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影鏤塵宇內雄正是洛陽城的另外半壁山,雲端仙境的老板。


    據說宇內雄是個亦邪亦正的怪人,其極為好色,於是自己開了京都最大的煙花場所“雲端仙境”,其場所內過半的風塵女子幾乎都與其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可他又從不強迫任何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進入青樓的女子接客。偶爾遇上一些被某個大財主逼債而躲進來的可憐人,他還會給出一些盤纏和首飾,與去與留悉聽尊便。因此,雲端仙境內的美娘可以說個個都是心甘情願,死心塌地地留在其身邊。畢竟,留在那兒,總比流落街頭餓死強,總比落入別的窯子能夠得到更多的一些尊重。因為,沒有人敢在宇內雄的地盤吃霸王餐不給錢,更沒有人敢在宇內雄的勢力範圍內逼這些風塵女子做自己不願做的事。甚至,就連霸道非常的破野頭童都隆見了宇內雄也必須低頭讓步。宇內雄為何如此牛,原因有二:


    一是宇內雄乃當今左領大將軍長孫晟的表舅爺。長孫晟係高祖楊堅一手提拔的幹將,戰功赫赫,非宇文化及等善阿諛奉承之小人所能比也。即便當今聖上楊廣對其也要禮讓三分,所以宇內雄的後台背景比童都隆更強大。


    二是宇內雄擁有一副烏金環鎖套,戴到手上堪稱無堅不摧,加之其武功卓絕,平日裏也是個惹是生非的主。


    當然,童都隆最懼怕此人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宇內雄從不欺負比自己弱小的,而是專門找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揍。幾年下來,周邊飛揚跋扈的公子哥幾乎都挨了胖揍,正苦於沒有目標之際,也不知誰起的頭把童都隆和他並稱為“洛陽雙山”,宇內雄便從那天起,有事沒事來找童都隆的茬。童都隆為此事一把鼻涕一把淚眼淚地向宇文化及告了不知多少次狀,但右屯衛大人均是拍拍其肩膀道:“忍忍吧!”


    宇內雄其實沒有多少文采,但他一致認為沉醉於風月之地的定然都是才子。加之他一直認為自己名字大有環顧宇內唯其英雄的意思,於是抓破腦袋想要給自己起一個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外號。想來想去,其對自己的床笫功夫最為滿意,認為已達到了可用嘴吹影子、可在塵土的微粒上雕刻的微妙境界。於是逼著所有挨過胖揍的公子哥尊稱自己為吹影鏤塵。所以說,放眼整個天下,或許隻有此貨的頭銜是自己給自己強加而來的。


    再看此人,雖濃眉大眼卻骨瘦如柴,雖神情彪悍卻隻長上唇須不長下顎須,寬鼻厚唇都是富貴相偏偏兩腮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宇內雄時常對人抱怨:“怪哉!天天生猛海鮮、鹿茸虎鞭地補,肉都長哪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是個窮鬼。下輩子,我發誓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匡扶正義的胖子。”


    宇內雄悠哉地走進門來看著童都隆道:“老子過來下注的,你不是開了明天開生死械鬥的局嗎?繞了半天沒找到你,抓了個你的狗腿問了才知道,你這不要臉的竟在此對參鬥者的女人下手。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的舉動影響了戰局害老子輸錢,老子就當著宇文化及的麵扒了你皮。”


    童都隆敢怒不敢言,發揮著欺善怕惡的傳統美德連連點頭道:“不敢不敢!”


    “還不趕緊把你那活兒遮起來,放在外麵圖涼快呐?”宇內雄一麵訓斥一麵將童都隆從眼前推開,直徑走到劍渺床邊。


    毫無抵抗之力的童都隆被推得一個趔趄坐到地上,其連忙將衣物穿戴整齊。他知道,被宇內雄盯上的女人,自己是絕不可能再染指的。


    果然,宇內雄看到酥胸盡現、纖腰在目、雙腿微張、玉肌反光、俏臉妖嬈、長發瀑懸的劍渺時,連唿吸都忘卻了。半柱香後,終於迴過神的宇內雄突然暴跳如雷起來。“操!真是沒天理啊……那麽完美的藝術品,竟被身後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肥老鼠給看了。要是老子再晚來一步,豈不是仙妞就讓豬爬了?不對,被豬爬都比被肥老鼠爬強。蒼天啊,鮮花就是插在牛糞上也比插在肥老鼠的屍體上強吧?若我是這名美若天人的女子,那寧可陪一頭不會生育的騾子睡覺也決計不會讓這惡心的肥老鼠看一眼。你為何如此殘忍要讓這個混蛋得逞?不信,你把童都隆扒光了扔到大街上看看,那就是坨連母狗都懶得嗅的大便呀……嗚嗚嗚……”宇內雄越罵越激動,越激動越憤怒,越憤怒越傷心,傷心到了極致竟嚎啕大哭起來。


