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車子裏,雙手掌著汽車的方向盤,連安全帶都沒有係,就那麽半睡不醒的,腳掌死死地踩住油門,任憑車子如同兇狂的猛獸一般,在寬闊又空蕩的公路上,發瘋一般地向前狂奔著。


    我知道,這個地方不會堵車,也很少會撞車,這裏的路很寬,可是卻鮮有一兩輛車子在上麵行駛。


    出了市區,沿著國道前往哈密市,這個時候,放眼看車窗外,除了路兩側的那些半死不活的耐寒胡楊之外,四野罕見綠色。


    到處都是土黃的顏色,雖然不是純粹的沙漠,但是大地卻也已經呈現嚴重的沙化狀況,高低起伏,連綿不斷的山頭,線條都是呈流水型,典型的風化地貌,喀斯特的標準和樣板。


    風很大,吹著沙塵亂飛,落到公路上,掩蓋了瀝青的顏色,使得那公路也呈現了土黃色,車子在上麵行駛,簡直就如同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塵煙尾巴。


    沒有水,到處都是長年幹旱的景象,也很少見到人家,隻是偶爾在一個小山窩裏麵,見到一兩座孤零零的低矮民房,而那房子也土裏土氣的,屋簷幾乎跪到了地上,牆上的窗戶根本就是一個黑色的出風口,一眼望去,空洞的神情,如同埋在沙堆裏麵的骷髏眼眶一般,絕望又淒涼。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總算偶爾看到山上長著稀疏的樹林,也有了很多草皮覆蓋,但是,可惜的是,那僅有的一點草皮之上,卻是爬滿了牛羊。


    過渡的放牧,似乎並沒有因為環境惡化而終結,不過說來也可以理解,不放牧的話,這裏的人有要吃什麽呢?


    這裏種莊稼,是不太可能了,最多種點葡萄和哈密瓜之類的東西,但是又經不住風,肥料、種子、人工等等成本搭進去,一年下來,還不一定能賺到,說不定還要賠本。


    原住居民的日子無疑過得很苦。


    再走一段距離,看到路兩邊林立著冒著濃濃黑煙的煙囪,煙囪下麵是一排用紅磚簡易壘建而成的圍牆,圍牆裏麵好像是廠區。


    想必應該是西部大開發,一些投資者來這裏挖礦開的廠子。工人應該是當地人了,價錢應該也不是很高,工廠的成本不高,但是條件惡劣,而且產品的運輸成本高,總之,就算是露天的礦藏,應該也不是很好采,冬天北風唿嘯的時候,零下幾十度,天然氣都結冰……


    非常空曠,地廣人稀,到處土黃,一眼望去,無邊無際,沒有一點生氣,完全是一種被塵世遺忘的感覺,這裏的土地,充滿了失落的淒涼和寂寞,簡直就是幹枯的屍體,沒有靈魂的觸感。


    我們的車隊,一行三輛越野車,我開的是第一輛車子,裏麵除了我之外,還有冷瞳、玄陰子,以及那個高價請來的考古專家。


    那考古專家大約六十歲左右,據說經常來西倫古海附近考察,對當地的情況極為熟悉。他的名字叫做吳農穀,很老土,但是很符合他年齡的名字。我們都叫他吳教授。老頭子高高瘦瘦的,戴著老花眼鏡,勾著頭,刀條臉,白淨臉皮,沒有胡須,穿一身中山裝,樣子一看就是老學究。


    而跟在我車子後麵的車子,則是泰嶽夫妻兩人。他們所開的車子,車廂比較大,基本上相當於小型的客車,車廂裏麵很寬敞,露營的時候,可以當床用。


    然後最後麵一輛車子,則是胡子開著的。胡子本來不會開車,我大約花了三分鍾時間,就把他教會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胡子天賦高,完全是因為,在這個鬼地方,駕駛汽車,隻要知道怎麽踩油門,怎麽轉方向盤就行了,並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


    我們出行的時候,帶了很多裝備,水、糧食、汽油、睡袋、帳篷、電池、電台、考古工具等等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也都分裝在三輛車子上了,幾乎把車廂都填滿了。


    路上,我們遇到了幾次哨卡,不過由於我們各種文件齊全,是如假包換的考古隊伍,所以,每次我們都被順利放行了。


    就這樣,一路坦蕩,荒原闊野,我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從鳥魯木齊,到達了哈密市。


    到達哈密市之後,我們吃了頓飯,簡單休息了一下,然後就再次出發了。


    哈密市不同於鳥魯木齊這種大城市,裏麵的人大多都是說著普通話的國人,這裏的人,大多都是戴著小帽子,高鼻梁深眼眶,膚色桐紅,長著黑色胡子的。


    我們考慮到安全狀況,沒有久待,趁著夜色,向著西倫古海開拔了。當然了,其實當地人還是很熱情的,至少我們吃拉麵的時候,隔壁的哈吉老爹,就過來遊說了好幾次,想要讓我們去他開的那個小旅館住一晚上。


