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歲節”。但整個南京城卻顯出了一派蕭瑟寂寥之相。大街上空空蕩蕩,臨街的店鋪雖然開著門,但老板和夥計們也都是一副懶散之態。


    南京城雖還不至於斷糧,但糧食畢竟稀缺,因此價格也就越漲越高。盡管徐楓一再下嚴令,不許糧商囤貨居奇、哄抬物價,但經濟規律卻並不以他的政策為轉移。


    徐楓當然明白這一點。他之所以要一再下嚴令,其實也有做給全城百姓們看的意思。他有意告訴大家,自己是會堅決維護大家的利益的。


    “恩科”考試的閱卷工作剛剛結束。此時的他,正坐在武英殿後的敬思殿中,等待著自己親手圈定的幾名舉子來麵試。


    他正在打盹地當口,就見一個小太監快步走來,輕聲道:“齊王,狀元、探花和榜眼都來了。”


    “嗯?來了?”徐楓揉了揉有些混沌地眼睛,望著手裏握著的三人的名字問道:“人在哪裏?”


    “就在殿外候著呢。”小太監答道。


    “哦。”徐楓的腦子還是有些迷糊。他狠狠地甩了甩頭,道:“那就叫他們進來吧。”


    “是。”小太監應了一聲,便退出去了。


    就在小太監出去宣旨的檔口,徐楓又認真審視了一番這三人的名字。


    這一科的狀元是黃宗羲,那是徐楓的老熟人了。他們曾在河間府老莊主的宅子裏大談國政,如今想來記憶猶新。


    而探花名叫呂留良,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徐楓看到他的名字也是會心一笑。


    憑徐楓的曆史知識本不應該認識呂留良的。但他偏偏特別喜歡武俠小說。在梁羽生的經典作品江湖三女俠中,刺殺雍正皇帝的女英雄呂四娘正是名士呂留良的女兒。


    也正是由此,徐楓知道呂留良也和冒辟疆、陳子龍他們一樣,不僅文采風流,而且是位抗清儒士。


    此次恩科的第三名同樣是個名人。徐楓看到他的名字也不覺是一怔,然後忍不住地笑了起來,暗想自己今天真是走運,一連遇到這麽多一時的才俊人物,也不枉自己穿越一場了。


    此人的名字叫做宋應星,大多數中國人也都知道他著有一部天工開物,可謂是中國最早的百科全書了。


    “我徐楓何德何能,居然能和這些偉大的人物相見。”他越想越是興奮,因昏睡而帶來的困頓萎靡也被一掃而光了。


    不一會兒,三個年紀參差地男子魚貫而入。他們來到徐楓的麵前齊聲道也隻是微微鞠躬,齊聲喚道:“齊王千歲。”ъimiioμ


    徐楓不喜歡別人給自己下跪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了。他們三人在來時太監就一遍遍地叮嚀,這才換了鞠躬禮。


    這三人年紀各不相同,站在右側的黃宗羲他自然認識。二人相視一眼,不禁都露出了笑意。


    比之當年,現在的黃宗羲胡須更為稠密,雙目更加矍鑠,一洗曾經的書生氣象,給人以健朗滄桑的感覺。


    而站在中間的則是一個少年人。他看上去身子頗為單薄,麵色蒼白,嘴唇發紫幹癟,但一雙眸子似探照燈一般炯炯有神。按照狀元、探花、榜眼的順序,這個少年便是呂留良無疑了。


    徐楓望著他也楞了一愣。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呂留良是個中年人或老年人的形象,萬沒料到他還如此地年輕。


    不過仔細琢磨倒也想得通。武俠小說裏的呂留良生活在康熙、雍正的時代。那時的他可不就是個老人了嗎?


    站在最左側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年齡與錢謙益相仿,但精神狀態卻比錢謙益要好得多。他必是宋應星了。


    徐楓含笑站起身來,先對黃宗羲道:“黃先生,真沒想到咱們會在這裏相見。”


    黃宗羲也是一笑,道:“是呀,在下也沒想到昔日落魄的徐生魚躍龍門,成了我大明朝最煊赫的重臣,可喜可賀。”


    黃宗羲的話中帶著戲謔,帶他們進來的小太監便重重地咳嗽一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但徐楓卻絲毫不以為意,笑著對小太監說:“言者無罪,更何況我與黃先生是至交好友。”


    “是。”小太監討了個沒趣,便也隻輕輕鞠躬,不再說話了。


    接著,徐楓將目光轉向了呂留良,笑問:“這位是呂留良呂先生吧?”