    童都隆站在身後可是字字入耳入心,說是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那是一點也不誇張。破野頭老板雖長相砢磣,但好歹也是一方巨富,怎會是那從腸道內脫落而出之物呢?當然,如果說人品及其行為的話,也到恰如其分。


    童都隆肺都快氣炸了,可看到宇內雄如此憤慨卻也不敢作聲。


    終於,哭夠了的宇內雄迅速將劍渺的衣物穿好,並為其蓋上被子,這才轉身惡狠狠地看著童都隆道:“滾!我不想你的髒血濺到她的香閨中。從現在開始,我親自負責她的安全,你再敢有什麽花花腸子,當心你項上人頭。”


    看來宇內雄是真怒了,其平時雖然也會威脅辱罵童都隆,但卻從未拿性命說過事。要知道,打人和殺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前者無傷大雅,後者卻是人命關天。


    見宇內雄如此蠻橫,童都隆知道此次這個瘋子是真瘋了,於是慌不擇路地逃竄出去,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頭。


    宇內雄關好劍渺的房門來到別墅外的場院上,拍開一壇塵封的酒,獨自飲了起來。他心裏對自己剛才的表現也感到很納悶:怪哉!我怎麽說也是個花場老手,為何一見此女子便情難自禁動了心?


    就這樣,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保鏢對月暢飲;一個新郎官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原本熱鬧非凡的婚禮現場,變得寂寥無比。


    時間靜靜流淌而去,第二天一早,童都隆派人將劍渺、劍暝二人送去與劍無決匯合。整個過程中宇內雄都在監督,其生怕口中的肥老鼠再搞出什麽花招傷了這個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劍渺微微感到頭暈,這是幻海迷藥的後作用;劍暝頭疼欲裂,這是宿醉的結果。


    特殊訓練場不過是個完全被鐵籠罩住的超大四合院而已,兩夥人在獨立的空間內無奈地呆著。劍暝被劍無決狂罵了一頓,怨他不知輕重,今晚就要生死決鬥了,頭天竟然宿醉。劍暝自知理虧不敢辯駁;劍渺感到萬幸,還好劍暝喝多了,否則自己很有可能已非完璧之身。隻是,如果讓她知道自己被兩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看了個一清二楚,還差點被隻肥老鼠給爬了,估計這種萬幸的心裏瞬間會變得生不如死。


    劍無決往返為劍暝運功逼出酒氣,殘花帶著六名隨身護衛不斷為林展鵬分析著決鬥時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並與其過招磨合。就在緊張的準備中,夜幕慢慢降臨,第一場生死械鬥劍暝對林展鵬即將開始。


    今晚的聚友滿天下比平時熱鬧了三倍不止,京都洛陽的各類王孫貴族、達官美婦、強權豪強都聚集到此來觀看這賞心悅目又滅絕人性的對決。


    生死械鬥場是一塊長寬均為三十三丈的巨大石台,四周紮有帶刺的鐵籠。鐵籠往外再有一尺則是由內往外越來越高的觀眾看台。貴賓席設在正北方的前三排,共有十五個席位,凡能坐到此的無不是位極人臣或富甲天下之人。其餘三個方向的第三排席位後都有一張巨大的鐵網,既分隔了坐在這裏的人與後排觀眾的接觸,也分隔了與貴賓席的接觸。東、南、西各方都能與主場鐵籠相連,但與主場及任意方向均有一網之隔。這些位置是給參與械鬥之人的家屬或朋友坐的,既方便他們從旁出謀劃策,又能避免雙方火拚或傷及他人。最外圍的看台後有數百個聚友滿天下的打手手持火把,他們身後有十二麵巨大的凹形銅鏡將火把的光亮反射到主場中,使觀眾即便在黑夜也能觀賞到決鬥。


    隨著觀眾陸續入座,決鬥終於要開始了。童都隆大聲介紹了參與生死械鬥雙方的姓名以及唯一的規則——至死方休後,正要喚籠外的劍暝和林展鵬入場時,一陣銀鈴的嬌喝聲突然響起:“且慢!”


