著他:“皇兄!你想做什麽?這麽深的湖水,你水性又不好,若是有什麽閃失……不行!不可以!”


    祁墨動了動唇,還未說話,就聽得一旁的梁太後幽幽說道:“太子殿下不必以身涉險,太荷池統共就這麽大,總會找到人的。”


    祁墨看了一眼梁太後,又看向燕帝。


    燕帝麵無表情地看著湖麵,眸光沉沉,就像是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


    祁墨冷冷一哂,道:“是啊,總會找到的。”


    總會找到的——不、管、生、死。


    祁墨看著禁軍在水裏撲騰起一陣陣巨大的水花,黑眸像兩泓幽邃無底的潭,忽然想起那次祁浣兒故意試探壽兒,將小家夥騙進灌木叢裏,被樹枝劃破了腿。


    她呆呆地看了會兒流血的地方,然後自己將裙擺放了下去,不哭也不鬧。


    祁浣兒當時看呆了,問她:你不疼嗎?


    她當時是怎麽說的呢?


    祁墨迴想著,緩緩垂了眸,遮住了眼底複雜的那抹情緒。


    他記得,她當時看著祁浣兒,用一貫軟綿綿的聲音認真地說,疼的。


    是啊……受了傷當然是疼的。


    可是那又怎樣呢?


    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就算疼,能夠說給誰聽呢?


    對她而言,這冷冰冰的池水和這冷冰冰的皇宮,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所以就算掉進這冷冰冰的湖水裏,也不會掙紮,不會唿救……


    祁墨這麽想著,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深邃的鳳眸中,唯有點點星光明滅,倒映著麵前深不見底的湖麵。


    如果……如果能活下來的話,就跟他走吧。


    ******


    太荷池邊站滿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湖麵,白茗被禁軍救了上來,卻不肯離去,蒼白著小臉虛弱地靠在淑妃的懷裏,時不時咳嗽幾聲。


    華容有啞疾,按宮規有疾之人是不能夠侍奉在殿前的,因此她之前一直守在碧水汀外。聽了壽兒落水的消息,她嚇得麵無血色,瘋了一樣要往湖中去,被紀筠讓人攔住了。


    此時她站在人群的最後麵,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早已無聲哭得肝腸寸斷。


    祁浣兒盯著湖麵,抓著祈墨袖子的手一直在打顫。


    “皇兄……都這麽長時間了,壽兒她、她……會不會……”


    祁墨一雙鳳眸沉沉,裏麵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這時,湖中有了動靜,遠遠可見有人攬著一名女子向湖邊遊來。


    “有人過來了——!”


    “好像是五公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再近一些,快到岸邊的時候,湖中的那人抱著懷裏昏迷的女子站了起身,冰冷的湖水淹沒過他的半個身子,他一步步朝著岸邊走來。


    霜雪似的涼薄月光下,男人孤直的身形絕美如雕像,濕透了的黑衣貼在身上,發梢往下滴著水,蒼白的麵容英俊得令人屏息。


    所有人都瞪目結舌,有人已忍不住嚷了出來。


    “紀將軍——!”


    燕帝臉色遽變,看著來人的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就算之前得知七公主和五公主落水的時候,他也沒有這般失態。


    在眾人震驚之下,紀子箏抱著懷裏昏迷的少女走上了岸邊。


    蒼白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紀子箏對所有人震驚的目光視若無睹,將懷裏的壽兒輕輕放在地上,動作輕柔而珍惜。


    壽兒躺在地上,小臉白得近乎透明,她安安靜靜地閉著眼睛,那麽乖巧,那麽純淨,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隻是……已察覺不到唿吸的跡象。


    華容這時倉皇著撲上前來,一下子跪在壽兒身側,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卻不敢。


    紀子箏已顧不得旁人的眼光,將壽兒放在地上之後,馬上替她按壓施救,可是壽兒沒有半點反應。


    紀子箏的指尖發著顫,手上帶著絕望的力道,不知過了多久,壽兒終於一偏頭,吐出了胃腹中的淤積之水。


    她擰著眉痛苦地咳了幾聲,極其虛弱地喘著氣。


    紀子箏的眼睛瞬間紅了,他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氣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深深垂著頭,任由發梢上的水珠順著臉龐滴落在泥土中,放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成拳,力道大得骨節明顯泛白。


    華容眼睛一亮,急忙托著壽兒的背,輕拍著為她順氣。


    眼前的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敢相信五公主竟然還活著!


    “壽兒!”祁浣兒驚喜地叫著她的名字,奔了過去。


    祁墨走到了壽兒身邊,深深看了一眼紀子箏。


    紀筠連聲吩咐婢女道:“快去請禦醫來,先將五公主帶到我的寢宮!快去!”


    白茗伏在淑妃的懷裏,看著所有人都圍了上去,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淑妃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茗兒,咱們先迴宮,旁的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白茗咬緊了牙,狠狠捶了下地。


    人雖然都救了上來,但還得趕緊讓禦醫來看看。淑妃帶著白茗迴了寢宮,紀筠將壽兒帶迴了她的瑞乾宮,一下子人就散了大半。


    梁太後卻沒走,她看著紀子箏,鳳眸深處燃著一簇極亮的光,紅唇緩緩勾起,嗓音又輕又柔:“怪了,紀將軍大晚上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燕帝眸光一暗,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肅。


    紀子箏垂著頭,一動不動,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梁太後的話。


    梁太後挑了下眉,拖長了聲音道:“紀將軍?”


    紀子箏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高湛上前想要扶他起身,他抬手止住了,啞聲道:“……不必。”


    紀子箏緩緩站了起來,他麵容蒼白,渾身都濕透了,衣衫上還沾了泥,明明應該是狼狽的,可是月色下,年輕英俊的男子神情寡淡,身姿孤傲挺拔,自有一股凜然尊貴的氣度,讓人不敢小覷。


    風聲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紀子箏冷冷清清的看向梁太後,眸中不著一絲感情。


    然後,轉眸看向燕帝,忽然朝著燕帝深深一拜,“微臣紀子箏,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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