    “小人呂留良,草字莊生。不敢稱先生。”少年人的嗓音還頗稚嫩,但言談舉止卻已顯得成熟甚至是老辣了。


    “你今年……嗯……我是說,你是哪年生人?”徐楓一直把呂留良當做是當世大儒,即使見到了少年時的他也不敢直接了當的問今年幾歲。


    呂留良答道:“迴齊王的話,小人是崇禎二年生人,今年正是十八歲。”


    “好!少年英雄!”徐楓說:“你小小年紀,居然能從眾多的舉子中脫穎而出,實不簡單。”


    “齊王過獎了。”呂留良也覺得隻這麽迴答頗有敷衍的意思,便又補了一句:“小人自幼喪父,由兄長願良一手帶大。韃子打揚州的時候,小人兄嫂一家盡皆殉國。所以小人更要發奮讀書,為的是有朝一日能驅逐滿洲韃子,光複我漢家的江山,為我叔嫂報仇。”


    徐楓點了點頭,說:“莊生,你年紀雖小,但誌向卻是遠大。將來也許,你還會生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兒,再為國家立功。”


    呂留良略是一怔。他不明白徐楓這話的意思,於是答道:“但願小人這一世可光複社稷,不勞子女。”


    “嗯,那倒也對。”徐楓向他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又微微側頭,望向了宋應星。


    宋應星見徐楓望向自己,忙是作揖一躬,道:“草民宋應星,見過齊王。”


    “宋老先生,您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聞呀。”徐楓笑著說。


    宋應星略有詫異,問道:“齊王聽過草民?”


    “是呀。”徐楓講道:“宋先生的天工開物可謂是我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部百科全書,有著非凡地進步意義。若我們這些後輩能夠善加利用,必會造福後世。”


    他一番話剛說完便就後悔了。因為他不知這個時候宋應星有沒有編寫天工開物。如果沒有,那自己說這話不就屬於是曆史劇的“穿幫鏡頭”了嗎?


    但說出去的話已是收不迴來了,此時他也隻能緊緊盯著宋應星,觀察他的反應。


    宋應星楞了半晌,眼中緩緩滲出了淚來。他顫巍巍地向前邁了一步,道:“老朽的拙作,齊王也讀過?”


    聽了這話,徐楓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他急忙說道:“哦,我還未讀,但已聽說過了。”


    這時,黃宗羲也側過頭來對宋應星說:“宋相公不必驚詫,咱們的齊王來自民間,也曾飽嚐疾苦。宋相公的書自出版之後便洛陽紙貴,齊王聽過也不足為奇呀。”


    “可是……可是……”宋應星淚流滿麵,不斷地跺著腳:“甲申以來便無人知曉了。”


    徐楓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那是為何?”


    “因為……因為……”宋應星氣怒攻心,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快給老先生看座。”徐楓忙叫了一聲。那小太監急忙搬了張椅子過來,和呂留良一起,扶他坐了下來。


    宋應星身子發軟,即使坐下了也是不斷地喘著粗氣,麵色也是極難看的,想來是自己的心血之作遭遇了不公的待遇所致吧。


    黃宗羲上了一步,解釋說:“在下來代宋相公迴答吧。宋相公的天工開物成書於崇禎十年。此書內容包羅萬象,堪稱天下第一奇書。然甲申國變,胡馬南來,致我中原和江南一帶的書社、工場殘破,百姓流離。而且此書中又有北虜、夷狄的字眼,清廷也將其列為了禁書。最近這些年人們談書色變,便也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哦,原來是這樣。”徐楓恍然大悟之後又是一聲歎息,然後對宋應星說:“老先生但放寬心,我一定為你做主,不僅要重新出版這本書,更要讓全天下的人都來學習。科技興國,大明的朝廷離不開宋先生這樣的實幹家。”


    宋應星聞言便是一愣,接著便從椅子上滑落下來,重重地向徐楓一拜,道:“齊王的恩典,天高地厚呀!”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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