    循聲望去,原來是錦繡飛花站起來製止了即將開始的決鬥。


    “你有何事?”童都隆不滿地問道。


    場邊的林展鵬聞聲大吃一驚,心道:“莫不是飛花臨陣要替自己上場?這怎麽可以?”正想出言阻攔,錦繡飛花再次大聲喝道。“小女子知道一旦簽約便不能改變上場的人,但林展鵬進入生死械鬥場畢竟是為我而起,因此想在他入場前為他舞一曲,謹當是戰前的鼓勵,如何?”


    聽到錦繡飛花如此說,林展鵬的心才得以落下,隨後升起了一陣暖暖的感覺。


    “好!也當作是戰前的開胃菜!”童都隆豪爽地答應了錦繡飛花的請求,接著命人將其帶到場中。錦繡飛花就在離開一刀身邊時,輕輕傳聲道:“我雖不愛他,但他確實讓我很感動。若其命不久矣,我便以此送他最後一程。”說罷,在一刀震驚的目光中翩然而去。


    “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豪傑。”偷聽到對話的傲彬感歎道。


    錦繡飛花踏入場中,一刀才發現其今晚並未梳著往常俏皮的魚骨辮,而是將一頭秀發散落在腰際間;身上也沒有穿著一如既往的長袖綢緞粉裙,而是改成了白色的紗織晚裝,少了富貴慵懶,多了清新淡雅;精致的五官上抹了淡淡的妝,在燈火下光彩奪目;晚風吹過時衣袂飄飄,恍若天仙下凡。如果用八個字來形容此時的錦繡飛花,那便是——傾國傾城,眉目如畫。這一現,驚了滿場賓客;這一現,豔了滿天星鬥。就連劍無決一方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甚至連劍渺都深深感到自愧不如。


    “你唱我舞,此生此世隻為你舞一次!”錦繡飛花溫柔地看著林展鵬道。林展鵬強壓住感動放聲高歌起來,他知道飛花是因為對自己的愧疚而舞,雖然自己依然不能奪得其芳心,但得此承諾,夫複何求。隨著林展鵬的歌聲,錦繡飛花翩翩起舞。


    “望曾經得與失重複多少次,我始終找不到最後歸處是何方。迷惑中夜空下突然飛過一顆星,閃過瞬間光剩寂寥。無星的夜空下隻有風陪我說話,黑暗中最深處竄出一個白身影。它尖銳地笑著不斷重複古老咒語,為何明明失去她卻要偏偏放不下。若真的有真有神可許願請把我的愛帶去給她,這點期望錯嗎愛錯嗎我依舊不悔。如神不管神不理我祈求願讓出靈魂給魔鬼,隻要能結束這無止境的思念。飛星閃她不知夜下這般癡情漢,未見神未見魔誰幫助實現心願。唯有進入夢裏假想世界再愛一次,希望從此不會醒來夢中擁她到永久。”


    這首《不悔》是才子斷劍所作,林展鵬發現了錦繡飛花傾心於一刀,雖傷心失望,但依舊想告訴心上人自己愛得無怨無悔。至於林展鵬是如何發現錦繡飛花那悄然萌發的愛意的,成為了一個永遠的謎團……或許,當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就能從這個人的一聲歎息,一個眼神中捕捉到一切。


    一曲舞完,全場鴉雀無聲。錦繡飛花在無數道注視的目光中翩然退場,正如登場時一樣。走過林展鵬身邊時,其堅決地叮囑道:“放心一戰!”說罷,迅速離去。


    林展鵬還想開口說什麽,突然一陣風迎麵刮來,臉頰上被打濕了一點。這一點,正是殘花的眼淚。沒有人看到,但林展鵬感覺到了。


    秀發垂落擾誰夢


    白衣淡妝俏麵冷


    衣袂飄飄踏晚風


    當眾為君舞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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