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堅流心和一刀再次來到聚友滿天下,欲從破野頭?童都隆的口中打探得知出手傷了任王成等人的究竟是誰。


    童都隆見到堅流心,出於其在洛陽的神算之名客氣地與之打了個招唿,但對一刀卻打心底裏充滿著不屑。甚至,童都隆還暗自嘲笑道:哼,鄉村野夫,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曾與你生死械鬥那一方的人,現今可是禁軍統領的朋友。


    “破野頭老板,我等今日前來打擾,是想打聽一下昨夜在聚友滿天下私鬥之人究竟是誰?我的幾位朋友被她們傷了。”一刀始終不認為童都隆利用過自己,反而覺得當初簽約生死械鬥場乃是他的一個無可奈何的決定,於己亦為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基於此,言語之間非但沒有不敬,反而很是客氣。


    童都隆雖然對劍渺打他耳光一事很窩火,但依舊不敢泄露係禁軍統領所為。梅、蘭、竹、菊乃天子貼身禁衛,誰夠膽管其事。所以,盡管童都隆很樂意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刀和他們鬥個你死我活,可他更顧忌自己為此而丟了性命。“對不起,我沒看清,無可奉告。”經過斟酌,狡猾的肥老鼠如此迴答道。


    一刀還想追問,堅流心卻示意他大可不必。與任王成等人見過麵後,二人離開了聚友滿天下。


    “他明明在撒謊,你為什麽不讓我繼續追問呢?”一刀感到不解


    堅流心迴答道:“一個人把謊言說得如此明顯,就是向你明示他不願意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不過童都隆已經暗示我們出手之人在朝中地位極高,有這點已經足夠了。”


    “他暗示我們?我怎麽不知道?”一刀聽得雲裏霧裏的。


    “聽一個人說話,我們得把他的為人、性格、目的以及所處的狀態考慮進去。童都隆為人狡猾,性格欺善怕惡,一向養尊處優的他被人打了,不可能不想著報複,但他卻連對方是誰都不敢說,這豈非已暗示我們這些人至少是現在的他所惹不起的。”


    “我還真沒看出童都隆是個狡猾之人。”一刀相信堅流心所言,同時承認自己沒有看到這些問題的關鍵。


    堅流心歎了口氣道:“哎……二哥,你看人看事不能隻看表麵,否則會吃大虧的。現在我們可以分析一下是什麽人出的手了。童都隆的背後站著宇文化及,而當下敢不給宇文化及麵子的勢力屈指可數。一個是滿腹奇略的左領大將軍長孫晟,一個是黨羽遍地的楚國公楊素,一個是萬人之上的天子楊廣。”


    一刀思索稍許問道:“我們現在明處是幫楊素,暗地裏卻是在幫楊廣,這兩個人都不應該對付我們才是。如此說來,豈非長孫晟嫌疑最大?可是,他為何要對付我們呢?”


    堅流心對一刀的直線型思維感到很無語,其不得不耐著性子給予點撥:“長孫晟嫌疑非但不大,而且最小。他常年與突厥人鬥智鬥勇,雖在軍中威望極高,可對朝堂之事卻不多加參與,其盡管擁有傲視群臣的資本,但不會無端生事招惹宇文化及,更何況我們與他無怨無仇,他為何欲對我們出手?所以,會對我們不利的隻可能是楊素或楊廣。前者出手是因為他發現了我們的破綻,知道我們是楊廣的人;後者出手卻是為了讓我們更加為其賣命。現在,我無法判斷究竟是哪種情況,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各方勢力都按照計劃重新部署戰略。


    楊素一改高調的政治作風,極力表現出貪得無厭的麵貌,以求楊廣放下戒備之心。他大量貪汙,肆意揮霍,甚至將自己的府邸早建晚拆的反複折騰,同時,常稱病不再上朝,其實暗地裏忙著拉攏各大關隴貴族勢力。


