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好了,他日再聚。告辭!”一刀得到答案微微點頭後轉身便要離開房間。往往有緣人之間不需太多言語,過於注重禮節隻能說明彼此仍心存芥蒂。一刀信任斷劍,哪怕這隻是第一次短暫的相見。這種信任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與熟悉與否無關。


    “等等!”斷劍仿佛想起什麽,連忙叫住一刀。


    一刀聞聲駐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斷劍。


    “最後送你幾句話,或許益於你破解刀譜。再不濟亦能讓你保持一份平常心態,不至於在有些關鍵時刻鑽進牛角尖而導致走火入魔。”斷劍慎重地說。


    “哦?請賜教!”一刀明白文武相連的道理,深知破解不了刀譜自己很有可能因急火攻心而墜入萬劫不複之地,於是也同樣慎重地請教道。


    “樂舞書畫百般若,浮沉一世求自境。俠欲問劍情歸處,細雨梨花酒中仙。”斷劍給出四句詩。


    一刀低聲重複了一遍,仍不明白其中所指,於是皺眉問道:“何解。”


    斷劍微微一笑:“這隻是我對人生的一種理解。意思是說樂曲、舞蹈、書法、繪畫等藝術類的東西都有一些規律暗含其中,但若要成為一個新的巔峰僅研究透規律肯定不夠,還必須有屬於自己的意境。你與其拿著寶劍問它自己的感情究竟應該歸向何處,倒不如在細雨飛過的時節喝著酒欣賞梨花更能表現。借以奉勸你有時候不能太過偏執,對於想不明白的問題換個環境、換個心態或許更有益看破。”


    一刀聽完恍然大悟。不錯,自己在很多時候就是過於偏執,總是一心想要追求完美。殊不知月圓則虧,剛極則斷亦為世間真理。“在下謹記教誨。”言語中充滿不甚感激之情。


    一輪熱鬧喜慶的文鬥之夜就這樣結束了。從這之後,劍無決開給劍暝的方子所涉藥材種類越來越多,數量也逐漸加大;一刀從迴到住所後便關在屋內沒日沒夜地研習破解刀譜,就連吃飯喝水上大號時都念念叨叨的,活像得了瘋病一般;殘花帶著六名護衛和傲彬練得不亦樂乎,結果都是敵眾我寡的傲彬被打得體無完膚;劍渺依舊為自己不明不白失了身感到非常難過,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內撫琴,琴聲所過之處均是一片黯然神傷;劍纓基本痊愈,正按照劍無決的部署與毛心蕊相互切磋,使其通過對戰熟悉一刀所用的身形步伐;斷劍離開聚友滿天下,聲稱決鬥之日再前來觀看;宇內雄終於明白劍渺已為人婦這一事實後變得鬱鬱寡歡,終日拉著堅流心訴說衷腸不準其離去,堅流心很無語,從未見過有人妒忌得如此離譜。


    當然,也有二人在所做之事中有很大一部分幾近相同,那就是一刀和劍無決都在揣摩刀譜中的秘密。隻不過前者是沒日沒夜大張旗鼓地看,後者是夜半三更遮遮掩掩地算。


    同一件事物兩個人看來往往會有兩種不同的結論,這從之前一刀擁有完整刀譜時卻打不過僅有十六章的劍無決便能看出。若按照之前的形勢,一刀絕無勝算。但在經曆過藥方洞天前人和斷劍的指點之後,日後結果如何,現在沒了定論。


    劍無決就站在夜半無人的別墅院子裏,想一會兒練一會兒,時而皺眉沉思,時而會心一笑……


    三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刀從房裏走出來時已是蓬頭垢麵,傲彬和殘花不禁嚇了一跳,不知情的人甚至以為這家夥莫不是得了什麽頑疾。看來某人苦思無果。


    傍晚,宇內雄帶著堅流心施施然前往查看其所壓之寶狀態如何,見狀大為失望。堅流心看著一刀滿臉的頹廢相卻笑著道:“無妨,如此一來更像為情所傷之人。”同時,其安慰宇內雄:“放心吧,他的頹廢與明日之戰無關。”是的,破解不了刀譜隻不過暫時不能殺劍無決而已,但要幹掉毛心蕊卻是綽綽有餘。


    與此同時,毛心蕊也為明日的生死對決坐立不安。“一號,我們不能接觸他就沒法下毒。那我明日豈非死定了?”