    他還告訴我們說,海裏麵有狼,甚至還有怪獸,什麽沙漠巨蜥之類的,總之是很不安全。


    哈吉老爹所說的“海”,指的就是西倫古海,雖然說這海裏麵隻有沙子,沒有水,但是當地人叫習慣了,雖然沒有水,但是卻依舊把那個地方叫做海。


    對於“海”,當地人是很有感情的,他們說,當年海裏還有水的時候,他們這兒是一片綠洲,牛羊成群,繁花似錦,但是這一切都成為過去了,這麽多年下來,由於過度放牧,以及人口的增加,人們對於水源的破壞越來越嚴重,最後導致海裏麵,完全沒有水了,變成了一片沙漠,最後使得西倫古海,這顆曾經有“沙漠明珠”之稱的內陸海水,完全融入了那廣袤無垠的塔幹拉瑪沙漠之中了。


    而由於整個塔幹拉瑪沙漠,都是處於塔裏木盆地東側的,地勢平坦,所以這裏的地貌,非常簡單,就是戈壁和黃沙。戈壁灘上,遺留著河流當年流過時留下的痕跡,偶爾有些地方,還有一些貼著地皮生長的細小薊草,有的沙丘上,有一撮撮的荊棘,據說那是尋找水源的風向標。


    我們先進入的是戈壁灘。


    車隊進入戈壁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


    這個時候,由於吳教授認識路,也算是老馬識途吧,我們並不需要費多大的心思,隻需要按照他的指示,一直往前開就行了。他說他在沙漠的深處,有一個可以宿營的地方,想要讓我們先趕到那裏去,然後再停下來休息。


    後來,我們沿著戈壁灘向前開了不久的時間,太陽就西沉了,大地籠上一層灰色,然後大風非常適時地吹了起來,唿唿作響,吹得沙石亂飛。


    “起風了,會不會有沙塵暴?”胡子在對講機裏麵問我。


    “屁,京城才有沙塵暴,這裏叫沙暴!”我對著對講機笑道。


    “日,聽說沙暴很兇殘的,可以把汽車埋起來的,咱們是不是先停下來,等風沙過去了,再前進?我聽著這風聲有點鬼叫的感覺,愣瘮人。”胡子這混蛋,居然對風沙有點恐懼。


    “也對啊,到底還有多久才能趕到營地?那地方到底是個什麽狀況?吳教授,你能不能給咱們介紹一下?”這個時候,泰嶽的聲音也在對講機裏麵傳了過來。


    “是個小鎮。”聽到泰嶽的話,吳教授皺了皺眉頭,有些感歎地說道:“估計是全中國最小的鎮了,全鎮隻有兩百號人,都是鹽堿礦的工人,以及一些駐地家屬。這小鎮就叫做古海鎮。到現在都不知道有沒有得到官方認可,不過我估計是沒有。因為那裏的人口流動性比較大,並不固定。”


    “古海鎮?那邊有沒有水源什麽的?”聽到吳教授的話,胡子有些疑惑地問道:“生活條件怎麽樣?”


    “沒有水,什麽都沒有,沙漠最中心地帶,條件能好到哪裏去?住房都是木板小屋,或者是地窟窩洞,食物和飲水,都是從外麵運進去的。那邊有個部隊駐紮著,定期補給食物和飲水,鎮上的人,基本上也是依靠部隊的補給存活的。”吳教授說著話,捏了捏鼻子,掏出一塊幹淨的青色手帕,擦了擦鼻涕,繼續道:“不過,那地方可以上網,不過都是無線的,通訊還算是方便,手機也有信號,固定電話也可以打,網吧似乎也有一家,但是電腦配置很差,鍵盤也都是壞的,有一次,我去那裏發郵件,整個內容隻要寫不到一千字,結果換了十台機器,才找到一塊完整的鍵盤,把郵件給寫完了。”


    “好吧,那個啥,方曉同誌,你聽到了吧?咱們即將到達一個非常神奇的地方,你能不能給咱們講講你現在的心情?你是不是很激動很振奮?”聽到吳教授的話,胡子在對講機裏麵調侃著問道。


    第533章 沙漠草圖


    大漠的夜色蒼茫,四野望去,到處都是樣子差不多的沙丘和風化峭壁。


    在這樣的地方行車,如果不是熟識環境的人,是極容易迷路的。


    從哈密前往古海鎮,已經沒有公路,隻有被風沙掩埋了大半的模糊不清的土路。


    按照吳教授的說法,這些土路,都是那些駐地的部隊以及開采礦藏的工程隊,一點點踩出來的。


    一般來說,這條路十天半個月難得有人走一次,就算是有行人,那也肯定是乘坐汽車的,不可能是步行的,因為這地方,三四百公裏內,渺無人煙,也沒有水源,萬一在這裏迷路了,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等下咱們要是在路上看到行人,是不是就證明那個人不是人,是鬼怪?”聽了吳教授的話,胡子開著玩笑問道。


    “差不多吧,就算不是鬼怪,那也肯定不是凡人。”吳教授難得笑了一次。


    “說不定是神仙呢。”泰嶽也嬉笑了一下。


    一路說笑,氣氛變得略略輕鬆了一些。


    就這樣,我們一路用對講機互相談笑著,三輛車子,拉著漫天的煙塵,沿著荒涼的沙漠古道,一路向前開著,一直到了深夜時分,都還沒能到達吳教授所說的那個古海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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