    封德彝與宇文化及保持密切聯係,暗中將楊素一舉一動傳遞了過去。宇文化及得到情報後便忙著向楊廣邀功,楊廣則裝作大為震驚的樣子不斷對其給予重賞,同時加緊催促堅流心速成其事。


    楊素並未告知堅流心自己的謀劃,如此提防,使得堅流心越發難以確定自己是否已暴露,故而隻能按兵不動,不敢貿然與梅、蘭、竹、菊接頭。


    然而,就在這惟妙惟肖的關鍵時刻,有人卻大擺筵席,將各方勢力都邀了去。此人正是虞世基。


    虞世基以過壽為名,宴請八方權貴。其如此高調行事,乃是受了楊廣所命。


    壽宴當晚,被奉為上賓的有楚國公楊素、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鷹揚郎將司馬德戡、相州刺史楊義臣、右光祿大夫裴世矩、太府少卿何稠、驍果軍校尉令狐行達和右翊衛長史秦瓊。這些人,要麽世家出生,要麽身居要職,要麽權傾一方。當然,亦非所有賓客都是楊廣授意虞世基宴請的,有一部分隻是虞世基認為有結交的必要而已。


    楊素知道在這關鍵的時刻自己不能不赴宴,越表現得玩物喪誌,越能使楊廣放鬆對自己的警惕。近日來,其表現得異常奢靡,不但大肆斂財,更極盡所能地揮霍浪費。他將貪汙所得用來不斷翻新自己的府邸。這可不是一般意義地翻新,而是早建晚拆,反複折騰。此時的豪門聚會,正符合楊素當下狀態。當天,他帶著封德彝、堅流心和一刀,準時來到了虞世基府中。


    宴會前半場,在虞世基的主持下,滿棚賓客開環暢飲,一派和氣。可宴會進行到一半時,氣氛因馮媛媛發生了轉變。


    “右屯衛將軍,聽聞您的遠房外甥女馮媛媛善舞,不知今晚我等是否有幸一睹絕世舞姿啊?”虞世基問道。當聽到馮媛媛三個字從虞世基嘴裏蹦出來時,堅流心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哈……甚好,甚好。”宇文化及感到很得意,立即著身邊人到偏殿喚馮媛媛。


    馮媛媛的確是個美人胚子,五官精致,身材婀娜,跳起舞來不但不嫵媚,反而給人一種出塵不染的感覺。一曲舞落,可謂是大放異彩,博得滿場賓客的萬千掌聲。


    堅流心此時已失了分寸,呆呆地看著心上人一動不動。這一幕,落在了封德彝眼中。


    待掌聲停止,馮媛媛走到宇文化及身後時,虞世基對宇文化及道:“不知將軍此外甥女可有意中人?”


    “我正欲在滿朝文武中為她尋找一適合的夫君,虞大人有何高見?”宇文化及答道。


    “哈……將軍幹脆就在今晚賓客中為她選一未婚青年作為夫婿或一德高望重的大人作為公公吧。”虞世基笑道。


    堅流心聞言頓感緊張。


    未等宇文化及再作答,封德彝開口了:“在下認為楚國公府中便有一青年才俊與令外甥女極為相配。”


    “噢?”宇文化及、楊素、虞世基同時發出疑問,但三者想法卻各不相同。


    宇文化及心想:楊素遲早要被陛下鏟除,封德彝此時讓我和他成為親家,究竟想陷我於不義呢,還是另有所圖?


    楊素心中覺得很奇怪:老夫何必攀宇文化及這個滿身紈絝,成不了大器的廢物當親家?


    虞世基自然之道封德彝要舉薦的肯定是堅流心,他隻是沒料到封德彝居然如此關注堅流心。


    “此人便是洛陽城鼎鼎大名的神算子堅流心。”封德彝接著說道。


    “封大人……”堅流心有些窘迫。


    斷劍聞言微微皺眉,心道:封德彝不是在幫堅流心,而是要讓其難堪。


    此時若為達到某些目的,要宇文化及暫時將外甥女嫁給和楊素的某個兒子或許還行,但以“輕薄公子”著稱的他,平日裏連諸多王公貴族都不放在眼中,區區一個品階都沒有的堅流心,怎能入得該法眼。其當即拍案反對:“哼!貴族家的聯姻向來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我宇文家更是世代為官,現今貴為皇帝姻親。如此背景,一個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他配得上麽?”


