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嵐心一沉。


    果然是因為蕭衍。


    鄒全見她不說話,又吐了一口煙,搖開車窗:“說白了,朱龔無照經營,最多罰個錢,背個醫院的處分,鬧不到警察局來。可現在明顯是被人盯上了,警方手上的證據,應該夠判他幾年的。對方連他的經濟狀況都掌握了,知道他拿不出錢,賭他能張嘴……對方目的不是他,是想借他牽出那個你們都想保的人。”


    鄒全轉頭盯著商嵐:“我最討厭不誠實的當事人。商大夫,這件事我幫不了你,你另請高明吧!”


    “等等!”商嵐拉住要推門離開的鄒全,“鄒律師,請你等一下。”


    鄒全抿著薄唇,冷眼等著她說話。


    “我們不是故意瞞著你,隻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個人的具體情況,因為他受了槍傷,我和朱龔照顧了他一段時間,我們真的不知道他具體情況,說出來反而會惹禍上身。”商嵐苦笑,“朱龔情況你也看到了,我也不奢望太多,如果能花錢和解,還請你務必幫忙。”


    “警方隻要一個名字,”鄒全還是有些懷疑,“你們照顧了他半個月,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朱龔告訴你的?”


    “不是,他壓根不承認有這麽個人。不知道誰舉報的,警察也隻是聽令行事,下邊的小辦事員一問三不知,估計是哪個大隊長盯上的人,”鄒全丟掉煙蒂,拍了拍手,迴頭望向商嵐,“你們也是,這種人也敢救?”


    商嵐心噗通噗通地跳。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程德。


    會不會是他在找蕭衍?


    如果這半個月他一直盯著蕭衍,為什麽不一開始就來抓人?


    他在等什麽?


    還是說,另有隱情?


    “你們真不知道他叫什麽嗎?”


    鄒全盯著商嵐。多年的工作經驗告訴他,這中間有蹊蹺,一個女人要保護一個男人,他們如果沒有血緣關係,那一定有些其他利益關係或者情感糾葛。


    無論哪一種關係,都不可能停留在對另一個人一無所知的程度。即使刻意隱瞞,還是會在相處中露出蛛絲馬跡。


    煙被吹進車裏,商嵐眼睛有些發澀。


    蕭衍現在真正的名字,她已經知道了。


    但她心中隱隱覺得,不能把他的名字就這樣說出去。


    “我不知道。”她垂下眼,揉揉額角,“鄒律師,錢不是問題,你先把他救出來行不行?”


    鄒全臉色很難看,憋了一會人,最後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行吧。”


    商嵐每天上班的心都是懸著的,醫院也已經傳開了朱龔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商嵐好不容易捱到周五,終於接到了吳曉和鄒全的電話。


    朱龔能迴家了。


    商嵐下了班就往家趕。


    隻不過短短幾天,朱龔都快瘦脫相了。


    聽吳曉說他迴來就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睡得很沉,任商嵐怎麽貼著耳朵喊也不醒。


    看守所不讓睡覺嗎?


    商嵐看朱龔怪可憐的,想著左右已經把他救出來了,明天蕭衍也要迴來,正好可以問個清楚。


    但蕭衍沒有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食言。


    沒有電話短信,什麽都沒有。


    商嵐盯著牆上已經過了十二點的掛鍾,忍不住擔心蕭衍是不是出事了。


    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心中慌亂也是坐立難安。想著這樣幹著急也不是辦法,她站起身,走到門口。


    夜很靜,推開鐵門的聲音幹澀刺耳,劃破沉寂。


    商嵐探出頭左右看了看,街上空無一人。


    她餘光瞥見一個門右側角落有一個熟悉大小的黑色包裹。


    她蹲下身,拉開拉鏈。


    滿滿一包的石頭。


    一顆顆圓潤的石子被月光照得晶瑩潔白。


    商嵐挨個摸了好一會兒,才拉上拉鏈把包拎進屋。


    夜裏她也沒有閑心把它們擺在花圃周圍,就把包裹放在了茶幾旁,她脫力地坐在了沙發上。


    小白跟著在她腳邊,嗅了嗅地上的黑色的旅行包,喵嗚著鑽進她的懷裏。


    她躺在沙發上,偏頭看著地上的包,緩緩閉上了眼。


    “沒死就行……”


    翌日中午,商嵐接到吳曉的電話,請她去家裏吃飯。因為昨晚失眠,在沙發上睡得身上泛酸,商嵐睡到九點還是覺得疲累。醒來後簡單吃了點東西,喂好小白,收拾收拾挽起頭發,就向朱龔家走。


    晌午陽光正足,商嵐睡得不好,有些發暈,貼著牆根下的陰影走。有陰影的地方一直走,正好能繞到朱龔家後門。其實從商嵐家到朱龔家後門更方便些,而且朱龔家的後門基本不關,前兩次商嵐也是就近從後門迴家的,所以商嵐也沒多想,就推門從後門而入。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小院子。院子左邊有個簡易搭起來放雜物的小倉房,右邊是一摞裝藥的紙箱,正前方就是朱龔開黑門診的小房間。


    小房間拉著窗簾。窗簾有些舊了,淡藍色洗得發白,但看起來還是很幹淨。


    從這個小房間就能穿到前麵的藥店。


    商嵐剛要推門,就聽見有聲音從窗口飄出來。


    這聲音商嵐很熟悉,每天上班,這個聲音都在她耳邊嘰嘰喳喳。


    周小舟略不忿:“商姐姐真是的,明明和程先生求個情,不是就不用付那十萬塊錢了嗎?”


