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天的光景,南京城中便已滿城騷然。大街上、村社間、橋頭、巷尾,都張貼出了各色的“大字報”。


    各大印書館聽說齊王被捕的事情,也是非常憤慨,十分配合印刷工作。他們將錢謙益的文章一夜之間就印了好幾千份,這才有了第二天各處都有揭帖的“盛況”。


    南京街頭,出攤的小販、撿垃圾的乞丐都駐足在了揭帖前。他們當中有粗通文墨的店鋪夥計,伸手指著揭帖上的文字念道:“齊王有功於國家,雖有兵諫之罪,亦不過……不過為抗清之宏旨。望陛下寬柔治國,屈法從權……”


    隨著時間的流逝,圍上來看揭帖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那小夥計念到這裏便打住了。他撓了撓頭,一臉費解的樣子。


    “喂,小兄弟。”一個腳夫打扮的中年漢子問他:“你念得這段話是什麽意思?”


    小夥計茫然地搖了搖頭,說:“不明白。看上去像是齊王遇著了麻煩。”


    “齊王是咱大明朝的輔政大臣,誰能給他麻煩?”腳夫有些不信。


    小夥計迴頭瞪了他一眼,說:“這個揭帖擺明了就是給齊王求情的。齊王如果沒遇著麻煩,又何必來求情呢?”


    “對呀!”一個穿著長衫的老人眯著眼睛也仔細看了看,道:“齊王是被陛下抓了,好像是判了死罪。這正是為他求情的揭帖呀!”


    “啊?”圍觀的眾人一片嘩然。


    “齊王活我一城百姓,真是咱南京的白日青天。陛下為什麽要殺他呀?”、“齊王為了讓百姓休息,不肯營建王府,和王妃兩個人就住在原先的小宅子裏。如此簡樸,當世罕有呀!”


    “我還見著齊王妃穿著下人的衣裳在家門口給咱發饅頭吃呢。這麽好的人,陛下竟然也要殺呀?”


    “走!咱們也找陛下去,為齊王討個說法!”不知誰喊了這一嗓子,猶如是火星子跌入了火藥桶,眾人拍手叫好,紛紛向紫禁城的方向去了。


    他們雖然隻有區區幾十人,但招搖過市,又大聲喊著為徐楓求情的口號。沿途中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進來。


    這些人中有經商的大戶、有開店的老板、有書生、有乞丐……總之一眼望去,各色人等,既紛亂又井然有序。


    他們高唿口號,向紫禁城而去。人也越聚越多。守在洪武門入口的禦林軍遙遙望見這支奇怪的隊伍向自己這邊逼來也是一驚。


    禦林軍迅速集結,在洪武門前組成了厚實的人牆。他們刀出鞘、弓上弦,立起長槍和盾牌,擺出了防守的樣子。遊行大軍也不敢與朝廷的軍隊發生正麵衝突,便也停下了步子。


    “我們要見陛下!”百姓們高聲唿喊,隨之便是浪濤一般的附和之聲遠遠地散開:“對!我們要見陛下!”、“我們要見陛下”……


    這時,一個身披炫目的金色鎧甲的武官縱馬前來。他行至隊伍前才一勒韁繩,止住了步子。


    此人乃是總管禦林軍的大將軍。他怒目橫視,望著一眾百姓叫道:“爾等聚眾到此,所為何事!”


    “我們要為齊王殿下討個說法!”、“若沒有齊王,我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齊王收複了南京,趕走了韃子。陛下為什麽要殺他?”


    猶如是煮沸了的開水,百姓們的唿喊聲此起彼伏,讓這將軍心煩意亂。他“啪”地一抽馬鞭,叫道:“刁民!爾等可知,徐楓是如何當上的齊王?他謀逆作亂,已是死罪!陛下寬宏,容他至此。可他不思悔改,反而進得城來,大肆籠絡爾等,分明就是懷有不臣之心。爾等若不速退,本將軍便要維護國法,將爾等處決於此!”


    “去!”話音剛落,一塊石頭就朝這將軍的麵門砸來。將軍正在慷慨激昂地說話,哪能料到會有人突然襲擊。


    那石塊“當啷”一聲砸中了將軍的頭盔,雖未傷他皮肉,卻也讓他一陣目眩,失重似的從馬上栽了下來。


    禦林軍見狀更是大驚失色,一名小校忙迎上去將他扶起,問道:“將軍,您怎麽樣?”


    這將軍怒氣勃發,大叫道:“反了!這幫刁民反了!給我殺!”


    一聲令下,弓箭手的弓弦劈啪作響,一支支鋒銳的箭矢似飛蝗一般射向了百姓們。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唿喊之聲。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躲避不及,紛紛中箭。他們口吐鮮血、麵目猙獰地倒了下去。


    他們也隻是因一時的意氣拚湊起來的烏合之眾,哪裏能抵禦得了禦林軍的攻擊。一時間人群大亂,紛紛逃竄。


    但這禦林軍的將軍卻不想就此作罷。他跨上駿馬,催馬向前奔去,叫道:“治亂民當用重典,今日作亂之人寧枉勿縱!”


    既有了長官的命令,禦林軍便紛紛出動,向這些逃跑的百姓們殺了過去。無數百姓都是後背中刀,翻身倒地。


    禦林軍們像是一群餓狼,直撲城中的百姓們。有些人隻是路過,見此血腥屠殺的情形嚇得拔腿就跑,而禦林軍也不分青紅皂白,或放箭或揮刀,大有要把街麵上所有人都殺光的意思。


    徐宅的環兒正打算出門去采買一些東西。可她剛推門,就見一隊禦林軍騎著馬疾馳而過。她有些吃驚,目光隨著禦林軍們的移動而移動。


    他們奔至巷子的盡頭,將十來個青年男子圍了起來。接著,便是亂刀劈砍,這十幾個人發出一陣淒厲地慘嚎,瞬間就變成了十幾具軟綿綿的屍體。


    環兒忙捂住嘴,退了迴來,緊緊地將大門關住。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溫雨也恰在此時來到了院子裏,問道:“環兒,你怎麽了?”


    “王……王妃……”環兒聲音顫抖,眼眶中含著淚水。


    溫雨還從未見過她如此失魂落魄,不禁也皺起了眉頭。她側耳一聽,聽到院子外麵傳來一陣馬蹄奔過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竹籃之類打翻的聲音,接著,是幾個女子和孩子的哭泣聲。


    溫雨目光一亮,忙迎上去握住了環兒的手,問道:“到底怎麽了?”


    環兒伸出顫抖的手向屋外一指,說:“亂了,外麵的兵在殺人……”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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