    宇文化及此話皆在虞世基、封德彝和斷劍預料之中。矛盾未在虞世基這兒,其樂得坐山觀虎鬥;封德彝裝作一副很尷尬的樣子,無言以對;而斷劍則出於職位低末,此時並無能力開口反駁。


    “怎麽?以老夫今時今日的地位,就不能保證堅流心他日飛黃騰達嗎?”楊素見封德彝舉薦之人乃自己門客,覺得和宇文化及身份還算匹配。但宇文化及居然絲毫不給自己麵子,不由出言爭鋒相對。


    宇文化及此時雖已認定楊素必亡,但依舊不敢在其麵前放肆。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陰沉的聲音飄了出來:“現場才俊又不止他堅流心一個,我看令狐行達也不錯嘛!”說話的正是何稠。


    有人出聲幫忙,宇文化及不甚感激,馬上轉頭看向令狐行達,欲尋其想法。令狐行達年紀輕輕便已是驍果軍校尉,加之其與司馬德戡、虞世基關係都比較好,正是宇文化及心中人選之一。


    令狐行達、宇文化及二人眼神交匯之際,前者微微點頭首肯,後者立即開口道:“不錯,令狐行達亦不差。”


    “那就讓兩個年輕人比試比試,以武爭奪美人歸屬,亦不失為一段佳話。”何稠又道。


    “誒……何大人此言差矣。堅流心乃智謀之士,怎可與侍衛出身的令狐行達一較高下?如此比試顯失公評。老夫看來,隻能比文采。”


    此時,楊義臣發話了:“自古以來,善文采的武官寥寥無幾,他們隻需懂得行軍打仗即可,如何能與謀士爭口舌之長?”


    就在雙方意見不合,現場陷入僵持局麵之際,裴世矩出來打圓場了。“各位大人,你們在這爭來爭去難以決斷,何不問問當事人馮媛媛自己的意願呢?”


    此話一出,虞世基非常高興,暗歎道:裴世矩果然老奸巨猾,依舊將矛盾交給了宇文化及。無論馮媛媛怎麽選擇,其代表的還是宇文化及。


    “媛媛,你自己說吧!”宇文化及道。


    馮媛媛分別向堅流心和令狐行達看了看,均從他們那兒收獲到了迫切的目光。但她隨即也發現二人地位的懸殊——堅流心站在楊素身後,並無自己的座位;而令狐行達的座位雖比較靠後,卻足以說明其在朝中已有了一席之地。


    宇文家族的人個個從小見慣權貴、習慣驕縱,哪怕是旁係也不例外。馮媛媛當即下定決心,一定要遠離沒有寒酸的堅流心。於是,她邁著玉步緩緩走上前,極為溫柔婉轉地迴答道:“媛媛乃鮮卑族後裔,崇拜祖先們馬背上馳騁天下的英姿,所以,我更喜歡大隋的武將。”


    這句話,堅流心記住了一輩子。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一刀在側發覺堅流心臉泛紅潮,知道這是氣血翻湧的結果。若再進一步,他很有可能脈絡受損,五髒俱傷。於是一刀迅速挺身而出,直麵馮媛媛問道:“小姐意思是,誰的武藝高強,你便嫁給誰?是嗎?”