    吳曉的聲音依然細軟:“商大夫幫我們不少,她不肯求這個人,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我們也不要多說了。”


    “你知道什麽啊!程毅可是股神!他身家過億,十萬塊算什麽?更何況商姐姐救了程先生的命呢!我真想不明白,一句話的事兒,有那麽難麽……”


    商嵐默默轉身,剛準備離開,還沒抬腳,就看見院子裏多了一個男人。商嵐一驚,定了定神才看清楚,突然出現的男人是朱龔。


    朱龔穿著青藍色運動衫,踩了一雙黑色運動鞋,扛著一把鐵鍬,耷拉著眼皮,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靜靜地看著她。


    商嵐進退為難,好在朱龔衝她招了招手。商嵐跟著他進了小倉房。


    “我妹就這樣,說話不經大腦,你也別多想。”朱龔放下鐵鍬一屁股坐在倉房門口的馬紮上,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一哥在你家養傷的時候,那姓程的人渣要你……媽的,我特麽就是死了,也不願意被女人這麽救。”


    商嵐靠著門框,站在朱龔身後,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朱龔輕笑,迴頭看她,“你做錯什麽了要跟我道歉?”


    商嵐張了張嘴,沒出聲。


    “開這黑診所開了兩年了,我也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鬧得這麽大。”朱龔抓了抓頭發,“你知道一哥現在哪嗎?”


    商嵐知道他問的是誰,搖頭:“不知道。”


    “等等吧,”朱龔吸著煙,望著鏽跡斑駁的鐵門,“會迴來的。”


    商嵐有些起疑,“你怎麽知道?”


    朱龔咧嘴笑得戲謔:“一看他就是從社會裏混出來的,和你這種溫室裏養出來的不一樣,你們倆湊到一處,肯定是你吃虧。我就是好奇,你和他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多嘴問了他一句,找你是不是隻想和你玩玩。”


    商嵐開始緊張,氣息閉塞了一樣,心跳加速。


    朱龔嘿嘿笑:“他說他對你幹了不少壞事,最先要玩的是他,最先後悔的也是他。他說,等他把欠你的都還清了,再娶你。”


    商嵐的心跳突然漏掉一拍。


    “男人懶得那麽多彎彎繞,有個女人在家舒服,最好一輩子不用換。”朱龔轉頭望著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慢悠悠道,“他都舒服得不願意動地方了,如果不是要緊事,不會離開的,你等等他。”


    “我也不見得會答應。誰願意整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商嵐轉身,快走兩步房門,逃跑似的。


    朱龔按熄煙頭,抖著肩膀笑了:


    “反正他說你不答應,他就搬你隔壁去,到時候把中間的牆拆了,兩家並一家。”


    周一是醫院最忙的時候。


    周小舟一上午跑著各個科室,好不容易迴到辦公室休息一會兒,電話鈴聲又急促響起。


    “喂?”周小舟不悅接起陌生電話,“誰啊!”


    五分鍾後,周小舟跑到住院部頂層。


    程毅微笑招手:“小周吧?坐。”


    周小舟看著病床上的文雅男子輕聲細語地叫自己“小舟”,臉騰地一紅,笑盈盈地坐在病床旁,說話聲音都比平時輕了幾度:“程先生,您找我?”


    “是啊,”程毅輕咳兩聲,微笑地望著她,“你是小嵐的同事,她偶爾也會和我說起你,我知道你們關係很好。”


    “嗯。商姐姐很照顧我。”周小舟膝蓋並攏,手放在腿上,心跳得快了兩拍。


    “我很擔心她,”程毅聲音沉了些,目光幽幽望向窗外的陰霾,“你哥哥出事都是因為一個男人,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她也有必要知道……”


    “這個人商姐姐也認識?”周小舟一驚。


    “這個人是她男朋友。”程毅轉過頭,眉頭微蹙,“她男朋友是個罪犯。”


    “什麽!?”周小舟從凳子上彈起,難以置信地瞪著程毅,“不會吧?”


    程毅以沉默說服了她。


    周小舟靜了下來,想了想,“商姐姐知道嗎?”


    “她不知道,你哥哥也不知道,他們還以為他是好人。”程毅咳了兩聲,“如果我告訴她,她一定會氣我調查她,我隻是擔心她……這個是那個男人的地方,你能不能幫我告訴她,讓她離那個人遠一點?”


    周小舟接過便簽紙,使勁點頭:“程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告訴商姐姐的!”


    程毅微微頷首,輕輕彎起嘴角:“多謝你了。”


    “不客氣的,”周小舟臉一紅,“那……我這就去告訴商姐姐!再見程先生!”


    “嗯,慢走。”


    程毅望著消失在門後的白大褂,輕哼一聲,再次望向窗外。


    這次他的眼中帶了些許勝利的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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