    “放心吧十三,他明日上場時已無鬥誌,怎會是你的對手?”接著,劍無決把利用劍渺嫁完婚打擊一刀的事給說了出來。“而且,現在接觸不到他,上了生死械鬥場不就能接觸了嗎?到時,你把這個塗有毒藥的布卷扔給他,就說是當年在爨人部落中找到的一份家譜。對於孤苦伶仃,漂泊半生之人來說,家譜何其重要。”


    毛心蕊聞言眼前一亮,一顆懸著的心得以落下。“一號事無巨細,考慮得果然周全。”


    堅流心安慰一刀:“別灰心,這次沒機會,下次我幫你設計弄死他。對了,我讓宇老板今日趕製了一副手套,係取剛出生小豬的皮而成,戴在手上若不細看幾乎和人皮一致。吸取林展鵬的教訓,你明日最好不要和毛心蕊有所接觸,非接觸不可,亦有此手套隔著點兒。我估計他們還會故技重施,要麽需觸碰到你,要麽借物傳毒。”


    這一幕若讓毛心蕊知道,其極有可能會被活活嚇死。劍無決的事無巨細在堅流心的算無遺策麵前,簡直如同兒戲一般。


    叮囑完一刀明日演戲需要注意的細節後,堅流心和宇內雄走了。


    第二輪生死械鬥前的最後一夜,所有人都有些睡不著。劍無決依舊悄悄練功,一刀依舊秉燭冥想,其他人依舊重複著最近幾天所做之事……


    很快,一刀和毛心蕊之戰到來了。生死械鬥場仍是人山人海,甚至較之林展鵬與劍暝一役有過之而無不及。


    劍渺站在械鬥場對麵神色複雜地看著一刀,一刀敏感地發現此感情而投以同樣的目光。這一幕沒能逃脫兩夥人的眼睛,劍暝更是妒意橫生又帶有些許得意,隻見他拿過一塊披肩輕輕搭在劍渺身上,並附耳輕聲嗬護著。這一刻,一刀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劍,不是裝的,而是真疼。劍無決和毛心蕊見狀相視一笑,傲彬和殘花看到不禁皺眉。當然,誰也不曾想到,劍暝此時的舉動引發了另外一個人的殺意,那就是宇內雄。隻不過這哥們兒坐在貴賓席上,沒人發現其已是雙眼冒火。


    堅流心站在貴賓席後的看台上對此時的氣氛感到無可奈何,他也知道一刀不可能完全放下劍渺,隻希望能把影響降到最低而已。


    殘花本想上前安慰安慰,順便讓劍暝夫婦看看什麽才叫英雄配佳人。但其一想到堅流心的計策也隻能站在原地默默看著。


    隨著童都隆大聲宣布,一刀和毛心蕊均鑽進了巨大的鐵籠內。上場後,毛心蕊果然如堅流心所言甩過一布卷來,一刀也果然如劍無決所料聽到是家譜便伸手接住。就這樣,二人各懷鬼胎地演了一個開場,隨後才進入真刀真槍的血腥主題。


    毛心蕊手中兩條帶刺鋼鞭舞得是虎虎生風,砸到地上亦能看到留下許多小孔,可見其有多尖銳。若是遇上功力相差無幾的劍客,估計一個迴合下來定能劍毀人亡。毛心蕊這些年來正是靠著手裏的鋼鞭,打下了渭水以北,六盤山一帶最為生猛之人的稱號。