    馮媛媛聞言鳳目瞪圓,充滿厭惡地看著向自己發難的一刀。


    “你是何人?”宇文化及對一刀突然跳出來發難感到極為不滿,於是未等馮媛媛作答,搶先問道。


    “一個隻會用武力殺人的人。”


    “放肆!”“不得無禮!”宇文化及和楊素同時叫道。


    一刀未理會宇文化及,隻是上前小半步對楊素道:“在下隻是實話實說。”


    楊素背對一刀迴應道:“我是說你得遵守禮教,對右屯衛將軍說話怎麽能用這種口氣?”楊素沒有說一刀說錯了話,隻說他沒遵守禮教。言下之意便是,此人乃武藝高強之徒,怎麽,你馮媛媛喜歡這樣的人嗎?


    宇文化及正欲發飆,令狐行達一聲冷喝傳來:“這麽說,你自認為天下無敵了?”


    “天下無敵不敢當,但要打敗你卻是小菜一碟。”一刀針鋒相對,因為他不願看到自己最親密的兄弟難堪,在哪兒受的氣,一刀就要在哪兒把場子找迴。


    “囂張至極!令狐行達,你可敢與此人一戰?要知道,這不但是為了奪得美人歸,更是為你們驍果軍挽住顏麵。”宇文化及咬牙切齒地吩咐道。


    “末將領命!”說完,令狐行達飛身躍出,立於大廳中央,等待與一刀一戰。


    一刀剛要動身,堅流心抓住其手臂,微微搖頭並輕聲道:“二哥,不要為了我節外生枝讓楚國公難堪。”經過一係列的唇槍舌戰,堅流心漸漸恢複了神誌,但他卻失去了昔日的自信心。


    “打一場也沒什麽,隻要不取其性命便可。老夫就是要滅了宇文化及的氣焰。”楊素默許。其實楊素對一刀等人的能力並不十分信任,並未親眼見其出過手。甚至,在迦少川受傷後,楊素懷疑這都是一群中看不重要之輩。


    “嘿,我說你還是聽你神棍朋友的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要知道家仆和正規軍是有本質區別的。”令狐行達手握長劍,眯著眼睛盛氣淩然地看著一刀道。他就是要在馮媛媛麵前貶低堅流心,踐踏他的尊嚴。


    事態發展到這一幕,虞世基有些慌了。他的目的隻是要宇文化及拒絕堅流心提親,以此打擊其自信心,不得不完全歸附楊廣,並不想弄巧成拙,使堅流心及同伴受傷甚至命喪於此。因為能夠擔當驍果軍校尉一職之人,武藝絕對了得。就算不及與梅、蘭、竹、菊,但差距也不會太大。於是,虞世基連忙吩咐道:“兩位隻可點到即至,絕不能傷了對方性命。”


    “放心吧虞大人!正所謂打狗還需看主人,我想令狐校尉自有分寸。”宇文化及迴應道。


    這句話突出了同朝為官的是人,不在此列的是狗。既給足了楊素麵子,又堅持了自己的意見——我宇文家隻能與貴族聯姻。


    楊素沒有答話,因為這是身為門客卻無官職之人的最大軟肋,無法辯駁。


    “喏喏喏……還敢來嗎?”令狐行達果然如喚狗般對一刀展開挑釁。斷劍見狀忍不住說了聲:“找死!”其身旁的司馬德戡聽到後感到很奇怪:“怎麽?你認識這個扛著大刀的家夥?”


    聞言,斷劍方知自己失態。“是,他曾參與過聚友滿天下的生死械鬥,武功很高強。”此事在民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所以斷劍坦言相告。


    “噢?那看來有場好戲了。令狐行達也不弱。”司馬德戡表現得很感興趣。


    而另一側,楊義臣則悄悄對秦瓊道:“正好看看驍果軍身手比我的前線將領如何。”秦瓊含笑迴答道:“楊刺史與我們來護兒將軍都是真正經受過戰火洗禮之人,無論是民間武者或是驍果軍,都難入你們的法眼。”


    壽宴再遇心上人


    鶯歌燕舞耳不聞


    言語進犯已過分


    出身寒微見豪門


    無盡睿智難自陳


    兄長出頭遭人恨


    各方勢力算計深


    弄巧成拙假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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