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草蘆邊上。紛落的雪花似是天上垂下的珠簾。柳如是手扶藩籬,望著正在遠眺錢塘江的陳子龍。陳子龍戴著鬥笠,身上穿的粗布麻衣也在冷風地吹拂下颯然飄動。


    二人許久未見,陳子龍的身子已不再似以前那樣柔弱。古銅色的肌肉微微隆起,身形挺拔魁偉。“這還是那個風度翩翩地讀書郎嗎?”柳如是不禁自問,隨即又啞然失笑。


    她撐起自己的油紙傘信步而來,傘麵漸漸遮在了陳子龍的頭頂。他微微一怔,側目望來,隻見柳如是正淺淺笑著,一雙如水妙目溫柔地望著自己。


    陳子龍的麵色嚴峻,毫無笑意。他說:“影憐,你真不疑我?”


    柳如是微微頷首,又揚頭笑道:“你還記得我的詩,我便不疑你。但你也要把你的話都說給我聽。我才能真正做到不疑。”


    陳子龍點了點頭,說:“你可聽過遊擊隊這個說法?”


    “遊擊隊?”柳如是柳眉輕蹙,思索了一番說:“似乎是聽徐暮帆提過,但也是過耳穿堂,不甚了了。”


    陳子龍露出了笑意,道:“正是因為暮帆兄的介紹,才讓我茅塞頓開。以前,我隻以為要經世治學才可報國。而今我明白,原來組建遊擊隊開辟敵後戰場,也是抗清報國的良策。”


    “哦?”柳如是清澈如水的眸子閃現出了光彩:“你細細說來。”


    陳子龍興致昂揚,向錢塘江的方向踱去了步子,而柳如是則撐著油紙傘緊隨其後。


    “以前在蘇州的時候,我和辟疆、暮帆常常秉燭夜談。我們講我們的抱負,暮帆則講他的治國方略。其中就有遊擊隊一說。”陳子龍含笑介紹道:“所謂遊擊隊,便是以遊擊戰術為主的隊伍。我們是民間組建的義師,論兵器之精良、士卒之勇武遠不及滿清地八旗鐵騎。所以,我們便要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柳如是若有所思,問道:“如何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那便是遊擊戰術了。”陳子龍緩緩地說:“此戰術有八字要訣。‘敵進我退,敵退我進’。說穿了,就是乘敵不備,偷襲截殺。依靠此法,雖不能將韃子趕出關外,但也能讓他們陷入疲憊,必難以久持。所以暮帆曾說,遊擊戰其實也是消耗戰,看誰拖得起。”


    柳如是越聽越是皺眉,說道:“如此說來,遊擊隊平日是順民,戰時是兵勇。如此鬆散,一旦有人泄露遊擊隊的行蹤,或是潛入敵後銷聲匿跡,又該如何是好?”


    陳子龍微微一笑,道:“影憐所慮極是。這確實是遊擊隊最大的難處。所以,我們在選拔兵勇時也是以家鄉子弟為佳。家鄉子弟,多有親族照顧,不至於臨陣脫逃或是輕易降敵。因為他們所保衛的是自己的家鄉父老。”


    柳如是一雙妙目將他一瞧,淺淺笑道:“這大概就是當年袁督師的‘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的策略了。”


    “雖不完全相同,卻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陳子龍點頭表示讚同。


    二人說話間,便已來到了錢塘大壩地邊上。柳如是走進幾步,望著蒼茫遼闊地錢塘江,神思激蕩,不禁吟道:“問錢塘江上,西興浦口,幾度斜暉。”


    陳子龍也歎道:“如今的錢塘江卻淪於胡虜之手,不再有蘇東坡筆下的萬丈豪情了。”


    柳如是轉過頭來望著他,笑著說:“可惜我隻是一介女流,不能隨你們一起上陣殺敵。”


    陳子龍輕輕地握住了柳如是那握著傘的春蔥一般地手。柳如是有些躊躇,本能地想要將手抽迴,但陳子龍握得緊,她一抽之下未能抽動,便也不再這樣做了。


    “影憐,隻要咱們有共同的誌向,我便心滿意足了。”陳子龍笑著說。


    柳如是的心上湧起一絲憂愁。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無憂慮地說:“可是隻有誌向是不夠的。”


    陳子龍想了想,說:“其實我也正有一事想要求你相助。”


    柳如是現出了不悅之色,道:“你與我還說什麽相不相助的。咱們既有共同的誌向,我幫你做點事正是求之不得。縱是刀山火海的,我也願趟一趟。”.Ъimiξou


    陳子龍故作神秘地一笑,輕輕說道:“我不需你去趟什麽刀山火海,隻做一件事即可。”


    “什麽事?”柳如是的眼睛似是銅鈴一般,眼中充滿了疑惑和喜悅。


    “花錢。”陳子龍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花錢?”柳如是有些不明就裏,一雙明閃閃地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陳子龍放開了她的手,側過身去,用兩手撐在錢塘大壩上,笑著說:“暮帆兄兵諫朝廷做了齊王。這件事我們也知道。就在前不久,朝廷派來的人聯係到了我們遊擊隊,給了我們很多的錢以作軍餉。”


    “可是紙幣?”柳如是問道。


    陳子龍笑著迴答:“是呀。影憐你也知道?”


    “滿清朝廷發行紙幣代替銅錢和金銀。我北上之後便也知道了。”柳如是苦苦地笑了。


    “正是。”陳子龍道:“所以我有一個計劃,就是派人潛迴南京去,為我們籌措軍餉。而影憐你,恰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聽了這話,柳如是隻覺熱血噴張。她太希望能為反清複明的大業出一份力了。之前在桂林也隻能給徐楓起草令旨,給些建議,卻遠不如身臨敵境來得痛快。


    “你告訴我,應該怎麽做?”柳如是頗為期待地問。


    陳子龍將笑容一斂,語調也平和了下來:“錢牧齋已在南京為我們做事,你可迴去協助他。”


    “什麽?”柳如是皺起了眉頭,迎上來說:“我與錢牧齋已分離了,為什麽又要我去協助他?”


    “因為他是東林領袖!”陳子龍緊緊地望著柳如是,一臉嚴肅地說:“他在江南的號召力遠勝我輩……”


    他話還沒說完,柳如是轉身便走。陳子龍心頭大急,急忙追了上去,匆匆說道:“江南的很多士人雖然投降滿清,但心中鬱結,終日翹盼王師的北伐。錢牧齋便是其中之一。我們派人和他聯絡過。你可知他怎麽說?”


    柳如是腳步一頓,迴過頭來問:“怎麽說?”


    “他說他悔不當初,不該獻城迎降。”陳子龍道:“他願以此殘生,為咱們的抗清大業做些事,出份力。”


    柳如是目泛冷波,淡淡地問:“所以呢?”


    “所以,他便答應做我們在南京的內應。”陳子龍道:“暮帆那邊送來的紙幣分成一部分,一部分送去北京,一部分送去南京。送去南京的錢會輾轉到錢牧齋處。他接到了錢,再分發給我們南直附近的遊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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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子龍頓了頓,又重新握起了她的手,說:“咱們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抗清的大局。”


    柳如是心頭一動,也揚起頭來望著他,望見了他誠懇且堅毅地眼神。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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