    一刀手持鋼刀與毛心蕊硬碰硬起來,一聲聲巨響瞬間使場外人群熱血沸騰。野性力量的互撞向來都是男人最熱衷的事情之一,來得起聚友滿天下且敢於拿別人性命豪賭之人,哪一個不是生性兇殘之徒。無論他們平日裏多人模人樣,此時都無法掩飾內心渴望血腥的劣根性。


    力量型武者無論攻擊或是防守都沒有太多招式可言,因為他們擅長以絕對的力量碾碎敵人,他們喜歡用簡單的方式達到目的,他們認為一力可以抵十技。


    一刻過去了,二人在場中依舊用最原始的亂砸想要至對方於死地。此時毛心蕊心中苦不堪言,以力量著稱的他沒料到一刀的刀竟是如此之重,每硬碰一次,自己握住鋼鞭的手都被震得發麻。數百次下來,兩個虎口都已被震裂。就在其驚訝一刀毒性為何還不發作之際,一刀停止了進攻。


    “毛心蕊,你好卑鄙,竟然向我下毒!”一刀站在原地一臉痛苦地看著毛心蕊道。


    “哼!生死搏殺本應不擇手段。”見毒藥起了作用,毛心蕊如釋重負。略微調整唿吸後迴答道。


    “就算死,我也要殺了你這個小人。”得到肯定答案的一刀,踉踉蹌蹌又向毛心蕊撲去。


    毛心蕊見對方臨死前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決定好好戲弄一番再將其殺掉,以此為那些死去的故友們報仇。於是,他一麵如閑庭信步般悠悠躲避著攻擊,一麵出言挖苦一刀。“哈……爨人的種都是沒腦子的嗎?你的族人當年就是因為中毒被才我們屠滅,如今你依然重蹈覆轍,這真是屢試不爽啊。”


    一刀聞言一個猛劈,卻被毛心蕊輕輕躲過。劈空的一刀向前衝了好幾步才停下身來,他異常艱難地迴過頭,睚眥欲裂地道:“果然是你們!你們當年是如何下的毒?”


    毛心蕊上前又是連砸幾下,均被一刀勉強架住。“下毒之人是你的好老師劍無決。爨人對他沒有防備,我們裏應外合,如何能不成功?”


    二人談話間進攻不斷,均是想借助眾人的呐喊聲掩蓋談話。但站在鐵籠外的劍無決看到這如同禮尚往來般的打鬥時,瞬間就明白了毛心蕊正在將一切告知一刀。不知為何,其心中泛起一陣不安,當下就決定:十三,就算此番你能殺了一刀我也不能再留你,因為隻有死人才能永遠地保守秘密。


    “你有何證據?”問話間,一刀有氣無力地又橫砍出一擊,毛心蕊未躲,而是直接蠻橫地用鋼鞭迎上去。反震之下,一刀竟跌坐於地上。


    毛心蕊用鋼鞭指著一刀的臉,趾高氣揚地迴答道:“我當年接到劍無決的親筆書信,命我到西南邊陲的一個爨人部落中與其他人匯合並共同抗敵。我到了那的第三天你們族人就中了毒,是誰帶頭開始殺他們的我不清楚,反正最後是雞犬不留。我估計當時所有人都有接到指令,隻不過任務分工不同罷了。此後,每個參與之人都分到了許多奇珍異寶,並帶迴中原作為發展各自勢力的根基。這封劍無決的親筆信現正躺在我口袋裏呢。這算不算證據?


    聽到此,一刀感覺心中的怒火已到了快要將自己焚化的地步,恨不能立刻放棄偽裝,跳起來將毛心蕊碎屍萬段。但為了誘殺劍無決,卻隻能按照計劃行事。


    “你們這群畜生!”一刀坐在地上又慢又無力地向毛心蕊的腳踝揮出一擊,被其輕輕向後一躍躲了過去。這看似可有可無的攻擊卻正是一刀為下一步絕殺做的試探。


    “我不像李天行一生作惡無數,到死都不知道是哪個仇家要了自己的命;我也不像關鎮宏自認剛正不阿,一直覺得當年自己是被騙到那裏且未曾動手殺人;我更不像千畫秋抱死一棵大樹,覺得劍無決能保自己性命無虞。所以,我將此信留在身上,希望在關鍵時刻拿來換一世的苟延殘喘。不過如今不需要了,因為將死之人是你。”毛心蕊邊說邊露出殘忍的笑容向一刀漸漸逼去。


    一刀坐在地上慢慢向後退,接著轉身起來便要逃竄,毛心蕊見狀加緊腳步追了上去。然而,變故就在這一刹那發生了。


    一刀身體向左後方轉去,麵雖已轉,但握著右手的鋼刀仍在一側。正當毛心蕊衝到一刀跟前時,一刀突然發力,在整個身體完全轉向後方之際,鋼刀擦著地麵橫切而過。毛心蕊在奔跑中右腳齊腳踝處被整個斬斷,一下子摔倒在地。


    這樣的變故別說是場外圍觀之人感到不可思議,就連毛心蕊本人也在倒地之後仍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直至劇烈的疼痛感傳來時,才發現自己已成了殘廢。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正傳自先前這個認為勝券在握之人口中。


    一刀轉身起來仍跑了出去,仿佛是聽到慘叫聲後才停住腳步。他迴過頭看向毛心蕊,又看看自己的鋼刀,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個白癡,這下把自己玩兒死了。一刀真是好運,竟被這柄奇兵利刃救了一命。”劍無決見狀低聲咒罵道。


    似乎在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狀況後,一刀才有氣無力地拖著鋼刀向毛心蕊走去。


    四周因這一幕變得鴉雀無聲,針落可聞。毛心蕊的求饒聲在這一刻顯得竟是如此清晰悅耳。“別……別殺我。”因失血過多和極度疼痛的毛心蕊已是麵無血色,他拖著斷腿邊退邊哀求道。而一刀走到他麵前冷漠地看著,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站在看台上的堅流心意識到一刀有話想對毛心蕊說,或者是有事想要套問毛心蕊,但此刻卻是四下安靜,萬眾矚目,正苦於沒有機會。於是帶頭叫起來:“殺!殺!殺!”


    此聲一出,所有當晚買一刀勝的人都警醒過來。於是陸陸續續地有人跟著叫起來,不時便一唿百應,四麵八方可謂是地動山搖。


    “毛心蕊,方才我隻是為了騙過劍無決才假裝為情頹廢沉淪,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藏有後手對我下毒。不過這或許就是天意,若不是你認為我必死無疑,又怎會將身懷密信的事告訴我。斬下你右腳不是運氣,而是一個設計好的陷阱,因為我根本沒有中毒。若不做出一副巧合到不可思議的樣子,怎能誘使劍無決與我一戰?我不想日後對一個東躲西藏之人天涯海角地追殺,那樣太累。”一刀趁嘈雜之音盈耳不絕之際開口說道。


    “什麽?你……你是將計就計?”毛心蕊震驚無比。


    “對。其實劍無決大概也不確定我究竟有沒有中計,於是便用你來試探。因此,你成了他試金路上的替死鬼。不過請放心,他很快也會到陰曹地府陪你,你們將在那兒向我全族一百三十一口人懺悔認錯。”說完,手起刀落。


    毛心蕊頭顱在飛向半空時依舊帶著不敢相信的眼神。


    接著,一刀俯下身從毛心蕊屍體上將密信取得,然後才露出一副即將虛脫的樣子,在周圍的呐喊聲中緩緩退場。


    “他從毛心蕊身上拿走了什麽?真是混蛋,死了還要留下一堆爛事讓我去料理。”劍無決心中十分惱怒。


    雖道滄海難為水


    但明偏執不能追


    自鳴得意論錯對


    卻是他人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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